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事项第一章

64.蓄谋已久

 

2020年，12月，16日，昨晚的雪似乎纷飞了一整夜。

樊振东已经记不清这是分手的第几个清晨，恍惚间还以为陈徐言睡在他左边，迷迷糊糊地侧过身伸手去抱她，却被照进来的阳光刺醒。

他眯着眼看清窗外雪停了，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扑了空的手在枕边无措地愣了一下，而后收回来改为遮住发疼不适的眼睛。

记忆里雾霭氤氲，他望见她独坐在长椅上的背影，冰凉的湿气似乎趁着暮色浸润入她单薄清瘦的身体，闭上眼便吞噬灵魂，只剩狂奔呼喊后的无力与无声。

他松开手，别过脸去，忽然自嘲般轻笑出声。

樊振东啊樊振东，你怎么直到现在还是没办法坦然接受事实。

——接受这个已经失去她的事实。

2017年，12月，16日。

放了假的陈徐言按照林高远微信上给的地址拖着箱子成功找到他们聚餐的餐馆，一进门便看见樊振东熟悉的背影，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黑色外套，头顶的呆毛照例调皮欢快的翘着。

樊振东对面还坐着周雨，这就相当于和陈徐言打了个照面。

他正犹豫要不要和她打招呼便看见陈徐言将食指放在唇间，嘴角上扬，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周雨一下子懂了，不动声色地错开目光，再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内心偷笑，什么话也没说。

陈徐言迈着轻快的步伐，偷偷摸摸走到距离他还有一桌的地方便听见林高远在给他下套。

“哎，小胖，你都没说过你和陈徐言谁追的谁啊？”

陈徐言自然是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她停下脚步好奇的听他回答。

本来是打算给他个惊喜，没想到还能有点意外收获，林高远干得漂亮！

一提起这个樊振东就来精神了，一改之前懒洋洋，心不在焉的姿态，放下筷子，摆出架势，开口就是一句，“诶~对咯，我就等你问呢。”

他非常实诚点着头，颇有气势回答着，“是我追的她，这点没啥好说的，男生就该主动点！”

林高远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穷追不舍的同时还悄悄对陈徐言使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怎么追的？”

四字箴言，“送花，约会。”

听到这的陈徐言稍感疑惑，原来他一直把曼彻斯特一行看做是约会？

林高远循循善诱，“就怎么简单？我看不像啊。”

樊振东下意识抓了抓头发，沉吟片刻，“确实……实际上不太简单，比我想象得难多了。以前我总觉得喜欢就该直接告白啊，有什么好叽叽歪歪的，结果到了自己身上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你懂吧？患得患失真是太折磨人了，加上她态度也是捉摸不透，我觉得我都有点变态了快。”

他说到最后笑了一下，现在想想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当时千方百计接近她的自己。

林高远在这等着呢！一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三分，贼兮兮的笑，“详细说说呗。”

倒是周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樊振东身后站着的陈徐言一眼，随后掩住嘴咳嗽了一两声，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到时候玩砸了下不来台。

樊振东仍陷在甜蜜的回忆里完全没接收到发出的信号，开开心心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就刚认识的时候吧，第二天，在公园又碰见了。那天我记得她穿的白裙子，可好看了，搁河边画画，那叫一个心旷神怡啊。我一直以为她是比较内向的人，没想到她主动提出说带我在公园逛逛，一路上说了好多建筑的名词，虽然我没怎么记住，但是我就是喜欢听她说起这些，特别是她手上的小动作真的可爱死了。”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痴痴又害羞的笑容，顺带还比划了一番，发现实在是复原不了她万分之一的神韵便在空中胡乱挥了一把，“哎呀，反正乖得很！看见她笑我就高兴，想一直逗她笑。啊对，这些话我从来没对她说过，你们不要泄露出去啊。”

眼神沉醉又赤诚，话也真真是句句离不开她，对面听得津津有味的两人听到樊振东后一句多余的嘱托时都忍不住偷偷看了樊振东身后根本不需要传话的正主一眼，便笑得越发高深莫测了。

陈徐言听到这番话时自然也没忍住笑意，脸上略微发烫。

大傻子。

“然后呢？”

“然后就分开了呀，她说要去图书馆，但是——”他在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陈徐言悄悄向前走了几步，很想知道这后面是什么。

