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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之人与受诅咒者》——第五章

2019-11-26 18:23 作者:泰拉围城翻译庭  | 我要投稿

译者:卡利班翻译机仆

校对:塔西佗

十六号堡垒

基里曼将临

第一塔

                                                                    

日光区   内部城墙   二月十五号

                                                                    

   克洋在冰冷的仓库里度过了几个晚上,这场永无止境的等待在一次早醒时分毫无预兆地结束了,他们被塞进另一辆并不奢华的火车。

   一位官员命令他们在一个小站下车,然后带着他们穿过了城墙顶层上敞开的维护通道。冬风几乎要把征召兵们吹出走道,他们被要求抓紧防护栏。克洋向外看去,双眼流着泪。就克洋所见而言,“城墙”是一个引人误解的词,因为这防御工事就是一座笔直的山脉。城墙顶上的走道如同一条主干道一样宽敞,两边分布着城垛口,在这高处的内外两面分布着城垛口,沿着城垛有一条辅助走道充当着射击台。巨大的火炮从均匀分布的射击口向外伸出,期间还夹杂着更小的射击口。城墙两边都耸立着许多高塔,由于城墙很高而且弯曲幅度很小,使得克洋能够看到几十公里外的景象,最北面是永恒之墙太空港,高大地耸立在防御工事之上遮挡了其后的景象,而在更南边,城墙因视线角度而收缩成了带状,弯曲出了视野。

   在令人目眩的巨大太空港之前,一座更为高大的塔楼伸出天空,令其他塔楼相形见绌,其形状呈现椭圆,甚至比城墙还要巨大,好像一艘巨船横跨在防线上。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大的火炮了——一门安装于球形炮塔上的宏炮。每分钟,炮管都在猛烈地缩进又冲出,向天空吐出一团火焰。克洋后来才知道,那是赫利俄斯之门的南塔,这一段城墙的主要出口。

   城墙外的部分平原地区在征召兵们走下城墙时一度可见。在主防线底部,地面立刻被防御工事所遮蔽;更远处克洋看见了堑壕和壁垒。尽管炮弹落地的剧烈光芒闪烁其中,但平原的细节已迷失于神盾边缘的雾霭之中,他注意到地平线因南面和东面下沉坡地的落差而显得收缩。

   整个皇宫里所有的武器都在向天开火。等离子,炮弹,激光,火箭怒吼着冲向战帅的舰队。反击弹幕实在是太响了,什么都听不见,他们的引导官不得不诉诸手语,或者贴着排头兵的耳朵大喊命令,然后像传话游戏那样往后传。当命令传到克洋这时,三百人的队列已经过了一半,那道命令已经失去了意义。

   征召兵们在些许困惑中沿着长长的楼梯向下走,在寒风和枪炮怒号声的持续伴随中,他们终于来到了地面层,浑身颤抖,呆若木鸡,近乎耳聋。这一段旅途漫长又令人神经不安,克洋享受着城墙与皇宫建筑之间的峡谷小道上相对的安静。但这只是一次短暂的休憩。队伍被重整,下达命令变得更容易,随后他们被带到一个身着绿甲的军团战士把守的小后门。队伍中鲜有人目睹过一位星际战士,他们在拖着步子走过那些星际战士时直盯着那些巨人。这些军团战士在征召兵们穿过门口时对他们视而不见。

   一条隧道陡峭地向下延伸,穿过七道精金大门,随后是一道急转弯,数支固定的重型爆弹枪瞄准着弯道。随后他们穿过了更多道门,大门在他们接近时发出强烈的吱嘎声,红灯朝着他们闪烁,然后通往墙外地面的最后一道大门打开了。

   枪炮的轰鸣再一次开始冲击感官,他们的引导人一言不发地带着他们来到了迷宫一样的战壕里。他们与其他队伍一起在其中穿行,那些人毫无意料地从混乱的防御道中出现,之后就要开始他们自己的命运了。

   他们经过了一堵预制构件的高墙,穿过了一扇之字形过道把守的三相门。许多队伍都在走这条路,克洋的队伍不得不在一条边侧堑壕里等候着,他们对头顶神盾上的爆炸抱怨跳脚,还要忍受身着制服设法穿过队伍的士兵不耐烦地推挤。

