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短篇]创世纪
(本篇时间线是两千六百年前魔神战争时期的蒙德。)
[谨以此篇,纪念蒙德两千六百年前喧嚣纷乱却又生动可信的现实,回忆一片大陆及其人民的富足与贫困。]

(一)民众与疾病
最近,一个重磅消息在蒙德的大街小巷传开了。
古恩希尔德老爷病了。佝偻病。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染上这种病的。只知道,大概是从高塔上的那位孤傲的王掌权开始,古恩希尔德老爷的腰就再也没有直起来过。
这可不是件小事。在蒙德,佝偻病是严重的传染病。先是从迭卡拉庇安的近臣开始,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所有蒙德百姓们的身形都在暴风中变得佝偻了起来。无数民众在祭司和药剂师家门前排起长队,希望他们能帮助他们解决痛苦。当祭司们不堪其扰,终于肯出来见见信徒的时候,民众们绝望了。
祭司们无一例外,佝偻着身体,拄着拐杖,缓慢地彳亍着。
于是,没有人再对解决这个问题抱有希望了。至于高塔孤王,他从不在乎百姓们的健康问题。迭卡拉庇安认为,他运用风的权能,在极寒的北地创造了没有寒冷、饥饿和魔物侵染的乐土,蒙德人理应感激他的天恩。他们在风中匍匐的行为不过是对他行礼致意罢了。
现在,就连一直以身体健壮著称的古恩希尔德老爷也没能幸免。
没人能拯救蒙德了。
这时的蒙德,还不是人尽皆知的北地明冠。茫茫的冰原上,几棵稀疏的松树虚弱地对抗着狂风。冰原的尽头,孤零零地矗立这一座孤零零的城。那就是蒙德城,迭卡拉庇安称之为“王都”。他修建了入云的高塔作为宫城,在那之上睥睨众生。以高塔为圆心,蒙德的一切都被烈风之主安排妥当。成百上千的蒙德民众各司其职,仿佛这个巨大机器中的一个齿轮,润滑油干了,齿磨秃了,就换一个。所有人重复着王给他们安排好的、从人生之始便能看到结局的生活,仿佛一群群行尸走肉。
是的。蒙德,便是倒在迭卡拉庇安脚下的一具庞大的尸体。

古恩希尔德老爷死了。
一天早上 ,当古恩希尔德的家仆端着早餐走进老爷的卧室时,佝偻病毒已经蔓延到古恩希尔德老爷全身了。他原本高大的身体已经蜷缩成了一个球,光滑而坚硬,活像河里的鹅卵石。
家人们给他下葬的时候,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棺材——他实在是太像个石球了,在棺材里滚来滚去。最后,他们不得不找了一个供奉夜明珠的首饰台,把他摆在上面,放在家族墓地里了事。这是蒙德第一个因为佝偻而死的人。
不过,他的死显然很有意义。大家发现,感染了佝偻病的人,越是顺着狂风的压迫而附身,病情就越是严重。如果你直起身子抵抗狂风,反而能够减轻病痛。于是,越来越多的蒙德人直起身子顶着风前进。
迭卡拉庇安显然反感这种行为。他不断地加大着风压的强度,直到连飞鸟也无法进入蒙德高耸的风墙。
古恩希尔德少爷没有感染佝偻病,这无疑是个奇迹。他看到了父亲的死和族人们的痛苦。他四处奔走呼号,号召着越来越多的人直起腰身,并以不这么做一定会死于这种疾病作威胁。这一招果然立竿见影,高塔孤王的风越强,就有更多人挺起了身体。王和民众的关系不出意外地恶化了。

