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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鸣】冬日

2021-02-01 23:32 作者:倾竹三问  | 我要投稿

/伪破镜重圆

/伪双向暗恋

 

你能等我多久。

十年,还是二十年。

 

陈一鸣回了杭州。

——也只是回来而已。

雷浩文终于有精力把心思放在公司,他们又招了几个助理跟策划,陈一鸣带了两个月,待到年底就请了半个月的假,第一次把雷浩文哀怨的眼神和眼前的兵荒马乱抛到一边,回到杭州老家散心。

其实到了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可压抑着的,这种感觉好像是无坚不摧——更或者是疲累。只是觉得自己需要再多一点点时间一个人待着。

在上海的这些岁月里,他踌躇满志过,兴奋过也颓丧过,受过伤也有失意和痛苦。最后的那段时间,他也很勤恳很努力的在帮王子茹,结果并非如他们期望的那样有所好转,但人并非一直薄情或重利,总要有那么几次,总要有那么一个人,会让她不忍心。

“就这么结束吧。”她说,“未来可能会很难,可能卷土重来也可能重蹈覆辙,但这不是你应该承受的。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心软的人……不谈拖累,而是你,一鸣,人有时候要自私一点,你就是太不会自私了,我不希望看到你因为我的事痛苦……我知道你不在乎,是我,是我一鸣,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失败的样子。”

“不要再继续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说,“一鸣,忘记一段感情最有效的方法,是开启新的感情……你得给自己一个机会。”

陈一鸣原本在努力争取,但这句话一下子就击穿了脆弱不堪的屏障,陈一鸣听见那层被他埋藏起来的保护壳一点一点裂掉的声音,很遥远的记忆和酸楚毫无预兆的就破土而出——

 

【他回来了是吗?

……那我,我可以…见见他吗?

没什么意义,一鸣,你能等多久?你应该试着去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一鸣,你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陈一鸣已经回到杭州五天了。

他没有联系任何人,只带回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在偏僻的一处小巷子里租了一个房间。户主是位年纪大一些的婆婆,院子里栽了一棵桃树,冬日里光秃秃的枝丫被很认真的修剪过,陈一鸣的房间就在离那棵树最近的位置,如果坐在窗旁的沙发上,春天里大概一抬头就能看见粉色的花,风一吹还会落在书页上。

那婆婆认出陈一鸣就笑着把人拉进来,备上厚厚的毯子和干净的生活用品,拉着他说了好久的话,还说,租是不能租,你知道的,吴家人不让往外租,但是偷偷住几天肯定没问题的。

毕竟啊你们是那么好的朋友。

“朋友。”陈一鸣把这个词在舌尖流转了几番,捏着手机的指尖抠了又抠,最后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您可以告诉他。”

“直接打电话吗?”

“不。”陈一鸣摇了摇头,说,“如果他问的话,您不用替我瞒着,直说就行。”

 

陈一鸣一早又打了车出去。

他回杭州之前就通过猪小白联系了几家公司,这几天逐一接触又约了几场饭,也并不太清闲,陈一鸣昨晚理了很晚的材料,早餐也没心思吃,一整天的满城转,直到下午才终于有些好消息。

“行啊你,果然一鸣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猪小白上来就揽住他,“这单要是成了,咱们可又是友好合作关系了,走,请你吃饭。”

“不用了。”陈一鸣把公文包拍进他怀里,“后续还麻烦着呢,我今天回去还得再研究研究,下次再说。”

猪小白啧啧直叹,指他,拍两下胸脯,“工作狂,靠谱。”把人送到院门口,陈一鸣都要进到房间里,还听见猪小白在喊,“明天聚餐一定得来啊。”

陈一鸣只好应着,挥挥手,把门关上。

汽车引擎的声音远去,跟着房门落锁的声音,周遭突然就静了下来,陈一鸣想了很久,才记起来婆婆今天有事情,要回儿子家去。

他扯了扯嘴角,一边换鞋一边想着一会儿要去一趟市场,把晚餐的菜买了,酱料好像也没有了,还有啤酒,啊……或许出去吃烧烤也不错,工作到七点再去,回来可以洗个澡,明天就不早起了,睡到九点,然后……

