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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故事·聊斋志异(五十六)

2019-11-08 21:50 作者:柳龙君  | 我要投稿

235,颜氏

翩翩玉貌惜無才,巾帼偏能及第来。

想见闺中姬妾笑,威棱可是舊西莹。

  顺天有个书生,家中很穷,遇上荒年,跟随父亲到了洛陽。他生性迟钝,十七岁了,还写不出一篇完整的文章。然而却仪表文雅,相貌秀美,很会谈笑,善写书信,看见他的人并不知道他肚子里其实没有多少学问。不久,父母相继去世,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在洛汭一带教私塾度日。

  当时村子里颜家有个孤女,是名士的后代,从小聪明。父亲活着时,曾教她读书,只学一遍就记住了。十几岁时,就学父亲的样子吟诵诗文。父亲说:“我家有个女学士,可惜不是男的。”因此特别喜欢她,期望为她选择一个做高官的女婿。父亲死后,母亲仍然坚持这个选婿目标,三年没有成功,母亲也去世了。有人劝颜氏找个有才学的文人,颜氏认为很对,但还没有着落。

  有一次,邻居的妇人翻墙过来,同她攀谈,拿着用字纸包皮着的绣线。颜氏打开一看,字纸原来是那个顺天书生写的书信,寄给邻居妇人的丈夫的。颜氏反复阅读,似乎有好感,邻家妇人看透了她的心思,悄悄对她说:“这少年风度翩翩,很秀美,同你一样也是没有父母,年龄也相仿。你如果有意,我嘱托丈夫为你们撮合。”姑娘脉脉含情,没有说话。邻妇回去,把意思告诉丈失。邻生本来就同这书生很要好,便告诉了书生。书生非常高兴,就把母亲遗留给他的金鸦指环,托邻生转给颜氏作聘礼。几天后举行了婚礼,夫妻二人如鱼得水,十分欢乐。及至看了书生的文章,颜氏笑着说:“你写的文章和你像是两个人,像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考中?”于是早晚劝书生攻读,像老师一样严厉。到黄昏时,自己先点灯坐在桌前吟诵,为丈夫作表率,直到三更才罢休。

  这样过了一年多,书生对科举应试的八股文章已很精通,可是几次投考都名落孙山,困顿失意,茶饭不进,寂寞愁闷得悲痛哭泣,颜氏责备他说:“你不像个男子汉!如果让我换了发髻改成男人衣冠,我看那高官显位,如同拾取草芥一样容易!”书生正在懊丧,听了妻子的话,怒视着她生气地说:“你是不出闺房的人,没到过考场,就以为功名富贵像你在厨房提水煮粥一样容易。如果把男人的冠给你戴在头上,恐怕也和我一样。”颜氏笑着说:“你不要生气。到了考试的日期,请让我换了衣冠,代你应考。倘若也像你一样落拓,我当再不敢小看天下的读书人。”书生也笑着说:“你不知黄柏苦的味道,真应该让你去尝一下。只怕你换装后露出破绽,让乡邻笑话。”颜氏说:“我不是说笑话。你说过顺天有你的老家,让我换上男装跟你回去,假称是你弟弟,你从婴儿时就出来了,谁能辨出真假?”书生答应了她。颇氏进了内屋,换了男人的衣服出来,说:“你看可以充作男人吗?”书生仔细看她,俨然一个顾影自怜的俊美少年。书生高兴极了,向邻居一一告别,有交 情好的稍微给他点馈赠。书生买了一头瘦驴,载着妻子回了老家。

  书生的堂兄还在,见两个堂弟美如冠玉,很喜欢,早晚都来照顾他们。又见他们起早贪黑地用功读书,更加爱护尊敬他们,雇了一个小僮供他们使唤。到了黑天,颜氏和丈夫就打发小僮回去。乡里有吊丧、喜庆之事,书生自已去周旋,颜氏总是在家中读书。住了半年,很少有人见过颜氏的面。客人有时求见,哥哥总是代为辞谢。有人读了颜氏的文章,惊奇地赞叹不已。有时有人忽然闯入来相见,颜氏作个揖便回避了。客人见其丰采,又都倾倒,由此名声更大起来。一些世家争相招赞做女婿,堂兄来商议,颜氏只是一笑;再强求,就说:“我立志取得高官,不考中决不结婚。”到了考试的日子,两人一齐去投考,书生又落榜,颜氏则以科试第一名而参加乡试,考中顺天府乡试第四名。第二年又考中进士,授桐城县令。因治理有方,不久又升迁河南道掌印御史,富贵如同王侯。后来托病请求退职,被赐卸任返乡。家中常常宾客盈门,但颜氏始终辞谢不见。从儒生开始到显贵,从不提婚娶,人们没有不觉得奇怪的。回乡后,颜氏渐渐购置婢女,有人疑心这里面有私情,堂嫂留心观察,确实没有不正当的行为。