   在走过第一道墙之后,很快便来到了第二道更矮的墙前。这堵墙立在一堆新近堆积的碎石坡上,中间没有一条条堑壕打断而一直延伸到几百米外的最后一堵墙。三条主要防线墙中,最后一条是最矮的,防线边缘离地面只有两米高,轻而易举就能从后面的壁垒爬上去。他们向这堵墙行进,然后掉头向北,去了赫利俄斯之门。

   那时开始下雪了。起初雪很小,天气逐渐开始急剧,形成了寒冰风暴,令人冰冷彻骨,视线受限。

   又冷又累的征召兵们和最外围防线的许多其他人一起被集中到一个广场,然后被引见给他们的指挥官。

   毫不意外,指挥官看上去精疲力竭。克洋有好几周没见过新面孔了,但是他们的新指挥官看上去比谁都要疲惫,仿佛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悲惨世界。他的皮肤看起来是很普通的浅棕色,但是泛着憔悴的灰黄色,好像一个在室外放了太久的篮子。他的黑发乱糟糟地贴在前额上。他的嘴唇和甲床显出不健康的苍白。他给人一种饱经沧桑而心若寒灰的印象。

   手里的薄纸片令他格外不快。他又一次审视着那个劣质的生物塑料薄片,它已经在风雪中开始分解,顺着他的皮肤融化,他那双眼袋浓重的眼睛扫视着这三百名征召兵,他们甚至无法在护墙后保持检阅队列。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

   克洋正在队伍的前排,近到能从进攻的怒号声中听到那位军官的话。他们现在离城墙和皇宫那激烈的枪炮有一段距离,神盾把敌军炮火的大量噪音和毁灭性力量悉数化解。

   “就这些人了?”那个男人阴郁地说。“没有军官?只有我一个?”

   “在这儿还有这儿签名。”从皇宫把队伍带下这来的那位官员说。

   “古地球的游魂啊,我们都会死的。”这位军官发出沮丧的声音,在表格上潦草填写。表格被他的自动羽毛笔笔尖戳破了。

   “他们现在归你管了。”那位官员卷起破损的塑料片,把它塞进外套里。“为了统一与帝国。”他在心口前比了一个天鹰礼,然后走下壁垒,消失在了雪中。军官拉长了脸,从腰带上拿起一个通讯号。当他打开通讯号的时候,尖锐的啸叫传了出来。

   “好吧,全体都有,”他们的新指挥官在爆炸的雷鸣声与寒风的呼啸声中高声大喊。“我名叫艾蒂纳哈夫·杰南。我是……”他再一次举起了塑料片。“我是代理上尉,真是走运。所以我现在是你们的指挥官。按我说的做,否则就吃枪子。”他做了一个半怒半笑的表情。他已不再有足够的热情来确切表现这两种情感。“我是说,我很抱歉地告诉你们,这就是当前状况下能够提供的完整的军事训练。你们现在隶属于库什通·纳加达地方团,一支来自印德的老百团,并非是你们配得上这份荣誉,这些也并不重要了。”他那厌弃人世的外表强挤出压抑的表情,短暂浮现,之后便消失了,化作普通的疲惫。“过去这可能有些意义。但是,最终你们都会心怀满足地死在一面著名的旗帜之下。我们的任务,”他在骤然高涨的炮击声中提高了声音说,“是增援第三道防线的外围防线,”他敲了敲墙,“靠近十六号堡垒。”他向下指了指防线,密集的大雪中什么也看不见。“你们将成为最前线的预备队!我们到那就能获得更多荣耀。是的,我恐怕这意味着多走些路。不,我没有任何能保护你们免受这天气之苦的东西。我们越快抵达,你们就能越快取到暖。我们会以最慢的速度行进。你们可以更快一点,不过我们还有点时间。”他抬头仰望。“敌人不会在今天进攻。”

