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第三场：艺术
寒雾港的城中央向下一点的地方，有几条连接在一起的歪歪扭扭的小巷子。顺着城北往南数第二条的那个无名小道向西转，你可以看到一栋栋排列整齐的从六层到两层的形式各异的写字楼。
里面有的是哪个公司的总部，有的是哪个银行的所在地，也有的例如报社什么的坐落在这里？……所以说这里主要是文职工作的地方，除了上下班的人群之外几乎也没有什么人来。
从一个咖啡色的三层小楼的顶楼里传出来了一个声音……突然放大的。
“开什么玩笑！”冰在站起来之后的下一秒又突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各位继续工作吧……”冰又坐了下去。
“也就是说……”坐在冰对面的女孩眨了眨青蓝的眼睛，“我们老板收了钱的，我也爱莫能助。”
“怎么这样啊，寒姐你帮我一……”
“像小孩一样撒泼吗？这招对我无效你知道的。”
一阵风从窗户里吹了过来，将冷散着的银白长发吹向了同一方向，阳光照射在她的皮肤上。除了冰之外，她应当是这个办公室里皮肤最白的了，都是白到不正常的情况……像是有着某种疾病。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十字架，穿了一身黑色的皮革缝制的军装样式服装。看上去不过和冰差不多大小。
奇怪的是冰曾因为某些不愉快赶跑了那么多编辑，唯独这位在第一次和冰见面时就把冰治住了。谣言说冰在第一眼看到寒时就被吓哭了，后来经过其本人文章所说，不是谣言，是真的。
“阿寒……好奇怪啊，你长得那么乖怎么能镇住她呢？”
“可能是天敌吧。”
“天敌？”
寒一脸平静的和经过她身旁的同事交谈了两句，她将头扭回来，发现冰一脸不服但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帮我把这篇小说放在报纸的故事专栏里。”
“不行。”
“我删减一下？”
“不行。”
“又没说是哪家的戏子！”
寒闭着眼睛向后一躺，枕在了办公椅上。
“我问你，你为什么能在这里和我说话？”
“不是因为我的小说让报纸卖的更好了吗？”
“话就是说啊。”寒伸了个懒腰又重新坐直了起来，“你是个靠小说为主的作家，不是舆论家，所以就不要沾这种事。而且报社收了钱，报道花圃的谣言也是在这里刊登的。你这小说就是在映射这是谣言的事实，如果刊登……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人……”
“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寒拿起咖啡杯子喝了口咖啡，“原本就是……”
在两人即将陷入沉默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加入了进来。
“啊呀，那位妹妹是想要告发人家吗？为什么不相信那是真的呢？”
寒拿起一个钢笔帽看也没看就扔了过去，砸中了来者的额头。
“好好说话。”
“几日没见寒姐姐还是那么暴脾气呢。”
冰至今也没法说出来当时所看见的……奇怪感。就是一个肌肉健硕的大男人擦着胭脂抹着粉，穿了一身粉百褶裙。
当然了冰觉得也不是说不可以，但是问题是……
冰的眉头皱了一下。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那是什么话啊？人人都有自由装扮的自由的。”
“我是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在冲突激烈的氛围中，寒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小叠白色的方形包袱，摊开之后是樱花糕，她独自吃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那个画家呢？他还穿背带裤打扮的也很秀气啊，还有那个女侦探，她不说谁知道她是女的？”
冰是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还有脸还嘴的，或是说居然能拿出这种论点的。
“冰，驳倒后记得给他个台阶。”
吃着樱花糕的寒只能说上一句，她知道冰兴许都没有听到。毕竟是她负责的作家，她也很清楚，这个气头上来了怎么都拦不住……除非武力威慑。
“画家是画家，流行画家主导着画风的审美主流；侦探是侦探，这种职业做好本职工作即可；你是什么？你还是个演员？”
“我粉丝可是千万的。”
“就是说啊！你要是粉丝少我就不说了，演员明星引领的是穿着打扮及外观上的审美，你那是什么！？穿成这样子引领些什么？你告诉我？”
“这有必要关系吗！？”
“这怎么没有必要关系？还是说你压根就没听懂？完了，别人不讲理你是不懂理，这可就难办了啊。”
“冰……”
“你这样亵渎演员一词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朝着我狺狺狂吠。”
“冰！”
“你要是有点良知和常识麻烦赶快去找个活干行吗？不要祸害……”
冰的八字辫被寒抓在了手里，如果是被别人抓住的话冰大概会怒不可遏，但被寒抓住的时候就一动不动了，她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
“花柳，这孩子说起话来没大没小的，童言无忌。”
“没什么，她说的一点没错。”
寒看了眼冰的脸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她每次都觉得像是抓住了一只猫的后颈。
