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小草的琵琶
刘演看着冉瞻和参将刘彪注视的目光，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明月不仅是他父亲的弟子，也是他疼爱的小师妹，更是司马氏最正统的公主，这叫他怎么开得了口？！
冉瞻莫名其妙地看着欲言又止的刘演，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贯沉着冷静的刘演会变得如此奇怪？！
刘彪淡淡地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刘演，却是没有任何想要询问的心思，只是紧了紧抱在怀中的战刀......
刘演思前想后，还是硬着头皮，轻声道：“师妹......，叔父大人请你去内堂见客......”
冉瞻顿时气得虎目怒睁，他刘琨把公主殿下当什么了？！
堂堂的大晋公主！
丞相的掌上明珠！
他刘琨竟然把公主当歌姬一样地召去见客？！
刘彪的眼中也像是喷出了火，丞相大人把公主殿下交给他来保护，难道是为了让人羞辱的吗？！
明月也是一脸震惊地听着刘演那番骇人听闻的话语，怎么也想不到刘琨竟然会如此行事？！
难不成他还有什么苦衷不成？！
小绿的小脸已经气得鼓鼓的......
本来她对即将入住的刘府还有些好奇和期待，现在却是只剩下厌恶了！
她虽然身为流民，可基本的礼仪还是清楚的，刘琨这样做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主人！
“师兄，是否是那几个胡人的要求？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刘演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就怕明月不愿意去见，那真的是会弄得十分尴尬......
如今明月这么一问，想必她还是愿意以大局为重，出去见上一见......
再加上冉瞻和刘彪二人那副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剥了他的模样，刘演赶紧说道：“是！叔父和拓跋猗卢正在歃血为盟，甚至还许下诺言，要为他去向朝廷求取代地！此刻都已经当众称其为“代公”了......”
“那是这个“代公”想要见我了？！”
刘演已是满目羞愧，无奈地点了点头：“哎......，正是如此......”
“他想见就让见了？！刘琨凭什么做这个主？！你去告诉刘琨，我们公主殿下是绝不会去见这些饮毛茹血的鲜卑人！”
刘彪也是一脸鄙夷地看着刘演，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哼！我们公主殿下可是万金之躯！区区一个蛮夷也敢如此放肆？！”
“好了，你们都不要怪刘师兄了......，想必刘琨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胡虏肆掠，并州一代只有刘琨一个人在苦苦支撑，要是再不借助鲜卑人的力量，恐怕也难以在并州继续生存！我们走，去见一见这个代公！”明月话音未落已然推开了房门......
可还没走上几步，明月却是已然回头对着小绿吩咐道：“小绿，你去把那个长长的包裹给我拿来......”
“是，公主殿下......”小绿飞快地拿起了一个长长的包裹......
幸好这个包裹不是很重，就是样子有些奇怪......
小绿也来不及细细观察，就把包裹拿给了明月。
明月打开包裹，里面露出了一把曲项琵琶（曲项琵琶为四弦、四相（无柱）梨形，横抱用拨子弹奏）。
明月把几个铁指甲套在手指上作为弹奏琵琶的拨子，小小的人儿就这么抱着这个曲项琵琶向内堂走去。
刘演也是家传渊源，对于乐器自然十分熟悉，可这种样式的琵琶，倒是第一次见到......
一般来说乐师们使用的都是直项琵琶，所以这样曲项的琵琶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刘演真是对他这个小师妹越来越好奇了！
之前看她缠着丞相大人找了不少木匠和铁匠，弄了不少直项琵琶，原来就是为了加工一把特别的曲项琵琶？！
刘演不禁微微点了点头，眼光却是打量了一下明月......
这丫头身上应该还带着那把在丞相府上特制的匕首吧......
哎，算了！
这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不然真的让明月空身去内堂见拓跋猗卢，也实在是太危险了......
内堂
刘演首先进到内堂，向刘琨拱手鞠躬道：“叔父，小师妹已经在堂外侯着了......”