   克洋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别太高兴。”那个瘦子说,克洋看见他正拿着一把城里人的刀清理着指甲。他俯身向前,在克洋耳边低声说。“预备队并不是待在后方就好了。他们是来做所有的粗活的,而且敌人今天不来就明天来,或者后天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在微笑,但是他的话语却意味着伤害。

   “闭嘴!”克洋厉声向后说。“没必要让事情变得更糟。”

   “有点胆子,哈?”克洋前一列的多罗梅克说。

   “别管我!”克洋说。

   “嘿!嘿,你!”杰南被放大的声音震得克洋耳朵直响。“对,对,就是你。正如我们在此所读的手册上所写的,在我说话的时候说话是不被允许的。”他意味深长地拍打着自己臀上的激光手枪。“明白吗?”

   克洋点点头。

   代理上尉杰南叹了口气。“那好吧,这边来。”他关掉了喇叭,把它挂在腰带上,然后慢吞吞的向左转。“快速行进。”他停下,伸出双臂,半打新兵从泥地走上了墙垒。

   “不,”他说。“我站在这面比较干的预制墙上。你们其他人必须在雪地里跋涉。”他拉直被雪打湿的制服。“必须得有点军阶特权。”

   向北行军让克洋有一点时间看看周围。在他的左边,城墙高耸到了一个荒谬的高度。即使皇宫的尖塔要高得多,从他们的位置看来,这墙高到几乎挡住了其背后的所有东西。外墙相比之下则显得渺小。驻扎在主要防御工事之前的城墙墙与战壕的迷宫里令人恐惧。随着成百上千被征召的男女涌入复合工事,一次次分开被带进雪没脚踝的不同战壕里,他的恐惧也与日俱增。他的焦虑越来越重,但是从未触到他预料的顶峰。他能感受到的恐惧似乎没有一个尽头。他对自己还能走路、说话、做事感到惊讶,但是他确实还行,他那惊恐的大脑透过嘈杂的恐惧之雾指挥着他的四肢。他从里到外皆是麻木。无尽的炮击倾泻而下。每分钟都有数百万吨的炮弹在皇宫的护盾上爆炸,爆炸释放的能量被虚空盾的位移科技所转移。跨越城墙的神盾一定更加稀薄了,这并非由于克洋一开始就了解军事护盾,而是因为不时会有一枚重型运输车大小的炮弹穿过护盾,击中最后一道壁垒之外的地面,把一团碎石炸起几十米高,震颤着站立着的士兵。

   “这不咋地,对吧?”那瘦子很健谈。“我就喜欢当炮灰,对不对,亲爱的?”他朝着岗位几排前的一个女人大喊。她怒视着他。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叫她亲爱的。”多罗梅克说。

   “为什么?她是个美人,我很欣赏这种。”

   “我知道她啥样,朋友。她会杀了你的。”

   瘦子哼了一声。

   “我是认真的。”多罗梅克说。

   “你们能闭上嘴吗?”克洋对着瘦子和多罗梅克两人说道。他如今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悲惨境地。城外比城内还要冷。他的双头如同毫无知觉的爪子紧抓着他的枪。他的牙齿在打战。大雪因夹杂着灰烬而变成了黑色,寒风冻僵了他露在外面的脸庞,令人有种灼烧感。空气因原理皇宫的大气循环系统而稀薄缺氧。为此采取了一些措施:每半英里左右,巨蛇般的软管就从地下伸出,在外围防线上喷出更浓厚更温暖的气体。征召兵们很快注意到了这点,随即为了热量和带着营养的气流而拼命在它们之间跑来跑去,即使其间的距离使他们疲惫不堪,而且他们的补给总的来说十分贫乏。

   当他们接近第四个喷口时,瘦子又发话了。

   “这些雪,你知道它是有毒的,对吧?”他在旁边慢跑着。克洋想让他闭嘴,但是喘不过气来。那人把他的沉默当作是感兴趣。“虚空盾会阻拦很快的东西,或是很大的东西,尤其是又快又大的,但是像这样的小东西,或是很慢的,像是一个步兵或一辆坦克,它就阻止不了了。雨和雪就能穿过它。这就是黑雪。皇宫被很多层虚空盾覆盖,非常深,敌人得花上好几个月才能打穿。泰拉其他的地方?就没有这么好的防护了。降临在我们头上的雨雪是来自这世界其他地方所蒸发的残骸。这里面满是辐射和毒素。终归会杀了我们的,我们不会活太久的。”