(二)精灵与少年
少年是蒙德年龄最小的吟游诗人,也已经18岁了。不是说这个工作有多高的门槛,只是因为在蒙德,艺术这种东西实在是没有意义。人们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还不一定能吃饱饭,谁会有心思欣赏诗歌呢?
因此,少年的歌是唱给自己听的。在呼啸的风声中,他的歌也只有他自己听的见。少年白天在铜器工坊做学徒,晚上回到他的小屋中唱歌。铜器工坊是为高塔孤王的宫廷提供青铜器的,实行着“十五制”,即每十件成品由五个工匠负责,铜器上要铭刻工匠的名字。一旦王对某件作品不满意,制作这件铜器的工匠便要接受王的惩罚。工匠们一天工作14个小时,早上六点上工,晚上八点下工。一个月工匠们能拿到八个金币,工作突出的,也只能拿到十个。因此,为王工作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差事。
但是,靠着每个月省下一个金币换来的竖琴,少年的生活有了苦中作乐的资本。他对生活没有多高的要求,只是,他也有着自己小小的梦想。
“要是能看到风墙外的天空,与真正的飞鸟傲游,我一定能多写几首好诗。”少年趴在自家简陋的窗框上,面对青色苍风中迷离的月光喃喃自语。
“你的歌很好听,我很喜欢!”
一个孩子气的声音回应着少年。少年望向窗外四下寻找,却没看到任何人。
“看这里,我在上面。”
少年向空中看去, 发现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一只风元素精灵,外形像一只晴天娃娃。黑色的面部,头上有两片形似羽毛的渐变色的部位,白色的身体点缀着青色的条纹,背后有三片渐变色的翅膀,在风中摇摇晃晃。
少年露出一抹微笑。他乐得有听众能理解他的诗歌。尽管这位听众是一只小小的魔物。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自顾自地拨弄着琴弦:“我可以再给你唱几首。”
“巴巴托斯!”精灵高兴地在空中打了个转。“明天晚上我也会来听的。你喜欢苹果吗?我下次给你带一个吧。”
“喜欢啊。但是,蒙德城里吃不到新鲜的苹果。”少年有些落寞。他站起身,从破旧窄小却被打理的一尘不染的餐桌上拿起一个早已被风干的、枯槁的苹果。“我从小在蒙德城长大,所以只见过这种苹果干。”少年啃了一口那个姑且可以算作食物的苹果:“听爸爸说,苹果的经营权掌握在王的手中,他将其委托给身边近臣打理。只有获得特许的商人才能买苹果,而且,鲜果一旦切开,不出四分钟就会被蒙德的大风风干,因此市面上只有这种苹果干买。”
“那,你的爸爸呢?”
“死了。我的父母都死了。爸爸因为做的青铜器器型不够规整,不能体现王的权威,受了神罚。母亲受了刺激,一病不起,半年就去世了。”
少年冷静的可怕,仿佛不是在描述自己的故事。他边吃边讲,很快就啃完了一个苹果。他啃的仔仔细细,直到苹果核上没有一丝已经风干的果肉为止。
“抱歉!我不是故意让你回忆痛苦的……”
“没关系。”少年笑着安慰巴巴托斯:“这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我早就释怀了。”
巴巴托斯望着少年,沉默得说不出话。他无法想象一个10岁就失去了双亲的孩子该如何走出悲伤。或许,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如此成熟。他又想到了在烈风中佝偻着的民众,想到了每天奔波劳碌,号召民众觉醒的古恩希尔德少爷。
“求求了,无论是谁,救救蒙德,救救我的族人吧!”
正是古恩希尔德少爷这样的祈祷,让巴巴托斯选择留下来保护他的部族。部族的信仰也为巴巴托斯提供了力量。
看着眼前的景象,巴巴托斯的心中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感。他的信念逐渐坚定。
“唉,真是可怜呐。”巴巴托斯笑道:“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每天晚上给你带一个新鲜的苹果,而你要给我唱歌。这可是公平交易。”
“好啊。感谢你愿意帮助我这个可怜人。” 少年也和着风精灵笑了起来:“但是,你要怎么保证新鲜的苹果不会风干呢?”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我可是象征着希望与转机的风精灵啊!”
“好!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个晚上,小小的少年和小小的风精灵达成了小小的约定。


