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对镜》（三）

第三章：永远循环的心灵迷宫

 

……

 

我想，我应该是被她困在了所谓的“心灵迷宫”里。

我的人生永远被我内心所创造出来的幻象定格在了10月31号这一天。而更糟糕的是，无论我怎么尝试，我都无法让她消失。

 

入睡也好……自杀也罢，或者睁着眼睛盯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无论我做什么，只要时间朝着11月1日走去的那一刻，我就会立刻在我的折叠床边醒来。而她无论何时都会坐在我的身边，对我温柔地说道：“宝……不要死，好么？”

 

她对我这样说着，却并没有打算放我走的意思。我就像是提线的木偶般被她操控着……不管我尝试什么样的方法，不管我怎么做，我都无法摆脱她。

 

真的很累……真的很累……

 

原本疲惫的人生仿佛因为永远都无法迎来明天而变得更加沉重了起来，原本暗淡的灵魂仿佛因为她的出现而染上了无数的阴霾。

 

可……不知为什么，我似乎无论怎么想，都无法讨厌起眼前的她……我无法恨她……甚至连对她抱怨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似乎……是因为我明白，我对她有愧疚……我欠她的东西绝不是这一生就能简简单单可以还清的。即使她是幻象……我应该……也无法将她当做其他人或物吧。

 

我这样想着，却依旧不想与她说话，每一天，我都在尝试着各种各样的自杀方式。每一天，我都在试图用各种方式来打破这样的轮回。

 

农药也好……跳楼也罢，甚至割腕……无论何种方式我全都尝试过了，可……每一次都会被她迅速阻止下来。随后，她眼泪汪汪的对我说道：“不要死好么……我求求你……不要死。”

 

她每一次都会说出类似的话……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原本我就是一个对未来感到绝望的人……原本我就厌恶自己的人生，而现在，我被她困在了这样一座心灵迷宫里。对人生感到绝望的我只会变本加厉的伤害自己。

 

也是这一次，我感觉……我正在前所未有的厌恶着自己……因为这一天该发生的事还是依旧会发生。

 

哪怕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幻想。

 

……

重复的死亡……重复的流泪……重复的悔恨……然后重复的“复活”。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人生变成了这样的存在。

 

这是一座没有迷宫的出口……在这座迷宫里，我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就是寻找着可以摆脱她的方法吧。寻找着有没有什么自杀的方法是“她”不知道，而足以让我死亡的方法。

 

然而……没有用，这座心灵迷宫是“鼠妈”构建的，而无论是她还是“鼠妈”都是我内心的投影，我的想法在她看来形同虚设。也或许……我真的，一辈子都无法摆脱她……因为我不知道的事是无法被心灵迷宫投影出来的……而这也意味着，我所不认识的人和物，我所不知道的知识都不会在这里出现，即使曾经的迷宫主人……也就是另一个女孩——“鼠妈的投影”。在这座迷宫里留下了某些“外挂”。可……那也应该不是我所能找到的东西。

 

而且……“鼠妈”……应该早就离开我了吧。我那脆弱的内心与灵魂不足以让我维持两个幻想中的身影并肩站在我身边。

 

那既是不可能的事，也是我无法遇见的事……而且，有一件事我比较在意……那就是。

 

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为什么“鼠妈”会突然消失，然后再未出现过。

 

这显然是一个谜团……而这也成为了我在这座心灵迷宫中为数不多所需要弄清楚的事。可……即使是现在……即使我被困在这里已经……几十天？也或许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或者只过了几天时间，我依然没有想过要与她好好坐下来聊一聊。

 

为什么……大概，大概是因为此时的我不光内心有点崩溃……更重要的是……我依然害怕与她对视，即使她是我心中所想的幻象，我依然害怕直视她的眼睛。因为那会让我想起往事……而想起往事对于我来说就意味着痛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空洞的内心就这样浸泡在相同的一天里。我的灵魂与记忆早已定格成了连我自己都无法认出的模样。

 

也或许……就连我的思维都已经定式了吧，我还是会每天重复的寻找着各种各样可以带给我真正死亡的方式。而她也依然每时每刻地守护着我，尽可能地确保我不要去死。

 

“宝……不要死好不好……？”

每天，她都会对我这样重复的说着。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早已对她那可怜而又无助地眼神无动于衷了起来。

 

也或许，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彻底想明白她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她只不过是内心所启动的“自我保护”机制罢了。

 

我这样想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死寂的心多了很多无法形容的情绪。我开始变得狂躁……开始变得不满。

 

这个迷宫很大……如果把它当做禁锢灵魂的牢笼看待的话，它真的很大。

但……这个迷宫很小，因为……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我所处的“世界”。它真的好小好小。我每天都要面对一成不变的光景，每天都要面对着相同的“她”。

