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杜鹃（2）

第二天下午马修就能下床了，还去田里帮女主人割了一会儿麦子。晚上六点左右，天空由蓝渐变为紫，女主人带着马修回到家里，热了一锅粥。

“欸？”马修左找右找，没见到科莉娅。

“我女儿今天得去教堂唱歌，”女主人骄傲地说，“咱们赶紧吃饭，吃完了好去教堂看。”

提到教堂，马修感觉不太自在，也许自己过去可能是个无神论者：“教堂啊……”

“看看去呗，”女主人高兴地说，仿佛她家的女儿要去那里开一场私人演唱会，“咱村子也没啥娱乐项目，就指望今天去教堂看孩子们唱唱歌、听牧师念叨念叨、喝点圣酒吃点面包。”

饭后，马修把笔记本藏好，跟着女主人来到了教堂，远远看见白色的教堂被屋顶的油灯照得圣洁无比。一进教堂，一股混着草料味的潮湿热浪扑面而来，马修的眼镜上立刻蒙上了一团雾气，教堂上的吊灯插满蜡烛，屋里几十排长椅上满满当当都是村民，讲台上年轻的牧师戴着口罩，正拿着一本大厚书看，似乎在做准备。

少顷，牧师把书缓缓放下，满意地看向教堂顶的玻璃彩绘，拍了拍手：

“兄弟姐妹们，静一静！”

教堂里立马鸦雀无声，刚才还在吸烟的人已然把烟掐掉，东倒西歪的人也都坐正。牧师点点头，示意大会开始。

两拨白衣少男少女从讲台两边跳上来，牧师向后转，站定领唱。

台下的村民竖耳倾听，有的还在轻声随唱，马修也不由得前倾，勉强找到了科莉娅，她站在同龄人间，红头发很是惹眼，长得又高，像一只丹顶鹤。

那首圣歌是用马修没听过的语言唱的，大概是关于祈祷丰收、感恩他人，云云。马修听得入迷时，发现在队伍最前端有个白头发的、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女孩子，那孩子双眼无神地乱看，样子很慌张。马修定睛一看，那孩子完全没在唱歌，一直在张着嘴对口型。

曲终，孩子们庄重地走下台去，留下牧师慢条斯理地讲起教义和一些其他和宗教相关的东西，看得出来村民们都不怎么感兴趣，但脸上都装出很认真的神情。再后面请村长发话，几个一看就是安排好的群演举手汇报近期自家的情况、提出无关痛痒的意见。

最后，几个修士修女推着满满一小推车的饼干、面包和酒，伴着台上牧师的祝福走到台前，大会气氛又被推到高潮，不正经的村民吹口哨鼓掌欢迎，大家传递着几个镀银的杯子，舀起酒，虔诚地倒进自己嘴里，银杯反射的白光像一颗颗闪耀的星星。传递至马修这里，马修笑着推辞，把酒推给女主人，女主人豪迈地接过溢满的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还用衣服擦擦嘴角。

大会到晚上九点才结束，微醉的人们陆续离开了教堂，女主人和马修接走了科莉娅，有人询问马修的身份，女主人只说他是来旅游的亲戚，打着趣圆了过去，马修尴尬地一言不发，只是微笑。

回家的路上，马修评价道：“真是精彩啊。”

“精彩啊，”女主人附和，“一星期就一次，大家可就靠这一天过活呢。”

科莉娅早已把白衣服换下，问女主人：“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喝那个酒？”

“等你长成个大姑娘的时候，”女主人说，“最好等结婚那天再说。”

“啊……”

“酒有什么好喝的，”女主人接着调侃，“女孩子家的，一辈子不喝才好呢。”

“可是你……”

“哎，哎。”女主人捅了捅科莉娅的脑袋，科莉娅就嘟起嘴不说话了。

“话说回来，”马修随意地问起，“那个白头发的小女孩是谁？也是村里的吗？”

女主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谁？”

“是拉维妮娅啦。”科莉娅抢着回答。

“哦对，是维特利家的，”女主人拍拍脑袋，仿佛费了大劲才想起来，“他们家是去年才刚搬过来的，住在村子最外围。”

“最外围？”马修想起自己醒来时见到的小房子，“难道是麦田那个大坡下面的？”

“不是，”女主人摆摆手，“是山脚那边的，离这里远得很。”

马修很失望，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什么线索。

女主人问马修：“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对她有印象？”

“没有。”

“唉，听说他们家不是什么正经家庭，”女主人压低声音悄悄说，“神秘的很，我也不清楚。”

深夜，马修从女主人那里借来纸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今天的事写在纸上夹在了笔记本里。按照女主人的说法，夜里有狼出没，所以马修自己从里面把门闩上，女主人说她不放心，还从门外把门锁上了。

马修非常理解，睡前他又翻了翻笔记里的东西，勉强学了几页，在尿壶里撒了尿，就关灯睡觉了。今天他梦见了自己坐在教堂里画那些椭圆的天体运行图，而讲台上是那个戴口罩的牧师——

正和他身下一个白头发的女人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