  没过多久,明朝灭亡,天下大乱。颜氏这才告诉堂嫂说:“实言相告,我是你堂弟的妻子。因为丈夫平庸,不能自立,我才负气女扮男装求得功名,深怕传扬出去,致使天子召问,让天下人耻笑。”堂嫂不相信,颜氏便脱下靴子,让堂嫂看自己的脚,堂嫂才惊异起来。再看靴子里,塞满了碎棉絮。此后,颜氏让书生承袭了官衔,她则闭门做起深闺女人。又因她一生没有怀孕,便出钱让丈夫买妾。还对书生说:“凡是身居显贵的人,都要买姬妾侍女供奉自己。我为官十年,还只一身;你是何等福泽,坐享佳妇丽人。”书生说:“你也可以购置一批男宠 ,请夫人自己办吧。”相互调笑取乐。这时书生的父母,已多次受朝廷封赐之恩。富贵绅士来拜访,对书生施以御史的礼仪。书生羞于承袭闺阁女子挣的名衔,只以一般儒生自安,终身没坐过官轿。

  异史氏曰:“公婆靠儿媳得到封赐,算得上是神奇了。但身为侍御,不能刚正执法弹劾奸邪,却怯懦如妇人的为官者,哪个时期没有?妇人为官者却非常少了。天下戴儒冠、称丈夫的,都会羞愧死啊!”


236,木偶戏(木雕人\木雕美人)

分明傀儡也登场,如见明妃塞上装。

金埒锦鞯人叱逐,羊裘雉尾犬蹄忙。

  商人白有功说:“在济南泺口河岸,见一个人扛着个竹箱子,牵着两只巨大的狗。他从箱子里拿出个木雕美女,有一尺多高,手和眼能转动,穿着艳丽的衣服,如同真人。又用锦缎做成的小马鞍垫子披在狗身上,便命令美女跨上去坐好。安置完了,呼呵大狗快跑。美女自己起身,表演各种马术,先脚踩马蹬蹲藏到狗肚子一侧;再从狗腰向狗尾滑坠,抓住狗尾飞身上狗;后在狗背上跪拜站立,变化灵巧而不失手。又扮作昭君出塞的样子;另拿出一个木雕男子,在他帽子上插野雉尾,给他披上羊皮袍子,让他跨在狗身上跟在美女后面。昭君频频回头张望,穿羊皮衣服的男子扬鞭追赶,真像活人一样。”


237,邵士梅

生前不遇鸡竿赦,身后偏题雁塔名

擬向释迦果报,是真是幻不分明。

  进士邵士梅,是山东济宁人。初任山东登州府教授时,有两位老秀才前来拜见。邵士梅看他们名字,似乎很熟悉。回忆了好长时间,忽然醒悟到他前世的事情。便问学舍杂役:“某生是不是某村人啊?”又细说了他的相貌风度,都一一吻合。一会儿,两位秀才径直进来,邵士梅拉着他们的手倾谈,好像老朋友一样。谈话间,邵士梅问起高东海的情况。二位秀才说:“他已死在监狱里二十多年了,现在家中还有一个儿子。他只是乡间的平民百姓,您怎么也知道?”邵士梅笑着说:“他是我故旧亲戚。”

  原先,高东海素以无赖闻名;然而为人却很豪爽,轻于财物,好义气。有个人因欠财主租子而被逼得出卖孩子,高东海倾囊帮助他,将孩子代赎回来。他与一婆子很要好,这位婆子因为成了盗贼的窝主,官府追捕她甚急。婆子逃到高东海家躲藏起来。官府得知实情后,将高东海捉了去,旋尽残酷的刑罚,他始终不服,很快就在监狱中死去。高东海死的那一天,正是邵士梅降生的日子。

  后来,邵士梅亲自到高东海所在的村子里,抚恤他的妻子。事情传出去,乡里远远近近的人,都感到奇异。这个故事是高念东跟我谈的,邵士梅是高念东长子高冀良的同科进士。


238,邵临淄

归妹偏占脱辐爻,琴堂屈膝泪双抛。

鞭鸾笞凤皆前定,我为星家作解嘲。

  临淄有个老头,女儿是太学生李某的妻子。还没出嫁时,有个算卦先生给她算命,说她将来定受官府刑罚。老头听后大怒,既而笑着说:“怎么胡说到这种地步!先不说大户人家的女子必定不会涉足公堂;难道凭着一个监生还不能庇护自己的妻子吗?”

