岂曰无衣，与子同袍-Chapter 10
“结果第二天她俩睡一起的事就被发现了。”珍珠顿了顿，看向天鹅，“既然菲特已经给你讲过了，你应该知道狱警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吧？”
“嗯。”天鹅点了点头。
“就算是现在，晚上不在自己房间里睡觉这种事情也是违反规矩的，更何况宝霞为了偷偷溜去桑美的牢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根铁丝，把自己和桑美房间的门锁都撬开了。狱警为此大发雷霆，他们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自然要拿宝霞开刀。”珍珠说。
“她……她没出什么大事吧？”天鹅小心地问。
“你觉得对我们来说，怎样才算‘大事’？”珍珠苦笑一声，“反正都过去了。我只能说，至少人没死。”
次日清晨醒来的时候，桑美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一转头就看到宝霞的脸，吓了一跳。很快，昨夜疯狂的记忆复苏，桑美只觉得脸颊烧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还好，两人都穿戴得整整齐齐，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但她完全不记得宝霞到底什么时候帮她打理的了。
桑美苦笑，昨天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叫停，可是她反反复复犹豫了不知多少次，还是没有将阻止的话语说出口。自己是不是太纵容她了……她偏过头去看宝霞，熟睡的脸恬静而纯真，无论看见多少次，桑美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在看到这张脸时内心一下子变得柔软。
假如时间能够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但是现实从来不会给她们机会。几乎是在桑美转头看向宝霞的后一秒，牢房的门就被大力踹开，紧接着几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狱警就冲了进来。
“胆子真大啊，还敢撬牢房的门锁？”为首的狱警粗声粗气地咆哮道，上前一把揪住还在熟睡的宝霞的头发，硬生生将她从床上拽下了地。桑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也遭到了同样的对待。她被几个狱警按住，眼睁睁地看着他扯着宝霞的头发往外走。头皮被拉扯的疼痛令宝霞从睡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掰狱警的手。狱警注意到她的反抗，当即将她摔在地上，开始狠狠地踢她的腹部。宝霞痛苦地哀嚎起来，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又被狠绝的一脚踢得在地上滚了一圈，趴在那里只余喘息。
“等一下！”桑美尖叫起来，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控制住她的狱警，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那个狱警再次抬起的脚，“等一下，求求你，求你不要再踢她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好玩才试试看，求你了，这次就放过她吧……”
“桑美……”不远处趴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宝霞喘息着抬起头，看向桑美，“不用……替我求情，我……呼……我没那么脆弱……”
“哼，就算她不替你求情，也没什么区别！”狱警冷哼一声，“给我玩苦情戏那套？0608号，你觉得你是什么人，可以向我提条件？我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会长点记性，看来你关的禁闭还不够多啊？”
桑美的瞳孔猛地一缩，“禁闭”这两个字勾起了她一些噩梦般的回忆。
“咳……”就在此时，宝霞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爬了起来。她直直地盯着狱警，明亮的眼睛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迁怒于她有什么用？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我撬的锁，撬这个锁也就是为了看看你们无能狂怒的样子而已。怎么，有本事把我关禁闭啊？”
狱警的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好一会儿他没有说话，突然大笑出声：“一人做事一人当？呵呵，行，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一只手指向宝霞，用眼神向旁边的狱警示意了一下：“一周，现在开始。”
“宝霞！！！”桑美撕心裂肺地大喊。
宝霞被两个狱警架着胳膊拖向禁闭室的方向。她连自己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但是在经过桑美身边的时候，她虚弱的眼神和桑美对上了，从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桑美读出了她的意思：不用担心，因为我知道你在。
如此这般的事件成了日后的家常便饭。虽然刚一进来就做出了如此离经叛道的举动，也因此在禁闭结束之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宝霞一直在被狱警针对，但是她并没有成为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刺头。她的叛逆劲儿似乎从那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即使被狱警反复刁难，不停地鸡蛋里挑骨头，宝霞也没再反抗些什么，而是逆来顺受地承担这一切。反复多次以后，狱警也就对她失去了兴趣，转而去使唤别的囚犯了。
而她做这些当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喜欢这里的生活。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现在她可以和桑美一起生活，即使她们每天见面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还常常因为分配到的区域不同一连几天见不到面，可是宝霞并不抱怨。和桑美交换了心意之后，她似乎已经很满足了。她一生的追求已在那天晚上画上了句号。现在她要做的，也就只是生活而已了。
桑美比她更熟悉这里的生活方式。她替宝霞挡下了很多没必要遭受的伤害，也会为了她主动去和狱警周旋。六年的监狱生活并没有完全打磨掉她身上的傲气，一旦有机会，那深藏不露的獠牙就会重新展现，但是为了宝霞她愿意无数次放下身段。这些事情她的同伴们一直都看在眼里，他们起初有过疑惑，但是很快就释然了。因为桑美看向宝霞时眼神中浓烈的眷恋已经说明了一切。
时间的齿轮有条不紊地旋转着。地狱般的日子仍在继续，这样的生活永远没有尽头，但是宝霞从来不去想那些。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时候，在替桑美挨鞭子之后遍体鳞伤地倒在地上的时候，在夜晚一个人抱着双腿坐在床上的时候……想起桑美的眼睛，她便什么都不去想了。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从未后悔追随桑美来到这里，因为桑美便是她的一切，而拥有一切的她，难道还不够幸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