他一抬头,所有的思考就全都停滞,像冬日里缓缓流淌的溪水,遇见一小块结冰的地方就漫出来,原本规划好的路线都散乱了,冰冰凉凉流得到处都是,怎么都抓不住,藏不住。

那个人就这么站在窗子前面,枝干的影子洒在肩膀上,影影绰绰让人都看起来像梦里一样单薄,好像一碰就散了。

吴邪听见声音才回过头来,眉眼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但好像更锋利一些,不说话的时候总有点压着,让人看了就觉得好像很严苛似的。可眼尾总是软的,看着他的时候眼底总也裹着温温柔柔的暖意。

陈一鸣怔愣了一会儿,那人就一直看着他,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他也看见陈一鸣漂亮的眼睛从茫然到委屈,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神色冷起来,沉起来,眼梢再一点一点爬上红。

房间并不是很大,三两步就能走过来,捧起脸,暖乎乎的热气渡过来,松开牙齿就会忘记呼吸。

这么大人了。

陈一鸣想。

笨死了。

 

“从哪儿回来的。”

“雷城。”

陈一鸣皱着眉松开他一些,吴邪又追上来。气息一点一点的缠着,陈一鸣只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把人抵在墙上。这感觉陌生极了,和很久之前无数次梦里想象的都不一样,吴邪的声音也不是记忆里清爽朗丽,压着时光沉淀下来的喑哑,“我讲给你听,都讲给你听。”

 

——

 

第一次见面是好多好多年前了。

那时候吴邪才二十岁,陈一鸣跟着爸爸妈妈去吴家堂口挑些小摆件,碰巧遇上了吴家二叔,大人们在里面聊天,陈一鸣就一个人在外面玩儿,纸飞机落在树杈上,怎么都够不着,小孩儿只能仰着头巴巴的看着。

吴邪正在屋顶上盘腿坐着,远远看见了,丢下手上做了一半的活跑下去,踩着旁边的货车车顶,握住枝丫给他把纸飞机从树上晃下去。

正是秋天落叶的时候,跟着掉下来的还有微黄的叶子,飘飘洒洒落了人满身,陈一鸣高兴极了,把漂亮的纸飞机捡起来,看着半蹲在车顶上的人,仰着脑袋,嘴角软软的扯出大大的笑脸来,脆生生、极大声的说:

“谢谢叔叔!”

“叔…”吴邪愣了一下,脸色立刻就变了,“你给我站住。”

陈一鸣跑开的脚步就很乖的停下了,手指悄悄抠了一下飞机,有些不大妙的看着他,翅膀都快要捏坏了。

吴邪胳膊一撑,两步就从上面跳下来,一边拍着手掌上的灰一边朝小孩儿走过来,偏偏还走得极慢,看得人紧张极了,“你刚才说什么?”

“谢谢……”陈一鸣小声的说,声音渐渐低下去,“叔……”

“来,”吴邪在他面前蹲下来,亮出一口齐白的牙齿,笑得和善得不得了,“叫小邪哥哥。”

“……”陈一鸣紧张兮兮,却乖乖的应了,吴邪颇为满意,揉他的脑袋,末了又用手指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留下两个灰灰的手指印,吴邪盯着小花猫看了一会儿,笑得更开心了。

“好看,去玩儿吧。”

——谁知道陈一鸣扭头进去找吴二白了。

吴小狗没拦住,笑容逐渐消失,果然不出三分钟就被二叔叫回来给小孩儿洗脸。

 

后来到了陈一鸣上高中,吴邪灰头土脸的从外面回来,接他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胖子。

陈一鸣许久不见他,远远瞧见就笑开了。吴邪模样没怎么变,气势却不同,虽然看见他还是会打趣,但眼睛不会骗人,陈一鸣看着他,总觉得远远的像隔了很多故事。

陈一鸣长高了许多,小邪哥哥这种黏糊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叫出口,只含含糊糊的喊,“哥。”

“怎么才三年没见,称呼都换了。”吴邪胳膊揽上来,一字一句让他喊“小邪哥哥”,陈一鸣还穿着校服,表情窘迫极了,好像他们是放学打劫乖学生的恶徒一样,但陈一鸣又太乖了,结结巴巴,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的还是应了。

吴邪听了满意,但不满足,指着胖子,又教他,“看这个,这个是胖叔叔。”下一秒就被胖子挤开,“凭什么你是哥哥我就是叔叔!”

“别听他的,一鸣,”胖子极为和善的凑过来,觉得小孩儿耳根红着一脸严肃的样子好玩儿极了,哄着,“叫月半哥哥。”

“……”

“……月半,还哥哥??”吴邪听见立刻皱着眉头,一脚踹过来,“你恶不恶心啊!”