刘琨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刘演让明月进来，然后才笑意盈盈地对着拓跋猗卢说道：“代公！人来了......”
拓跋猗卢微微一笑，目光却是已经朝着堂外看去......
拓跋六修和拓跋比延更是昂着脖子，一脸的期待......
令狐盛低着头的喝着闷酒，心里就想着两个字：耻辱！
徐润倒是笑嘻嘻的，一想到马上给可以看到刘舆关门弟子的表演，就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喜悦......
明月抱着琵琶，亦步亦趋地走进内堂，每一步都像是暗合着节拍......
整个内堂的气氛也似乎随着明月的每一次落脚而变得异样起来......
徐润眼中泛着精光，尤其是看着明月怀抱中的曲项琵琶，更是啧啧称奇......
这样特别的乐器，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演奏呢？！
刘琨却是有些疑惑，这粉雕玉琢的人儿虽美，可这神态和气质，还有身高，哪里像是一个只有4岁的顽童？！
这明明就是一个含苞待放的妙龄少女啊？！
难不成自己大哥书信里的内容是故意跟他开玩笑的？！
拓跋郁律还是在自斟自饮，只不过眼睛却是已经离不开眼前莲步轻移的美人了......
令狐盛却是有种剜心之痛，堂堂的大晋公主，还生得如此美丽，竟然要在一帮蛮夷的面前抛头露面？！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拓跋六修的贼眼瞪得大大的，就连身子也不受控制，直接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拓跋比延也是伸长了脖子，要不是碍着刘琨的面，真是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抱走明月......
卢谌也朝着明月看去，可才一接触到明月的目光，就快速避了开来......
那妖美的双眸......
怎么会如此勾魂摄魄？！
明月向众人一一万福后，樱唇轻启道：“小女见过师叔和各位大人......”
刘琨看着明月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天家的气度，尤其是这恬静的气质，绝美的容貌，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明月，吾兄一去，你以后也没有了着落......，你的事情，刘演都跟我说了，以后就跟着我吧，师叔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来，我为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你的拓跋叔叔，是我刘琨的好兄弟！”
明月向拓跋猗卢微微一福道：“明月祝拓跋叔叔战无不胜，敌人一看到拓跋叔叔狮子般的金色长发就会落荒而逃！”
拓跋猗卢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好好！我拓跋猗卢又多了一个乖巧可人的侄女了啊！哈哈哈！”
明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巧笑嫣然地奉承道：“北地自古多英雄豪杰，拓跋叔叔更是鲜卑拓跋部的大英雄，是草原的大可汗！十三载就一统拓跋三部！这赫赫武功，旷古烁今！拓跋叔叔又是祝融大神的嫡系子孙，小女能有幸见到这样只有在传说中才有大英雄，真是荣幸之至......”
我嬉皮笑脸的看着这个满脸黄须的大汉，一点也没有畏惧的感觉。
拓跋猗卢笑的非常开心，拍马奉承的话是听多了，但被一个小丫头这么捧到了天上，那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得意非凡......
刘琨看着明月三言两语就把拓跋猗卢哄得大笑不止，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卢谌，眼里却尽是苦笑，咱们大家那么千辛万苦的阿谀奉承，竟然还不如一个小丫头随便拍几下马屁来的有效果......
卢谌也是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小丫头实在太招人喜欢了，可又是谁告诉她关于拓跋猗卢的情报呢？
而且比他们掌握的还要详细……
徐润却是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突然大笑道：“小妹妹，你抱着的这把是琵琶么？怎么是曲项？你准备为我们演奏什么曲乐？！”
不得不说大家都有这个心思，都想知道我想表演什么，但这话被徐润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冉瞻等人此时已经退到了刘演席位的后面，但冉瞻看着明月的眼神却是无比复杂......