“听着，今天就事论事不要过火，否则的话下周我要看见三幕连更的稿子。听见没有？三幕！……”
被松开八字辫的冰又将眼睛睁开了，她看了眼自己旁边的寒，抿了抿嘴唇，不说话了。
“小姑娘说的一点没错，是这样的，我也知道。但是……”花柳将粉色花边的帽子摘了下来，“挣钱挣得真的是太多了！你知道吗？就是那种，他们都会把钱给送过来，我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棒好吧！？”
“所以……”冰顿了一顿，“你出卖了自我？就是为了换取利益吗？包括诬陷高德纳的花圃……”
“那又怎样啊？你出去说吧！我亲口承认就是我诬陷了高德纳，你去说啊，你哪怕把这段音录下来告诉所有人呢，我的粉丝也会相信是合成，是诬告，我永远是最顶端的那个，哈哈……哈哈哈……”
“啪！”
寒将右手高举，跳起来甩了花柳一个耳光。
声音在整个工作室里回荡着，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花柳先生，我觉得你再在这里呆着似乎并不太好，今日请先回吧。”
花柳不在说话，缩着身子走着猫步下了楼梯。
冰倚在窗台上，看着花柳远去的身影，只是觉得这种人过于无理了。似乎是被利益和赞美磨平了理智。
“寒姐……我做错了吗？”
冰转过身，一块手指头大小的樱花糕正好塞进了她的嘴里，冰把夹在大拇指和食指间的樱花糕用舌头一顶吃了下去。
“没做错，不过需要理智。蛮干永远是逊于智策的。”
一个男孩的身影从寒对面的桌子下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录音笔。
“索弗瑞？”
“抱歉啊，事先没有和你商量。”索弗瑞拍了拍裤子膝盖上的灰尘，将右手上的录音笔放在了眼前，“录下来了。”
两人在寒的邀请下吃了些樱花糕，期间的话语很少。因为有着些奇怪的背叛感以及错综感。
现在的局势表面简单实则复杂，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
首先这条录音是不可能由报社发出消息的，这也就是说虽然有了证据，但却没有办法扩散，没有办法到达民众的耳朵里。那样的话就谈不上说是辟谣了。
其次，是这段录音。花柳的背后站着的是叩厂长的财阀，这就算用其他方式公开这段在报社内录下的录音，报社也难免会遭到报复。
“不必犯难。”寒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本社长允了。”
“你是社长啊喂！？”冰的大脑混杂成了一片，又瞬间理清了思路，“所以说，你是跪着赚钱的？”
寒轻咳了一下，“不”。她将咖啡放在了桌上，眼睛中散发出了一股锐利，“是要站着，还要把钱挣了。”
其实双方都清楚，所谓的允了，不过是允许将录音扩散。但扩散的方式绝对不是报纸了。
“关于这个菲特说他有办法的。”
“是吗……”
在此时，太阳出来了，窗外的雾气也散了一些，使雾中的城市变得略微的清晰了。
苏格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想要愣上一会儿。清醒过后下楼去吃王锋准备好的早餐，之后再画……哦，王锋不在啊？
走到楼梯下坐在画布前的他刚反应过来，王锋应该是去当面质问花柳去了。这也没什么嘛……
他深吸了口气，王锋正好推开大门进来。
“为什么家里的雾那么浓啊？比外面还浓？”
“没什么啦，只不过是我为了找到灵感故意散在屋里的雾。”
“这是什么奇怪的灵感寻找方式？”
苏格将手中蘸着颜料的画笔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相比之下，你质问的那个人呢？”
“他个人表示对这件事浑然不知，同时拒绝管理粉丝。还有……”
“剩下就不用说啦，打扰到我画画就不好了……”
王锋刚想要说主要的事，就被收了回去。
画画……也是艺术创作吧？肯定是艺术创作！
他越来越肯定苏格的天分了，因为苏格年纪轻轻的已然成泰斗一般，但有些人就没那么幸运，也是大多数人，他回忆起和那个花柳的谈话内容……
但王锋转念一想，觉得那人根本不值得可怜，就独自朝着楼上走去。
“又要画那个什么符咒吗？”
“嗯，这个小镇并不太平。”
“哈？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东方的道士啊……”
“隔壁阿姨家的猫一睡不醒，我待尽快。”
一边画着符咒的王锋还是在回忆刚才和花柳的对话，他那副样子……
“我也不想啊！但是……我要吃饭的啊！我曾经也想要创作艺术！用音乐……”
符咒的笔墨用完了一些，王锋去书柜上取。
“但是我抵挡不了那种能够一下成名的诱惑！换你你也不行吧！？”
玻璃墨水瓶从书柜的高处上被王锋不小心碰了下来。
“再者这有什么不好的！？可遇不可求啊。”
王锋伸手去接，却没有接到，墨水瓶绕过手掌到了下方。
“我就是因为什么本事都没有！又什么都不想做！所以才只能这样啊！你怎么不明白！”
王锋将脚向上一抬，用脚掌上方和小腿上方的关节处稳稳的接住了墨水瓶，并弯腰用手捡了起来。
“不付出超人的努力，怎能得到一般人得不到的东西呢？”
苏格将画笔放了下来，他手上又被铅笔刀划了一个伤口，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天分是很重要，但是……”
苏格揉了揉肩膀，他的肩膀已经因为过于频繁抬手而发硬。
“没有天分不愿飞翔的鸟儿永远不能触碰蓝天。”
“而努力飞翔，不触碰，也总会在蓝天中的。”
——第五幕——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