“怎么着。”胖子不服气,故意嗲着声音,尾音还带着颤,“小邪哥哥,你不恶心啊。”

“那能一样吗。”吴邪搓了两把身上的鸡皮疙瘩,把陈一鸣挡在自己后面,凶巴巴的,“死胖子你别想着占人小孩儿便宜。”

 

陈一鸣就放了半天假,家离学校还是比较远,吴邪就带着他回吴家的房子,一间小小的院子,院子里还栽了一棵桃树,陈一鸣的房间就在离桃树最近的那间。

吴邪肯定是不会下厨的,也不能让小孩儿去做,好在院子里还有位阿姨,开心的烧了糖醋鲤鱼和龙井虾仁,好大一桌饭菜。安静的巷子里能听见翻炒的声音,还有弥漫到院子里的香味儿,陈一鸣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吴邪站在窗子前面,看着院子发呆。

嘴里咬了一支细烟,手还插在兜里,烟丝一点一点明明灭灭,烧红了的烟雾一丝一丝的飘上来,碰到玻璃又散开,把人笼罩得都不真切。

陈一鸣走过去,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伸手就把烟掐了。

被踩灭的时候发出滋滋啦啦的微弱声响,吴邪愣了一下侧过头,嘴角像是无奈的勾了一下,陈一鸣还没看清,那手掌就摸上来揉他的头顶,“行啊你,胆子大了。”

“别摸我头。”陈一鸣说着,却没避开。

“呦。”吴邪笑开了,改用手心捏他的下巴,软乎乎的,“长大了,不让摸了?”

“你这几年都干嘛去了。”陈一鸣被捏着脸也要固执的问,“都,都遇到过什么人,吴二叔不让我问,说让我专心读书,可是我想知道,所以……可不可以告诉我?”

吴邪慢悠悠收回手,两步坐到沙发上,手肘撑着,抬起眼看他,“你对倒斗这事儿好奇啊。”

“我不好奇。”陈一鸣走过来,看着他,说,“但我想听你的故事。”

吴邪轻轻挑了一下眉,拍了拍旁边的空位,陈一鸣就坐过去。还没坐稳,吴邪胳膊一伸就扣住人的肩膀和胸膛,稍一施力,小孩儿就倚到他腿上。

不等他挣扎,吴邪单手撑着下巴,低垂着眼睛说,“听故事呢,就得有听故事的样子。”

 

不管是真是假,还是真假掺半,总之吴邪愿意告诉他,陈一鸣就很满足了。

之后吴邪也总是消失,有时候是十天半月,有时候是大半年,但回来总会跟他讲一些故事,说一些人,桃花开了又落,枝干密了又裁,小孩儿总会长大,但成熟的大人总会逃避。

也不是很特殊的午后,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而已。

故事讲到一半声音就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呢喃,慢慢消了音。窗外淡粉色的花瓣落进来,飘到微阖着眼睛睡觉的人肩膀上,十七岁的少年安安静静,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撑起胳膊,把落在那人肩上的桃花取下来。

窗外阳光淡淡的,刚好能让睫毛洒下一小片温柔的影子,让心脏都放缓了跳动。

只要稍稍靠近一点点,抬一抬下巴,嘴唇就浅浅的印在唇角,陈一鸣当然希望没有惊醒他,但又希望他是醒着的——最后在浅浅的风吹进来的时候意识到,还是不要醒着比较好,如果装睡不醒是回应,他得多难过。

 

他可能是知道的。

陈一鸣这么想。

已经好多次了,他上门去找吴邪,大人们都告诉他吴邪不在,实在忍不住问了去哪儿,得到的回答也很含糊,有时候是很远的地方,有时候是根本没听过的名字——可是怎么可能总不在呢,陈一鸣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明明都看见胖子了。

年少的暗恋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埋葬,陈一鸣总算感激的是,至少高考结束那天吴邪终于肯来接他。

带着他在烧烤摊喝酒吃肉,对大半年的避而不见只字不提。他不说,陈一鸣也不说,胖子更不会说,但是问他,吴邪送给他的成人礼陈一鸣收到没有。

陈一鸣咬一口烤翅,他已经辣得嘴巴都红红的,摇头,第一次耍起小脾气,“没拆。”

“没拆?为什么?”