我看了眼小绿，小绿很乖巧地搬来三四个小垫子，然后轻轻地叠在一起，并且示意我轻轻坐了上去......
我整理了下情绪，进入了表演状态，含情脉脉的双眸看着上首的刘琨和拓跋猗卢，此情此景真是：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轻拢慢捻抹复挑，低眉信手续续弹。
我弹的是现代《琵琶语》的曲调，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情怀，不仅把我的委屈说了出来，更是把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
我轻启朱唇，慢慢唱道：“点点檐珠轻碎，些许寂寥何为？”
“想是这无心片瓦，撩动了人儿泪”
“昨夜与西风，漫步一天云气。”
“画面外荧屏里，识善恶因缘易。”
“也难耐偏生寂寞，世事本无常理。”
“也把笑盈盈，惯看春来冬逝。”
这配合着《琵琶语》的曲调，还有当代词人沈新峰所填的《离亭燕.昨夜西风》，真是触动了所有人的心弦......
徐润痴了......
好一句：想是这无心片瓦，撩动了人儿泪......
妙！
真是绝妙啊！
但荧屏又是什么呢？
刘琨自认在音律这一项那是极富盛名的，不仅有“金谷二十四友”之名，而且还创作了必然会流传后世的《胡笳五弄》，但在听了明月那如泣如诉的婉转曲调和浅斟低酌的词句后，竟是莫名的狂热了起来……
卢谌心里也惊讶不已，这么天籁一般的曲子，还有那感人心扉的歌词......
“想是这无心片瓦，撩动了人儿泪”......
卢谌竟是有些隐隐泪动，像是触动了什么红尘往事一般，这优美的韵律，从未听过这样的词曲，真是美轮美奂......
这就是刘舆的弟子吗？
有趣......
真是非常有趣......
拓跋猗卢也是狂热的大晋文化迷恋者，这种从未听过的曲子，从未见过的乐器，一定是上古失传的，想不到今日有幸得见！
好啊，好啊！
尤其是这个小丫头那双像是会说话的大眼睛，真是让人看得心神摇曳......
等她再长大点了，做了我拓跋家的媳妇......
嘿嘿嘿，不知道会便宜了我家的哪个小狼崽子呢？
拓跋六修和拓跋比延也处在痴呆状态，这样的中原小女孩和自己草原上的那些牧羊女完全不同啊！
那精致的脸蛋，恬静的气质，尤其是那双明动的双眸......
拓跋郁律没有再喝酒，只是看着明月，流着口水……
随着我的歌声和曲调渐入高潮，每个人的思绪都飘到了自己的心事上去了，我也想起了这一路来的见闻，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我的眼睛里也慢慢有了泪水......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我轻缓得一边沉吟一边放下拨子插入弦中，然后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裳，静静的等待着众人的评价......
刘琨只觉得有些恍惚......
那一脸的恬静柔美，还有调皮的笑容.......
刘琨怎么也无法跟之前那个唱歌时，几乎把人生的沧桑和艰险都倾诉出来的人儿联系在一起......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感受最最震撼的人还是徐润......
因为他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卢谌此刻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美......，真是太美了......”
冉瞻望向明月的眼神，更是带着惊喜和兴奋！
为什么明月总是那么优秀呢？
总是能给他带来那么多的震撼！？
冉瞻暗暗发誓一定要强大起来，一定要永远守护好他的明月......
刘演似乎是被乐曲感染，忍不住陷入对他父亲的思念，那眼睛里全是哀伤，直到明月收弦的声音传来，这才偷偷抹去了眼泪......
刘演看着明月的眼神里全是怜爱，他真是后悔不该那么顺从他的叔父刘琨，无论如何也应该再抗争一下，怎么能让这样的好孩子抛头露面......
酒宴就这样愉快的结束了......
拓跋猗卢兴高采烈的带拓跋比延回去了，留下了拓跋郁律和拓跋六修的2万人马，算是作为结盟的象征！
而我的并州生活也正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