(三)少女与暴君
少女名叫阿莫斯,是北地丛林里一位普普通通的猎手。
自由自在的她,本与丛林附近那座笼罩在狂风之中的城没有瓜葛。
但是,她与那位高塔之上乖戾的王有过缘分。
她倾慕着他。
她曾以进献山林珍产的名义,进入那座如巨剑一般直指天空的宫城,服侍在王的左右。
她爱他俊美的外表,强大的权能。
她也曾经认为,她曾拥有王的爱,正如他曾承诺爱子民那样。
“我梦见海浪与细沙,我梦见青翠的森林与大地。”
“我梦见野猪在浆果丛嬉戏,我梦见高耸的尖塔。”
她曾用柔软的语调向他诉说着山林的美好,纯洁的梦想,但神王却充耳不闻。
她终于从盲目的依恋中醒悟。
她才发觉他原来从未拥有真心。
正如他口中满是对人民的爱,身边却只有呼啸的风。那风不是柔软的清风,而是不羁的暴风,是随时准备撕碎敢于触犯王权之人的武器。
少女仍认为他爱她,一如她也爱他。但是,他不理智,他受了蒙蔽,只有一些极端方法才能赢得他的心,和所有人期盼的自由。
“如此,便能得到他的注视吧。”

(四)抗争与自由之歌
七月,蒙德的雨季如期而至。在寒冷的北地,以雨水的形式来临的降水十分珍贵。只有没有苦寒的蒙德城,降水能持续两个月之久。
在蒙德,倾盆的大雨往往能连下几天。雨水夹杂着狂风,在蒙德的大街小巷肆虐。水填满了水井和蒙德大大小小的水池,为城市提供了一年的用水。
雨季是蒙德民众的节日。因为只有雨季,他们才被王允许停下永无止息的劳作。这时,蒙德人要么呆在家里,要么呆在酒馆里,打发难得的悠闲时光。
雨季也是蒙德吟游诗人们的节日。这时,吟游诗人们聚集在酒馆,为劳累了一年的顾客提供艺术与美的享受。
但是,今年的雨季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整个蒙德笼罩在佝偻病带来的痛苦之中。一些挺不起腰身,顺从狂风的人走向了死亡。活下来的人直面狂风,引来了迭卡拉庇安的愤怒。每天都有人被宫廷卫队投入监狱,理由是藐视王权。
风暴,在酝酿着。