陈一鸣灌一大口酒,回他,“礼物太多,分不清谁送的,我都收在箱子里了。”

胖子当时就急了,“那我送你那大宝贝……”

“好好存着呢。”陈一鸣笑得很开心,眼睛晶亮,“摆在玻璃柜里,和我的奖杯奖状放在一起。”

吴邪在桌子底下使劲踢了胖子一脚。

“呦呵。”胖子斜眼看他,嘚瑟极了,“有人心理不平衡了嘿。”

陈一鸣也不理,埋头吃饭,吴邪越看越觉得堵一口气,闷了一大口酒。

怎么可能随便丢呢,陈一鸣想着,摸了摸藏在衣服底下的暖玉。

护身符当然是要随身带着的啊。

 

烧烤摊离家不太远,陈一鸣有点喝得难受,吴邪就陪他走回去,踩在月光和路灯底下,人也暗暗的看不清。

“大学打算去哪儿?”

陈一鸣迟钝的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吸了口气,“上海。”

“不在这儿啊。”

“不在这里了。”陈一鸣侧头看他,“你会想我吗?”

吴邪点了一根薄荷细烟咬着,好一会儿才说,“我会去看你。”

陈一鸣这次没有伸手把烟掐掉,任由清浅的味道把两个人都裹住。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起来,摇头,“你那么忙。”

“不忙。”吴邪说,“想见还是会见的。”

陈一鸣点头,“那你之前就是不想见我了。”

“……一鸣。”

吴邪停下了脚步,好像想了很长时间,最后说,“那段时间……我身边不安全,以后也不安全,很多事你不能接触,这是为你好。”

陈一鸣点头,“我知道。”

“所以我只要等着就可以了,不会打探,也不会打扰你……只要知道你是安全的,就够了。”

“我一直很安全。”吴邪说,“也一直会是你哥哥。”

陈一鸣看着他,嘴巴紧紧抿着,好半天才红着眼睛,突然笑,“行,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喜欢会随着时间和距离变淡吗。

陈一鸣想,不会的,思念会疯长起来,那个人越远,时间越久,记忆越模糊,就越舍不得。

每次放了假回去,他都要去吴家堂口,带点礼物看看二叔,顺便问一问吴邪有没有回来。见不到人就会去那个小院子里坐一坐,吃阿姨做的饭,在沙发上玩儿一会儿游戏或者看会儿书,然后把桃树的枝叶修剪完再回家。

吴邪中途好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久的时候竟然一两年都没回来。

陈一鸣也越来越忙,社团,学院,毕业,工作,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只有在偶尔难得放空自己的时候,才能抽出一点时间用来想一想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吃不吃得饱,是不是又瘦了。有没有受伤,遇到了什么人,危险来临有没有人护着他,夜深人静会不会偶尔也想起自己,想着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忍不住笑。

有时候还会想,为什么陪在他身边的人不能是自己。

 

他知道吴邪回来了。

陈一鸣去找他,却被吴二白堵在堂屋,拉着他话家常,就是不放进去。

“二叔……他回来了是不是。”陈一鸣等不了,也不能再等,他总是这样,情绪很容易就爬上眼睛,微微红着,问,“那我,我这次可以…可以见见他吗?”

“一鸣,你已经大半年没来了。”吴二白没接话,让他坐,陈一鸣只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眉毛,“对不起啊,二叔,我最近,最近比较…公司事情多,刚回来。”

吴二白点着头,招呼人把给陈爸陈妈的礼物拿过来,“年轻人还是要有事业。”

“一鸣,有女朋友了吗?”

陈一鸣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又摸了摸耳朵,“……还没。”

“……一鸣啊。”吴二白顿了顿,又说,“你性格一直都没什么棱角,但就是认死理,跟你爸一个模子。”

“二叔知道你心里有人……但是要劝劝你,人有时候得放过自己。”

陈一鸣听着,心思渐渐沉下去,“你等他三年,五年,是,那是你年轻,”吴二白说,“就是等他十年,你还能等他二十年吗?”

他听见吴二白轻声说,“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吗?”