   “我想他说过让你闭嘴。我也是这么想的。”多罗梅克对那人说,他退缩了一点。

   “他什么意思?”克洋问多罗梅克。

   “就是防御层啥的,”多罗梅克说。管道附近的雪融化了,他们踩着水花,跑过冰冷的积水。他似乎比其他人更不太受到寒冷与稀薄空气的烦恼。“他们没必要保护我们的安全。我们是第一道防线。”

   “第一道?”

   一架飞机头顶上尖啸而过,令他们四处躲避,不少人扑进了泥雪里。一次缓和的爆炸就在他们头上几米炸开,激起更多征召兵的尖叫,他们猛地扑倒在地,包括克洋。

   “起来!起来!”杰南喊道。“只是一个该死的传单空投而已。都给我起来!”他从墙上跳下来,把满脸眼泪的征召兵拉起来。他踢着那些紧紧蜷缩着的人,直到他们站起来。“快点!快点!起来!”

   克洋松开捂着脑袋的双手。一张雪白的纸片面朝下浮在他面前的水坑里。他伸手捡了起来。

   “起来!起来!所有人都快点!”杰南朝着飞机怒目而视。“该死的宣传。没人讨得了好。”

   纸的另一面是一张印刷糟糕的战士的图片。克洋一开始以为是一位星际战士,但仔细近看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位原体。一个大大的十三印在他下面。

   基里曼大人正在赶来,它写着,坚持到底,活下去。

   “那玩意真有用”,多罗梅克说。他伸出手。克洋紧抓住他的胳膊。“等他最后到了,我们全都死了。”

   “这就对了。”瘦子睿智地点点头,多罗梅克把克洋拉起身。“第一道防线。他们会把军团置于主墙后边,为了真正的战斗。”

   “那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克洋问,对答案感到害怕。

   多罗梅克悲伤地笑着。“我们是来送死的,小子。挡子弹,炮灰,就像我们的朋友……”

   “朗尼康,”瘦子说。

   “就像朗尼康所说的。”多罗梅克怜悯地微笑着,尝试着把克洋身上的泥弄下来,他耸了耸肩,然后放弃了。“这场战役会这样展开——你看见那里,那里和那里的炮台了吗?”多罗梅克指着架在城墙塔上的巨炮。闪光和连续的光柱显露出成千上万的巨炮。

   “我很难忽视它们。”克洋说。

   “现在你明白了,”多罗梅克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更多的在更深处。多恩大人削平了几千座塔来放大炮,大炮和更多的大炮。他们钉在每一座高楼上,以相当大的密度聚集在太空港,城门,特别特别是,雄狮之门。”

   “是吗?”克洋简洁地说。他们又开始在泥地里跋涉了。

   “好吧,是的,很明显。我是说,在拔掉那些大炮之前,是无法发动真正的进攻的。如果我是战帅,”他说——多罗梅克的自大令人震惊——“我会尝试清出一块交叉火力区域并开始登陆我的第一波部队。当有人在地面上时,城墙就会受到威胁。这里的所有东西,”他的手扫过四周,“会遭到猛烈地攻击。有些大炮会被摧毁,有些大炮会重置瞄准地面。火力就会减弱。这能让更多的飞船降落,然后更多的,直到泰拉的地表挤满敌人,大炮不再鸣响为止。但是首先,他必须突破这才行。”多罗梅克向上指了指。“皇宫神盾。它能坚持,但不是永久的。只要它坚持不住了,我们就会看到真正的轰炸,再之后,就是真正的入侵了。”

   “所以我们是安全的。暂时?”克洋打了个喷嚏。他的脚趾和手指已经失去了知觉。

   “如果你的‘现在’是指之后的几个小时,那我们确实是,与帝皇本人一样安全。尤其是他现在特别安全。”