“我想看看天空中翱翔的隼鹰,体验飞翔的感觉。”
记得少年这样愿望的巴巴托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隼鹰的鸰羽,准备带给少年。
这是他给少年的谢礼 。
风精灵履行着他与少年的承诺,每天晚上用一个鲜苹果,换取少年的诗歌。
嘴上说着公平交易,巴巴托斯明白,少年给予自己的,价值远超一个苹果 。少年的诗歌给了巴巴托斯一个鲜活的蒙德城。人民的痛苦,王者的孤傲,和对自由的希望与向往。这些情感触动了巴巴托斯,他也决定要做些什么。
雨夜。巴巴托斯在像往常一样来到少年的窗前,却没有看到那熟悉的、抚弄琴弦的声音。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他的身体。他飞进少年的屋子,还是那张餐桌,桌上摆着一只已经干枯的苹果。苹果下压着一张纸条。巴巴托斯凑上前去,少年散文诗一般的清秀字迹跃然纸上。
“巴巴托斯,吾友。当你看到这张纸时,我正在酒馆驻唱。恕我今夜不能与你相伴。更重要的使命等着我。你曾经问过我,我为了什么而歌唱,我没有回答你。来城墙下的小酒馆吧,我告诉你答案。”
巴巴托斯飞出了少年的家,穿行在雨夜的街道上。让他惊奇的是,万籁俱寂的夜晚,只有一间远离王宫,坐落在城墙下的房子灯火通明。
是那家酒馆。
酒馆的门虚掩着。伴着熟悉的歌声,巴巴托斯从门缝飞入酒馆。豁然开朗,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
人。海量的人。不科学地挤在了这家狭小的酒馆里。没有一个人在喝酒,他们都在聆听。在人群中,有工匠,农民,主妇,孩子,教师,猎人,骑士,以及那位大名鼎鼎的古恩希尔德少爷。
那是一首巴巴托斯从未听过的歌。旋律宏大嘹亮,如泣如诉,那声音充满了信仰,和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眷恋。
少年看到了漂浮在人们头顶的风精灵。他欣慰地笑了,一如他们初见的那个夜晚。此时,他不在孤单。蒙德的人们都是他的听众。
那一曲,巴巴托斯听得如痴如醉。
曲终。人们停留在歌声里,久久不愿离去。半晌,人们回味过来,齐齐地望向少年,似乎在等待他说什么。
“朋友们。”少年起身,对台下的听众说到。那声音不大,但充满力量,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房。
“我们又输了一场战斗。今天又有三个可怜的人被投入了监狱。”
“但我们没有输掉战争!”
随着少年的声音,台下的人们躁动起来。
“一些昙花一现的老爷们在恐惧的驱使下投降了,忘记了尊严,使我们的人民受到暴君的奴役。然而,我们没有输掉!”
“我们没有输掉,因为这是一场波及全城的战争。在向往自由人们中,巨大的力量还没有出击。总有一天,这些力量将会把敌人粉碎。到那时,天空将变得蔚蓝,鸟儿将自由的鸣唱,而我,我们,将能够决定我们自己的生活。这是我的目标,我唯一的目标!”
“因此,我向所有的蒙德人发出呼唤,不论他们身处何地,都与我们团结起来,带着牺牲的精神和对未来的向往一道行动。只要大家团结起来,我们将再次证明,我们能捍卫自己的自由。”
“令我们的土地和祖国得到解放,并在暴政的恐吓中生存。”
“朋友们,随我一起前进吧。”
少年目光如炬,坚定地望向巴巴托斯,向人们伸出了手臂。
原来这就是答案。
“为了自由!”
为了避免暴露,所有人都小声地说出了这句口号。但是,每个人都清楚,这句口号,迟早会响彻蒙德的天空。
巴巴托斯和人们一起喊着。他低头看着怀里,隼鹰光滑的羽毛反射着柔和的光。他决定,当神座崩坏,新秩序到来之时,亲手将它戴到少年的头上。

第二天早上,雨依然在下。
今天是约定的日子。昨夜,人们制定了周密的计划。铁匠们和铜匠们被安排控制这个月新制造的武器。拿到这批武器后,伪装成送货人员进入位于宫城外围的王家武器库。控制了武器库,起义军就有了反抗的依托并且中断了王家军的后备武器来源。随后,他们将攻破王都附近的监狱,将被迭卡拉庇安囚禁的人们武装起来。
利用雨夜的掩护,人们在蒙德的八条主要街道上修筑了由桌椅,木板等构成的街垒。这些街垒隔开了官员和贵族们居住的富人区。大家计划与王家军展开巷战。这些街垒能在王家军的箭雨中为战士们提供有效保护。
大半个蒙德城都动员了起来。昨天来酒馆参加的代表们大多是古恩希尔德部族的人。他们团结了自己街区的不少民众。大家拿起锤子,斧子,甚至是菜刀和剪刀,准备把每间房屋变成暴君爪牙们的葬身之地。
此时,王家军在城内的军营以及王都已经与其他城区隔离。巴巴托斯,少年,少女弓手阿莫斯,以及古恩希尔德少爷组成精英小组,负责攻入那座象征着王权的高塔。古恩希尔德家的仆人们承担了攻占宫城广场的任务。少爷平日里待他们如同家人,他们也做好了随时为少爷牺牲的准备。
大家约定,工匠们一占领武器库,就敲响库里的大钟为信号。
今天,暴君的王座将崩坏,自由的人民将新生。