樊振东偏不说，勾起个单纯无害的笑容，一个劲地憨傻乐，让对面的林高远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一个劲搓肩膀，“哎哟，肉麻死了。”

周雨看明白了，这是明晃晃的撒狗粮啊，便和林高远打起了配合，“但个啥呀，快说！”

千呼万唤始出来，樊振东歪头骄傲一笑。

“但是，她没想到我也跟着去了图书馆。”

周雨显然没想到他是自爆卡车，先前喝下的酒好像现在才开始呛喉咙，“咳，好家伙，你还暗戳戳的跟踪人家，你可真是变态啊。”

这个帽子他可不戴，樊振东变了脸色，赶忙摆手解释清楚，“我也没想的，刚好还有点时间，就想着去看看，没想到就真的在二楼看见了她。”

林高远瞥见陈徐言陡然变得严肃的神色，想着等会樊振东就会有好果子吃，于是一边露出阴谋得逞后的灿烂笑容，一边发出鄙夷的啧啧声，“你不会还凑上去装偶遇吧？老套。”

“没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樊振东否认的同时不高兴地皱起眉，伸出巴掌隔空作势要拍上他的脸，“我没去打扰她，我只是悄悄在远处看着她做笔记而已。”

简直是越描越黑。

周雨这样想着，看了还不知情的樊振东一眼，又看了他身后脸色越来越不对，仿佛陷入思考的陈徐言一眼，想要提醒，最终还是默默闭麦了。

自求多福吧，兄弟。

“噫~”林高远戏精上身，闻言缩远了些，目光里还加上了鄙视和不屑，将嫌弃表现得淋漓尽致，“更变态了，跟踪加偷窥。”

没想到会是这个效果，樊振东不悦地瞪了故意作对的他一眼，气鼓鼓地说，“我去你的，我还捡了她落下的笔，照你这说法我是不是还得再加一个盗窃啊？”

他没能等到他们俩的回答，因为他提前迎来了陈徐言的审判。

轻柔熟悉的木质花香再一次萦绕在鼻尖，顺着他突然一窒又加快的呼吸不断向下化为心间小小悸动。

她的声音轻灵又笃定。

“难怪当时提起笔你支支吾吾的，原来是这样啊。”

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还伸出一只手掐住他的脸摇晃，再顺势挠了挠他敏感柔软的下巴，而后才眯起眼凑到他耳边恶狠狠地笑，吓唬他。

“嗯？樊振东，胆肥啊，到底是皮紧了？还是肉松了？”

“肉松肉松，我选肉松！”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感到错愕的脸便通红发起烫来，一路红到了耳尖，虽然慌里慌张但认错倒是认得极其爽快。

他为她的到来感到高兴的同时又升起一股深深的羞耻感，内心还存着一丝丝的侥幸，希望她没有听见，“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放弃抵抗吧，我全听完了，”陈徐言轻飘飘地碾碎了他的念想，保持着揽住他的姿态和对面林高远击了个掌，“谢了！”

林高远本想装出一副事了拂衣去的高深模样，但实在是幸灾乐祸收不住，连忙笑嘻嘻地摆摆手，“小事，小事。”

道貌岸然！某人评。

樊振东的小脑瓜在她略带惩罚甜蜜的环抱中转得飞快，一手亲昵地搭上她手背紧握求和，一手则指责起对面不讲义气的人来，企图扰乱局势。

“周雨！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

被点到名的周雨再一次转移了目光，只顾低头老老实实喝酒装瞎，“咳，别乱说，我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周雨这样说完顺便在心里吐槽一句这人可真是口是心非，明明笑得见牙不见眼了还隔这演。

陈徐言也不吃这一套，眉眼弯弯，就像樊振东习惯的那样把下巴抵在他蓬松的发顶，闭上眼悠悠感叹道，“吃很多的大哥哥原来是一肚子坏水呀。”

随着他的诉说，她回忆起初遇时的点滴细节，他单独递给她的签名，来看比赛的邀约，离别时送她的向日葵，姚彦姐结婚的请柬，机场突如其来的再遇……

她本就不是个愚笨之人，顿时明白了一切。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某人早有预谋。

后来那天晚上樊振东老老实实问过她，会不会觉得他太过心机。

陈徐言只是将自己埋入他怀里，“不会，之前还总担心你太蠢。”

听到这话他就不开心了，撅起嘴，“我哪有？”