  女儿嫁给李某后,非常凶悍,对丈夫动辄大骂,习以为常。李某忍受不了她的虐待,气愤地告到官府。县官邵大人准了他的诉状,立刻发签拘捕审理。老头听说后,十分震惊,带领子弟赶到县衙,哀求邵大人销了此案。邵大人不答应。李某此时也感到后悔,也去恳求撤拆。邵大人发怒说:“官府内的事,难道办与不办都依着你吗?一定要拘审!”衙役把李某的妻子带到公堂,邵大人只问了几句,便说:“真是个凶悍的泼妇!”命令衙役重打三十大板,打得她腚上的肉都掉了下来。


239,狂生

  纵情诗酒不嬻狂,干谒如何屡上堂。

县令有权门可灭,付之一笑亦何妨。

  刘学师说:济宁有个行为狂放的书生,性好饮酒,家里穷得从来余不下一斗米,然而只要一得到钱就买酒喝,根本不把穷困放在心上。这时正遇上新刺史到济宁上任,这位刺史很能喝酒,但没有对手。听说狂生能喝酒,就招他来一起共饮,十分喜欢他。以后刺史就时常找狂生谈笑对饮。狂生倚仗着与刺史关系亲密,凡有打小官司想求得胜诉的,他就接受点贿赂,为他们去说情。刺史常常答应他的请求。狂生习以为常,刺史心里就讨厌他了。

  一天早上,刺史升堂处理公务,狂生拿着个条子来到堂上。刺史看着条子只是微笑,狂生厉声喝道:“大人同意我的请求,就答应;不同意我的请求,就否定它。何必笑呢!我听说,士可杀而不可辱。其它的事我固然无法报复,难道笑一笑也不能报复吗!”说完了就放声大笑,笑声震荡着大堂四壁。刺史大怒说:“你怎么能这样无礼!你没听说过‘灭门令尹’这样的话吗?”狂生竟然一甩胳膊走了,还大声喊道:“小生无门可灭!”刺史更加愤怒,就把他抓了起来。后来打听他的家庭情况,原来他并没有田产宅第,只带着妻子在城墙上住。刺史听到这种情况,就把他释放了,只下令驱逐他,不让他在城墙上住。朋友们很同情他的狂放行径,给他买了一小块地,买了一间小屋。狂生搬过去住下,叹息道:“从今以后可就害怕灭门令尹了!”

  异史氏说:“有知识的君子奉法守礼,不敢在市上劫人作歹,皇帝大官能把我怎么样!然而仇视他还能得到他加以定罪,只因为有家门存在的原故;如果到了无门可灭的地步,即使再怒的官僚也无法给以加罪了。哈哈!这就是虽贫贱而不屈于富贵之人的人罢!只是君子虽贫穷,不应轻易求人。如果因为生活所迫,不断到公堂喋喋求索,那品格就太低下了。即使如此,那狂生的疏狂任性也是无人可比的。”


240,辽阳军

  沂水某人,明朝末年在辽阳军中当兵,正赶上辽阳城被清兵攻破,这人被乱兵杀死。脖子虽然被砍断了,但还没有彻底死去。到了夜里,一个人拿着本簿册,按照上面的名字一个个查对。查到他时,那个人说他不应当死,叫左右随从把他的头接好,送他回去。于是,随从们一齐去把他的头取来安到脖子上,很多人扶着他,只听得风声簌簌地响,走了不多时,就放开他回去了。这人一看这个地方,正是自己的家乡。

  沂水县令听说了这件事,怀疑他是私自逃回来的。派人把他抓来一问,才知道了事情经过。县令很不相信;又察看他的脖子,连一点断痕都没有,就要处罚他。这人说:“我说的话,我自己也没证据,只请求先把我关在牢中。断头的事可以是假,辽阳城被攻破的事不会是假。假若辽阳城安然还在,然后再让我受刑不迟啊。”县令听从了他。过了几天,辽阳来信说城被清兵占领了,城被攻下的日期,同某人说的完全一样。于是县令便释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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