大雨的清晨,阳光透过风墙和云层,在这座城中投下斑驳而阴暗的光。
少年和巴巴托斯一夜未眠。他们心情激动地加入了劳动的队伍。安排妥当后,人们在日出之前返回家中,只留下了部分人留守街垒。
日出,工匠们走出家门来到工坊,比往常早了一个小时。
铜器工坊的监工是个中年人,肥胖的脸上,一双眼睛泛着贼光。毕竟,要给王工作,还要监督这群不安分的泥腿子,不精明一些可不行。
他就住在工坊附近的富人区。按照规定,他要比工人早来一个小时,监督他们工作。监工实行轮班制,下午就有人来换他的班,因此他不会太累。
当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到达工坊时,工匠们已经到齐了。这让他顿时精神万分。
他当然不觉得这群工匠会在没有工钱的前提下主动过来加班。
他顿时警觉起来,走向工坊门口的军士。为了防备工匠们闹事,每个王家工坊都会有一到两名军士看守。他们权力极大,必要时甚至可以直接斩杀肇事者,替烈风之主代行神罚。因此,监工们也对这些军士毕恭毕敬。
“老爷,麻烦你看紧点,这些泥腿子不对劲。” 胖子监工走到军士耳边,迅速地耳语了一句,便返回了岗位。
军士没做声,只是点了点头,便向着军营的方向去了。
幸好,这一切都被一位古恩希尔德家的工匠看在眼里。
“不好,暴露了,不能坐以待毙,起义得提前进行。”
他使劲地给同伴使眼色,让同伴做好攻击准备。
同伴先是错谔,随后略微点头表示肯定。虽然时间不对,但他选择相信战友。
“喂!你们俩!干什么呢!”监工看到了这一幕,厉声喝道。
“自然是,要你狗命!看锤!”
“啊!!!”
随着一声惨叫,两个工匠手中的铁锤同时砸在了监工的头上。鲜血随着雨水浸入了土地之中。

两个小时后。
洪亮的钟声划破了天空,盖过了雨声和风声,昭告着旧时代的死期。
“不对!为什么提前了?”
少年看着手中只流了一半沙子的沙漏沉思。阿莫斯,巴巴托斯和古恩希尔德少爷则面面相觑。不过,还没等他们思考出结果,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王家军的士兵迈着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向着贫民区浩荡而来。紧接着,弓箭刺耳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隐蔽!!!” 少年大喊。
人们纷纷缩进街垒。不过,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百姓们组织度不高。慌乱之中,还是有不少人中箭,倒在了血泊之中。
随着箭雨落下,王家军部队也到了街垒前。双方剑拔弩张。
“看来,箭在弦上了呢。”
三人一精灵相互点头致意,确定了结果。
“朋友们!为了自由!冲啊!”
一边是披坚执锐的正规军,另一边是身着单衣,在滂沱大雨中瑟缩的民众。
怎么看都是一边倒的战斗。
但是,起义军在推进。他们在用身体铺就通向高塔的道路。不曾有人退缩,尽管三四个起义军战士才能换一个王家军士兵,尽管他们简陋的武器刺不穿坚硬的盔甲。
但是,起义军在推进。
地上铺满了尸体。身着单衣的尸体明显多于身着盔甲的。
直到昨天,他们还在酒馆里听歌;知道昨天,他们还是爱人的伴侣,父母的儿女。
少年握紧了手中的琴。