 

我讨厌这样……我腻了。

 

我开始尝试很多我从未想过的方式来寻求解脱……手法也变得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残忍。可……无论多么疼痛，我所能感受到的都只有麻木。

 

是的……麻木。

 

因为受伤的并不是肉体……而是灵魂。痛苦的也并不是肉体……而是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我早已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原本用来稳定迷宫的“家人”还有“朋友”也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不再重要了起来。

 

整个迷宫正在坍塌……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找到了出去的路，更重要的是，坍塌意味着那些街道上，我曾熟悉无比的行人正在逐渐消失。

 

就像是一款游戏被删除了许多“NPC”一样……

 

这个迷宫的世界正在变得空旷。

 

而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跟在我身后，无论她对我说什么，我都没有回复过她任何一句话。这也许是我在赌气……也或许，只是我明白，一旦我跟她说话，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坚强”

。好不容易构建起的“防线”会在顷刻之间坍塌。

 

我宁愿麻木……我宁愿就这样永远麻木地活着，寻找着所谓的解脱，寻找着所谓的死亡……也不愿意再面对一次那种钻心般的痛苦。

 

那些美好的记忆，让我永远封印在灵魂的深处就好，让我忘记就好……

 

那些回忆确实美好……但……我不需要它们了……它们只会带给我痛苦。

 

我这样想着，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控。但……不管我的情绪再怎么失控，我依旧维持着仅存的理智，没有与她对话，也没有想过驱赶她。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去想偷偷看她几眼。然而，这样的想法会被我很快就掐灭在脑海中。因为我很清楚，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她也能听到我内心的声音。

 

我不想这样……尤其是现在，哪怕她只是一个幻象，我也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脆弱。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所有我能尝试过的方法都不足以让我离开这个迷宫。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迷宫真的是由我内心的“鼠妈”所创建出来的，如果她真的有想过为我设计一条所谓的逃生通道的话。

 

那，应该只剩下一种方法了吧。

 

我这样想着，将目光定格在了放在不远处的工具刀上。

 

我是一个有晕血症的人，尤其是见到自己的血会对我的五官造成很强烈的冲击，这种冲击甚至可以让我出现短暂的失明甚至是幻觉。

 

我清楚地记着这件事，也记得当我犯晕血的时候有多么痛苦，也或许，对于此时的我来说。“死亡”本身就是一种麻木的行为。可……让我去见自己的血，这需要点勇气。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想法，这一次，她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直接朝我走来，我明白，这是她打算控制我的征兆。

 

机会似乎只有一次……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犹豫，也或许，那一刻的我为了能够逃离这个迷宫，为了能够逃离10月31号这一天，愿意去做任何事。

 

所以，我立刻伸出手抓住那把工具刀，然后强行让自己瞪着眼睛，随后便朝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刺去。

 

那一刻，血光涌现，可我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在那最后一刻，她毫不犹豫用手握住了我的刀，温热的鲜血下一刻便涌出，顺着刀尖滴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那一刻……我似乎治好了我的晕血症，可也或许没有，她所做的这件事让我的内心再次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为什么即使是幻象，为什么明明你不是你，你还是要做这种事？

 

我这样想着，脑海中也只有这样的想法，那一瞬间……四目相对……我在恍惚间仿佛又一次见到了真实的她。

 

那个眼里只有我，那个眼里满是温柔的女孩似乎就在眼前……我感觉我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努力都在飞速褪去。

 

她当然能察觉到我的想法，因此，她冲我微微一笑，说道：“宝……你终于肯理我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我想让你永远陪我在这里生活下去，又或者，如果你愿意忘了我，重新开始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把你送走。”

 

她对我这样说着，缓缓伸出沾血的手抚摸着我的脸。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并没有真正克服晕血症，这种生理的缺陷并不会因为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内心投影而变得不存在。

 

视觉开始出现干扰……真的有一种眼冒金星的感觉，头重脚轻的感觉正在袭来，耳鸣与生理上的不适根本让我无法维持身体。

 

然后，就在我倒地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她似乎流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那是我产生的错觉吗？我不知道……因为那时候的我应该什么也看不清才对。

 

应该是错觉吧。

 

我这样想着……然后便昏迷了过去。

 

只不过，在昏迷前的那几秒，我内心的愧疚反而增多了不少……

 

“为什么，即使是在幻境中，你依然要对我这么好……”

 

我这样想着，却自己也知道答案，因为 ……你毕竟是我幻想出来的存在，会潜意识迎合我也无可厚非。

 

但……如果你真的是心灵投影，是所谓的幻象，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用于填补内心空洞的存在……为什么你不肯离开？我明明无数次试图让你消失……为什么，你不肯离开？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