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里的吃喝146：没到破城之夜，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人是鬼

这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元宵之夜。

大名府家家华灯闪烁，街上人流如织。明月当空，笙歌入云，尽显繁华景象。

吃完了晚饭，送走了去值班的丈夫，蔡夫人与家人一起赏月观灯，笑语盈盈。

渐渐地，灯火越来越多，周遭越来越喧嚣，等到蔡夫人意识到事出反常时，冲天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夜空，而喊杀声响彻了整个城市。

梁山贼人不知何时已经攻进了城，不知何时已经冲进了梁府。

北京城一片混乱，梁府上下亦是哭爹喊娘，一片混乱。

慌乱之中，蔡夫人躲进了后花园，也许她藏在假山后面，也许她扑倒在花坛深处，也许她紧贴在墙边的树干上……初春的深夜，寒意凛凛，精致的妆容早已破坏，奢华的衣裙委地染尘，她惊恐万状、瑟瑟发抖。

刀枪的碰撞声沉重骇人，贼人的搜寻声清晰可闻，也许下一刻，她就会被拖拽出去，被凌辱、被践踏，被残忍杀害……出身高贵清雅的蔡小姐，从来都养尊处优的蔡夫人，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恐怖之夜？她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渐渐地，四周的声音远去了，那些贼人们砍了些人，砸抢了些东西，大约是累了，然后就在哭喊声中离开了。

惊魂未定的蔡夫人走出了后花园，安抚众人后，命令紧闭府门——贼人还在城中，谁知道他们还来不来呢？

度过了最难熬的一天一夜，贼人终于退走，她的丈夫、大名府留守梁世杰梁中书才在一片哀嚎中，带着残兵败将回到北京城。

看着狼狈归来的丈夫，看着毫发无损的男人，蔡夫人不生气吗？蔡夫人不愤怒吗？

虽然，梁世杰不仅是她的丈夫，也是这个城市的最高领导梁中书。但在那个危城之夜，他做了什么呢？

他第一次接到禀报说梁山贼人在城中作乱，还挺镇定，觉得就是捣乱的。可随后探报接二连三而来，他“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快叫备马”。随后他骑着马出门，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贼人拦住。他只能飞奔到南门，然后又折回留守司，又奔西门，到处都遇到拦截，众多部属在他面前倒下。

终于在这里遇到大将李成，在他的护卫下，继续在各个城门之间转来转去，最终从南门杀开一条血路，跑出城去，来到安全地带。

这样抛下百姓妻子，只顾自己逃生的男人，是不是太缺乏担当了？经历了这一番生死大劫的蔡夫人，难道没有对眼前这个男人深深失望？没有像后辈女子那样，油然升起“没到……时候，不知道自己嫁的男人是人是鬼”吗？

《水浒传》写市井最成功最出色，这里面的众多女子，也大都来自底层市井：流落异乡的卖唱歌女（金翠莲、阎婆惜、白秀英），普通百姓家的姑娘媳妇（潘金莲、潘巧云、玉娇枝），辗转求生的老妇（阎婆、王婆），她们的欲望与困惑，她们的卑微与阴暗，都被描摹得有声有色。身份稍高一点的，低级官吏的家眷（林冲娘子、刘高妻），城市富户的妻子（贾氏）等，也都各具风采。

蔡夫人是极少数出身高贵清雅的贵族女子。

蔡夫人是梁中书的妻子、宰相蔡京的女儿，而蔡京，不仅是“奸臣”，也是文学家和大书法家。蔡京不是高俅那样，靠某个机缘发迹的，人家是科举出身的进士，一门显赫——他的弟弟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

这样的蔡夫人，必然知书达理、气质优雅。也因此，她在家庭婚姻中，有着更多的话语权。梁中书对蔡夫人不仅恭敬客气，每年在蔡京生辰时，都要费心尽力地送去“生辰纲”，以讨好老丈人。

这样骄傲的蔡夫人，经历过恐怖的元宵一夜后，岂能在心里没有痛恨，没有对男人憋气失望？

但没有去责备男人的胆怯无情，她只是“便教丈夫写表申报朝廷，写书教太师知道早早调兵遣将，剿除贼寇报仇。”

始作俑者，是那些无恶不作的梁山贼人！一定要剿灭他们报仇雪恨！

眼前这个男人固然自私胆怯，可他是自己的丈夫。虽然不是自己选的，可那也是自己亲爸给选的。也不能离婚，何必非要跟自家老公较劲？

理解人性吧，在危急时刻能够舍生取义的毕竟是少数。男人如此，自己也未必就能比他更无私。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能跑一个是一个吧，何必互相看着死？

这是女性真正的清醒与强大。

多年以后，这些杀人放火的梁山贼人竟然洗白招安了。随后他们征辽国、征方腊之后，还以功臣自居。如此，让蔡夫人情何以堪？再后来，蔡京出手，将宋江、卢俊义等人害死，为北京百姓报了大仇。不知道这背后，有没有蔡夫人的推动助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