上午十点。战斗已经进行了近五个小时 。
起义军已经进入富人区。旧官员和旧贵族们吓破了胆,要么继续向宫城逃窜,要么选择跪地求饶。
人们对俘虏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嗤之以鼻。一律放任其自生自灭。
迭卡拉庇安不准备坐以待毙。他下令使用投石机和弩车。重型武器的加入使得起义军伤亡陡增。同时他开始使用风的权能,用风眼和风场对民众进行攻击。
随着起义军的不断突破,少年与巴巴托斯一行终于到达宫城。
宫城广场上的古恩希尔德家仆拼死抵抗着王家部队四面八方的攻击。由于孤军深入,他们面临着被包围的威胁。
必须赶快进入高塔。
巴巴托斯用风场抵抗着四周射来的箭矢。少年的琴声附带着巴巴托斯的魔力,将其扩散到听众的耳中,令他们士气大涨。古恩希尔德的年轻骑士和阿莫斯结伴而行,悉数解决前方的敌人。
十二点,随着守卫高塔大门的最后一个敌人被解决,巴巴托斯和他的战友们终于突破了大门,进入了高塔。三人一精灵边战边进,很快肃清了塔内的敌人,来到了高塔顶层的门前。
一点。最后的战斗等待着他们。


迭卡拉庇安从未想过,子民们会拿起武器反抗自己。
他在荒无人烟的北境大地上创立了人类的城市。他为子民们提供了没有苦寒的家园。他用风墙抵挡了一切魔物的侵扰。他为民众安排了生活,让他们各得其所。
他以为子民们爱他,正如他爱他的子民们一样。
相比于他做的一切,他不过是希望民众一点微小的爱戴,一点微小的供奉。
他不解,他愤怒,人类果然不知感恩。
因此,他出动军队,使用重型武器对付起义者,不过是想让这群白眼狼吸取教训。不过,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砰!!!”
随着一声巨响,巴巴托斯利用风元素在小空间内的爆发,成功炸开了门。三人一精灵冲进了房间。
此时的迭卡拉庇安丝毫没有大势已去的慌乱。他冷静地坐在王座上,端详着这群弑君者。
“迭卡拉庇安,你压制自由,残暴无道;你草菅人命,破坏家庭;你聚敛财富,鱼肉百姓。人民不需要你的统治,你将被宣告死亡。”少年宣布着人民对王的判决。
“真是放肆啊,凡人。”高傲的王者冷笑着:“是谁允许你这样和你的王说话的?”
迭卡拉庇安施展能力,狂躁的飓风顿时形成了风场,压制住了巴巴托斯一行。
“如果没有我,你们哪里有命面对我!真是不知廉耻!”迭卡拉庇安走下王座,向众人逼近。
还只是元素精灵的巴巴托斯还无法抗衡龙卷之魔神的风场。他只能尽全力用风元素组成的护盾保护着少年一行。他的魔力快速流失着。在这样僵持下去,他们都将被暴风撕碎。
必须寻找破局之法。
巴巴托斯的力量来源于民众的信仰。
对,信仰。
“把竖琴给我!” 巴巴托斯对少年大喊。
少年一惊,接着把竖琴丢给了巴巴托斯。
原来 ,这把多年陪伴少年的竖琴,聆听了少年的无数愿望。从昨晚到今天,它表达了无数蒙德听众的心声。这把琴早以聚集了蒙德人的信仰和希望。
“话是这么说没错,迭卡拉庇安。但是,你给了子民生命的保障,却没有给他们自由的保障。有时,为了追求自由,生命也在所不惜。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结束了,高塔孤王。”
巴巴托斯将元素力导入竖琴。顿时,光影流转,竖琴爆发出一阵巨大和和鸣,传遍了蒙德的整个角落。
“多说无益,无礼之徒。你想要,便给我一个体面的结局吧。”
迭卡拉庇安感受到了那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竖琴所爆发出的巨大能量。他那睥睨众生一生的双眼闪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情感。
遗憾,惊讶,感叹,甚至恐惧。
但并没有悔恨。
他爱他的子民。他从不后悔他所做的任何事。
“连你也要杀我么,阿莫斯。”
高塔孤王看向唯一的一位曾接近他的女孩。
“只有这样,才能赢得你的注视吧。”
随着巴巴托斯不断将元素力导入竖琴,他身边聚集的风越来越强,已经将迭卡拉庇安逼入了墙角。随着高塔孤王体力不支,笼罩蒙德的大风不断减弱,这无疑给予了起义军极大的信心。不断有王家军放下武器投降,和高塔孤王站在一起的,只有他最看重的亲卫队了。起义军的冲锋呐喊不断逼近这座象征着神威的高塔,近的塔顶的众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终局了。
巴巴托斯见迭卡拉庇安落入下风,开始将元素力集中,试图打开保护着暴君身体的风墙。
终于,风墙有所松动。古恩希尔德少爷看准时机,将元素力聚集到剑锋之上,狠狠地刺向风墙的薄弱处。
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传来。迭卡拉庇安一个踉跄,向后倒去,身边的风墙陡然消失。
“好机会!”
少女一声娇喝,带着复杂的神情,向她曾经爱慕的对象射出了决定命运的箭矢。
“原来如此。那就让我们地狱相见吧,阿莫斯。”
迭卡拉庇安用尽全力,向少女打出了最后一击。
锋利的箭穿透了暴君的胸膛。
猛烈的暴风撕碎了少女的身体。
知道这一刻,她才知道,她与他的距离。