   “我们统统都会死!”瘦子嗤笑一声。几个征召兵听到之后吓得浑身僵硬。

   “你!多嘴的那个。”杰南大步穿过雨幕。他是队伍中唯一一个穿着雨披的,不过它很薄,所以他和其他人一样又冷又惨。

   “是的,长官?”多罗梅克露出一副吃了屎一般的笑。瘦子也咧嘴笑了。

   “我听见你在给这些可怜虫展示你的真知灼见。你是个军人吗?”杰南厉声说。“别说谎。我能查到。别浪费我们的时间,现在就告诉我。”

   “曾经是。”多罗梅克承认了。

   “那你现在又是了,”杰南说。“叫长官。”

   “确实。长官。”

   “服役多久,哪个团?”

   多罗梅克挠了挠头。“亚特兰蒂安游骑兵。十五年。”

   “角色?”

   “狙击手。”

   “表现好吗?”

   多罗梅克摆了摆他那空着的手。“他们说好。”

   “那你为什么没有被早期征募选中?”杰南眯起了眼睛。

   多罗梅克耸了耸肩。“运气好,我猜。”

   “你是说躲起来了。好吧,你的运气用完了。你现在是我的新中尉了,祝贺你。”他扬长而去,走回了风暴里,呼喊着让队伍动起来。“别一看到飞机就趴到地上——那都是我们的!”

   “成了军官?我?”多罗梅克叫了出来。

   “别太兴奋。代理军官!”杰南回头说。

   多罗梅克咧嘴对着克洋笑了。“你就是我的军士长了。”

   他们又蹒跚着向前走了几百米。一个模糊的影子从雪中向他们逼近。克洋徒劳地盯着风暴。那身影随着每一步的靠近而变得清楚,直到它不再是一个影子,而成了一座巨大的鼓楼,一百米高,差不多一百米宽,坐落于最外部防御墙后边大概五十米。架在墙上的火炮来回追踪着神盾外人造高原上的动向。灯光只在一处的小窗闪烁,在正面中间的位置。

   多罗梅克吹了个口哨。“我猜那就是十六号堡垒。”

   杰南那通讯器放大过的声音盖过了帝国炮火和轰炸沉闷的雷鸣。

   “就是这了。跟上我。我们的防区在南西南。跟紧了,别掉队。那里面有制服,住所,食物和水在等着你们。或者你们可以撞进这风暴,然后要么冻死要么被军事元帅处决。我听说他们很想打点什么。这是你们的选择。”

   杰南大步离开了。除了跟着他,没有什么选择。

                                                                    

十六号堡垒   二月十六号

                                                                    

   克洋后来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断增强的爆炸噪音,还是城墙上哀号的喇叭把他弄醒的。幸好他不用执勤,当他找到某个能躲藏起来的地方时,他就骤然就在一堆麻袋顶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警报声在整条壁垒上发出刺耳响亮的声音,在一瞬间把他从睡眠状态惊醒到神经紧张的清醒状态。他跳了起来,四处走动。库什通·纳加达地方团的新成员们并没有正式的营房。他躲藏的这个储存地堡没有灯光,一瞬间,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哪。他一生都活在一样的房间里。二十五年的熟悉感试图强加于现实中,他跌跌撞撞,疑惑着谁把他仅有的几件家具搬走了。

   门开了,摩擦在尚未完工的石凝土上而发出尖啸声。可怕的噪音从外面传进来。

   “出去,出去!敌人来了,敌人来了!快点!”一个他不认识的狂暴男人疯狂地朝他示意。他穿着粗制滥造的无袖外套,表明他是纳加达地方团的征召兵;这是杰南之前提到的制服,并不是克洋所希望的保暖衣。

   克洋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他找到了自己的步枪然后跑了出去。

   雪已经停了,群山深陷入寒冷之中。虽然克洋在地堡里很暖和,但是他的衣服仍是湿的。冬天给了他重重一击,他几乎忘记了正在发生的事。在他头上的天空中,不自然的颜色形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阻挡着火海。有东西吱吱作响,地面就像结了冰的石头一样,随后是一场巨大的爆炸,轰炸的响声骤然大到足以把他的牙齿震下来。他周围的人一直在叫喊,但是他一个字都听不见。超压的脉冲击打着他。地面像鼓面一样弹跳着。他在冲击中蹒跚而行,一公里之外击中地面的闪光爆炸令他半瞎。

   多罗梅克正在那,转过身,指着一个地方大喊。克洋到了第三次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虚空盾降下了!”他大喊。“皇宫上的虚空盾!”