“如果你不带着女朋友回来,他是不会见你的。”

“我……”陈一鸣终于忍不住,眼睛红着,眨一下,眼泪就掉出来,“二叔……”

“好孩子,”吴二白终于还是不忍心,“二叔给你交个底,干我们这行的,就不能拖累别人,尤其还是你这么好的孩子,他一天放不下这些,你就绝不可能如愿……你知道他狠得下这个心。”

“一鸣,”他无声叹一口气,拍了拍陈一鸣的手背,“放下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是开始新的感情。”

“你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陈一鸣从吴家堂口出来,在巷口遇见了吴邪。

他好像一直在等他,肩膀上都落了薄薄一层水汽,从朦胧的细雨里走过来,就像做梦一样,一步一步,走过等待的好多年。

陈一鸣看见他,但没动,直到吴邪走过来,站定了,轻轻的、轻轻的搂住他,手掌摸着他的后颈,说,“听话。”

 

这颗滚烫的,一直在等待的心,不要再爱着我了。

 

————

 

他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一下车就急匆匆跑来了,气息间都还有尘土的味道,裹着烟草味——不是吴邪抽的,陈一鸣以前就不许他抽烟,后来陈一鸣不在他身边了,长久的落寞让吴邪生出点叛逆的心思,偏要抽,还要一直抽,在某些深夜里吴邪偶尔会发现,其实他是希望那个人有一天会突然出现抓他个现行,然后很生气的把烟夺走,再凶他一顿的。

可是一次都没有过,再后来慢慢就成了习惯。

吴邪用嘴唇碰了碰他的眼睛,低声说,“我去洗澡。”

吴邪的行李里都是倒斗的那些东西,摸爬滚打脏得不得了,陈一鸣从里面没扒出他的衣服,一抬头发现旁边立了一个更小的箱子,干干净净的,陈一鸣又去找,除了几套干净的衣服还有洗漱用品和一些其他东西,陈一鸣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儿,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他把衣服放在浴室外面,陈一鸣想着这人洗澡准是洗不了太长时间,就也没顾上换衣服,西服外套脱下去,领带随手松松扯了两下,转过来打开冰箱,吴邪果然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把晚餐需要的东西备好了,堆得满满的。

陈一鸣取出两袋面煮了,煎了鸡蛋和培根,又备了酱汁还有酸奶,颗粒饱满的大虾仁跟肉丸子都摆进吴邪碗里,又把汤也煮上——果然闻着味儿就出来了。

热气腾腾的端上桌,陈一鸣跟吴邪面对面坐着,他手上拿着手机,直接放雷浩文发来的语音,一边轻轻皱着眉,一小口一小口的捡豆芽吃。

吴邪在对面全然不是这个心思。

他头发都没吹干就出来了,盯着小鸟下唇被筷子压出的一点点痕迹,就隐约能看见白嫩嫩的牙齿,吴邪直愣愣的看着,直到陈一鸣无意识舔了一下嘴唇,把手机拿起来给人回消息,才默默收回目光。

 

吃完饭就一起躺在沙发上,吴邪像很多年前一样,给他讲离开的这么多年的故事。

——许多事当然没有告诉他。

无数次在病房里或者黑黢黢又狭小阴潮的地方醒过来,睁开眼睛第一句话总是问,没让他知道吧。

胖子都习惯了,一遍一遍告诉他,不知道不知道,他再也没来问过你,你满意了。

吴邪闭着眼睛点头,胖子突然说,他有女朋友了,我看了照片,挺凶的,小鸟准得被人欺负。

有女朋友好啊,吴邪说,比你打光棍强。

你就嘴硬吧。胖子哼哼着,我可听说了,还是陈一鸣主动追的人家,小时候阿姨教他做的饭,陈一鸣现在可都做给他女朋友吃了,一天到晚体贴的不得了,没正式住一起但是老在一起过夜,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吴邪烦躁的闭着眼,别说了。

胖子乐得看他吃瘪,嘿嘿的说,老光棍儿。

被一个枕头砸过来。

 

心这么软的人,怎么能真这么狠心呢。

吴邪想不明白,七年了,他女朋友都换了两个,最后分了手,回到杭州,住进那院子里来了,都不给他打个电话。

“陈一鸣别的没有,就是爱人爱得太认真了。”他又想起胖子一边搬箱子一边说,“这回说认真的,天真,你要是心没定,不打算金盆洗手,你别撩拨他。”

“我金盆洗手多少年了。”吴邪说,“他来找过我吗?”