“没人会在大半夜跨越几千公里冲到别人家门口告白的，也没人会可怜兮兮地傻站在雨中等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那时候她这样说。

孤独呆坐在床上樊振东狠狠又胡乱地揉了把脸，这才让自己从记忆里清醒过来，可心里某一处隐隐作痛。

这种痛不是一瞬间的疼痛，而是一种分不清到底是由内而外还是由外而内的、缓缓蔓延直到充斥全身的、细微的疼。

往往一段旧的还没结束，新的便开始发作，这种叠加仿佛永不停歇。

他深呼出一口气，而后起身赤着脚走到窗前，极为冷淡地看了楼下依然车水马龙的街道一眼，用力、一言不发又近乎愤怒地拉上窗帘，将所有的光与热闹都隔绝在外，将自己重陷于黑暗之中。

与她留在抽屉里的钥匙一起。

一起晦暗无光，积灰一寸。

当时他想怎么说的来着？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真的很大，生活也不是小说和电视剧，有的人不去找的话，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可是……”

陈徐言。

“我不愿意和你错过。”

说完这一句后他的手便从厚重的窗帘上滑落，接着，一切又笼罩在死沉的寂静中。

2020年，12月，26日。

曼彻斯特下了一场小雪。

陈徐言坐在与他第二次相遇的凯瑟菲尔德遗址公园，没有带伞，没有带笔，没有戴帽子，只是坐在长椅上看雪慢吞吞落在这座散落的钢铁骨架上，落入眼前平静的湖水中。

冷，一寸寸的冷，像是要将血管冻结。

她闭上眼睛，细数起过去不可以犯的错误，数不应该走错的北京胡同口岔路，数两人之间无法消弭的距离，数不清的错， 数不清的路，数不清的犹豫与脆弱……什么都没有了。

朋友，爱情，亲情，学业……她珍视的一切，都没有了，全部被她搞砸了。

一片寂寥之中，陈徐言疲惫地仰起头。

头顶上方枯槁的树桠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仿佛一张破旧的网，雪透过网的缝隙轻柔地落在她眼睑上，很快融化成一滴冰冷沁人的水从眼角滑落。

我的选择是对的吗？这条路真的会有尽头吗？如果没有的话，你又要我走到什么时候才肯放过呢？

她身陷囹圄，只能悲哀地叹口气，看它化作一滩烟雾消散在寒风中。

樊振东，曼彻斯特在下雪，你也该想我了吧。

PS：我可是有求必应了啊

初遇和再遇的伏笔回收。

对东哥来说，当初拼尽全力，处心积虑只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可最后……我们还是分开了

拉窗帘时一言不发的愤怒是因为他耍小脾气，凭什么他那么难过，而其他人还可以开开心心的继续？

这种感觉很好理解，就跟幼儿园老师给每个小朋友都发了蛋糕，偏偏他没有，看着其他人快快乐乐的样子，他只想问，他妈的，凭什么？

至于后面那段三年前没说出口的话，他在三年后回答时都不敢说出她的名字，只是心里念叨了一下。

至于陈徐言，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给点线索，这是她离开时写下的诗句，后期会在文中出现哦

感觉时间线被我搞复杂了，所以在这里简单理一下已知时间段，2016年11月遇见，2017年4月在一起，18年—19年的剧情先保密，2020年12月已经分开了有段时间了，2021年5月陈徐言在酒吧帮人算塔罗……哈哈哈哈其实2021年再相遇的剧情和结局的小半部分我都写好了（骄傲.jpg）

如果赶进度的话就会删掉一些我已经写好的情节，比如说为了这一章和上一章，我把相识一周年的小片段给砍掉了（其实主要借东哥的话给我自己写的，提醒自己这是你们相识一周年，坚持写文一周年！）

现在还有一段跨年的剧情在想要不要删，毕竟写了三千多字了，但是留下又感觉节奏不对，可是不留的话，后面那一段春节联欢会表演剧情又衔接不上。

啊啊啊啊啊，知道我有多痛苦，多难取舍了吧？

呜呜呜，我再想想办法看怎么下手才好。

哼，说到这里，还有你们，最开始苦哈哈的时候留言要糖，我就说了后面情节会甜死你们，结果现在我糖还没撒完你们又要刀了（撸袖子.jpg）看我不把你们刀成傻子！

别以为我一直在鸽子，我只是在磨刀。（一月磨一剑，霜刃未曾试。改日把示君，谁有刀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