   他顺着多罗梅克的手指看去。他能看到了,一块黑暗的空间,在城墙上的一座巨大的高塔上空。其他虚空盾的边缘因为这块的缺失变得可见,一层又一层扁平的花瓣因每一次打击而像心脏一样跳动着。它们挡住了部分炮击,但是炮弹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个大洞,落到地上,在高塔周围爆炸。火焰从高塔的斜面喷出。克洋试着问道他们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目标,但是没人能听见他。警报声响盖过了爆炸,其尖啸的高音依稀可闻。

   高耸于塔楼上的巨大防御激光炮准备好开火了,内嵌的炮管随着一连串高效的金属轰鸣声而后退。随着一声怒吼和一道光线,大炮展开了,将其反击射入上空。克洋并不能分辨激光束是否击中了目标,但是在那一刻,敌人似乎注意到这个区域失去了防护,毁灭从夜空中刺下。

   五道校准光束击中了塔楼,它们的命中十分集中,每一道都来自不同的方向。

   融化的石凝土和金属如潮水般从塔上倾泻而下。光束持续地移动,锯开高塔。一道光束洞穿了建筑的两面,在皇宫内燃起一道蘑菇状的火焰,随后消散了。城墙上的一部分护墙坍塌了,断口热得发亮。

   大炮的炮口再次退入,但是他最后的怒吼已经结束了。

   三枚高速质量炮弹砸进了球形的炮塔。爆炸响彻防御工事上方,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响。火焰在高塔上的圆盘状空洞里席卷,它消失之后,大炮只剩下残骸了,带着堡垒的外墙从它的炮位上掉了下来。

   “快点!快点!”叫醒克洋的那个人跑了过去,他要求二十个战友同他一起前行。“去塔楼!去塔楼!”

   他们飞速穿过积雪,尽管克洋看出来他们的徒劳无功而并未跟上。微弱的尖叫被炮火声盖过。隔着老远,他的脸还是被融化石凝土的热量烤焦。他们需要做些什么,任何事都行,征召兵们飞快地奔向危险,剩下的人则僵在原地,在恐惧中哭泣。

   更多的激光束在克洋的眼睛里留下踪迹,这次是从更低的角度来的。有一半光束在邻近的虚空盾上留下模糊的蓝光,但其他光束直击高塔,将其切开,击中了弹药库。那是克洋所见过的最大最亮的爆炸火焰,从无到有粉碎塔楼,这爆炸如此之大如此之响,仿佛吞没了整个宇宙。

   焦灼的气流把他冲飞,令他在雪地上滑行了好几米。碎片落在他周围,被砸中男女们在黑夜之中发出更多的尖叫声。

   克洋因肺部被击中而喘息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呆立在原地,再一次浑身污秽,他后背在寒风感到冰冷彻骨,他的正面被塔楼的余火烤热。透过他视网膜上的磷光余像,他看到塔楼已经没了,仿佛已被连根拔起。一颗炮弹拖着螺旋形的火焰尾迹旋转而下,引发了最后一次爆炸。空气嗡嗡作响。他的皮肤感到刺痛,虚空盾重新延伸到废墟的上空,像昆虫的蜂房一样发光,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几发炮弹溅在了神盾的表面。炮击转移了,继续去试探十公里外的下一个强大堡垒。

   多罗梅克又找到了他。

   “第一门炮没了。就是现在了,”他说。“他们会像这样集中火力,打掉我们最大的反舰火炮。一点一点地,他们会啃噬掉我们的火炮,直到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他们的登陆区。”

   “登陆区,”克洋默默地重复着。

   “我们很幸运,”多罗梅克讽刺地说。“我敢说他们正在清理这片区域。他们很快就会朝我们直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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