明明只要一句话,哪怕一个眼神,吴邪这次就一定会跟他走了,但是一次都没有。

“找你干嘛。”胖子说,“不是你说的没可能吗,拒绝那么多次,也是真狠心呐小天真……你别看我,而且人家都有女朋友,都要结婚了。”

“再说了,你就不能找他一次,哄哄他。”胖子最爱看吴邪一提起小鸟就特纯特天真那股劲,偏要说,“都是我们给你惯的。”

又一个枕头砸过来。

“我可打听好了,他是失恋了才回来的,人没了,工作没了,房子也没了,这么几回折腾,得多难受。”胖子不在意,坐下来帮他叠衣服,“你别让他那么难过,好好开导开导,但是也别太指望小鸟还喜欢你,都这么多年了,而且现在也不是个好时机。”

“那我……”吴邪终于有点后知后觉的紧张,皱着眉问,“我该怎么,怎么让他高兴起来。”

“这样吧。”胖子一拍大腿,想出绝妙的主意,“你给他当备胎。”

“……”

“死胖子你能不能靠点谱……”

“不过你得抓紧,万一哪个前女友想开了又跑回来找他,可有你受的。”

吴邪话没说完,一听就冷笑一声,“前女友?”

“前女友能有我重要??”

“这倒是。”胖子点头,“这话你跟我说,跟小哥说,跟以前的陈一鸣说,那都肯定的。”

吴邪难得呆呆愣愣的看着他,神色一点一点落下来,低了低头,没再说话。

胖子正想着也不能这么泄人气,吴邪就坐直了,一口气呼了好久,把手机丢进敞着的行李箱里,随便收了就往外走。

胖子喊他,“真去啊,天真?”

吴邪没回头,挥了挥手。

 

那我也不能再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上别人那儿受罪去了啊。

 

屋里温度开得高,坐一会儿就困,陈一鸣看着他,一点一点伸出手,用食指轻轻碰他的睫毛,痒痒的,这次一下就被捉住了。

吴邪仍然闭着眼睛,淡淡的说,“我等着你偷亲我呢。”

陈一鸣突然笑了,眼尾有些发烫,明明很淡的语气,想起那年那次,就偏偏让人听出牙酸的意味来,“……我就知道。”

“你亲吗。”吴邪睁开眼睛,“你不主动我就主动了。”

“当时顾晓菱找我要青春损失费。”陈一鸣没理他,慢慢的说,“我就想,如果五年是三十万的话,有个人,我得找他要六十万。”

“不止六十万。”吴邪握着他的手,侧头一点一点吻他的手背,声音也软下来,“你那时候还惦记我啊。”

“谁惦记。”陈一鸣说,“我那时候就想着哪儿能找到三十万。”

“为什么不找我?”

陈一鸣看了他很久,然后说,“我不是只有你。”

“可是没人会像我一样。”吴邪说,“我什么都给你。”

“那我要你呢?”

“是你的。”

“为什么,”他这次答得毫不犹豫,陈一鸣突然笑了,“为什么这么晚。”

吴邪没回答,经久的沉默,陈一鸣只好闭了闭眼。

 

他坐起来,一点一点靠过去,然后手指就落在吴邪脖颈上那道骇人的疤痕上。吴邪愣了一下,下意识搂住他,就听见陈一鸣低低的声音,说着,“疼的时候为什么就不想着我。”

想你,在想着你。吴邪想说,但说不出口,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说,每次疼的时候,生死一线的时候,都想再看看你,看你有没有很乖的在过自己的生活,看你有没有很幸福,千万不要想起我,千万不要哭。

想着,万幸你不在。

最后只是说,“不疼。”

 

温热的手指探进来不轻不重的捏,陈一鸣握住他的手腕把手掌贴在心口上,就能感受到心脏一下一下的跳,陈一鸣在呢喃,说,“我疼。”

淡淡的甜味裹着薄荷香,让人上瘾极了,软乎乎的小鸟肉也是软软的,吴邪说,“以后换一种疼法。”

“吴邪!”陈一鸣气极了,“我在跟你说这个吗?”

“对不起。”吴邪说着,手指按进来一下就捏软了腰,把人护在怀里仔细的哄。细细碎碎哄他的委屈,他的难过,还有他掉下来的眼泪,说,“再也不放你走了。”

 

 

——

“啊……”吴邪突然回过神,“是不是要用,用那个。”

“……”陈一鸣心碎的捂住脸。

这个冤家。

只好咬着牙,“你行李箱里有。”

“……什么行李…”吴邪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几十年来难得红了脸,低低骂了一句,“死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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