“阿莫斯!!!”
巴巴托斯,少年和古恩希尔德少爷大惊,同时向少女的方向伸出了手臂,试图接到少女的身体。但指尖所到之处,只有一片虚无。
飘逸的长发,娇美的容颜,坚定的信念,都已经随着狂风归于沉寂。留下的,只有少女的弓箭,一把弑神的弓箭。
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众人伤感。随着魔神的陨落,巨大的能量从迭卡拉庇安的身体中爆发,使这座高塔岌岌可危。他们必须迅速离开这里。
塔外,起义军已经攻破了亲卫队最后的防线。随着迭卡拉庇安的死,亲卫队也丧失了战斗意志。
两点半,剩余的起义军战士占领了宫城广场。一切都结束了,大家在塔前等待着推翻暴君的英雄们。

塔体剧烈地摇晃着。少年和古恩希尔德少爷手拉着手,确保对方不会跌倒,在巴巴托斯的引导下快速地走下楼梯。
随着众人冲出大门,塔身也开始倒塌。无数的瓦片和砖块从高空落地,成了高塔孤王怨念的箭矢。
在塔外迎接他们的民众不得不四散奔逃。
“快!疏散!”
巴巴托斯,少年和古恩希尔德少爷迅速投身疏散 人群的队伍中。
慌乱间,一块边缘锋利的落石从天而降 ,精准地贯穿了少年的腰腹。
“!”
少年一惊,紧接着剧痛袭来。他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出了身体。
少年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
巴巴托斯看到了迫近的危险,想展开风场为少年接下落石,但一切都迟了。

(五)血泪与新生
蒙德在下雨。
数万蒙德民众的尸体溶化在雨水里, 将整个城市染成了红色。
三点,雨停了。
午后惨淡的阳光穿透云层,不再受风墙遮挡,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投射在这片大地上,象征着这座城市迎来新生。
广场上,没有人说话,连钉子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大家自发地围绕在一位少年的遗体周围。
他曾号召人们反抗暴政,他曾带领人们冲向暴君的堡垒,他曾代表着蒙德人和暴君对峙。
但他看不到这座城市因他而取得的新生了。
巴巴托斯将那枚羽毛郑重地插在了少年的发丝中。
这枚羽毛将带着他的灵魂翱翔远方。
古恩希尔德少爷将象征着胜利者的桂冠戴到了巴巴托斯头上。
清风流转,他感到力量流满全身。他的身上凭空多出了一个重物。
神之心。
新的神已经诞生。
一阵微风拂过,风精灵原本在的地方,多出了一个少年。
和地上躺着的少年一模一样的少年。
少年正是巴巴托斯。他拿起少年怀中的竖琴。
他决定,终生代他走遍蒙德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
这是他用生命换来的权力。
他用手触碰着竖琴的琴弦,一阵旋律流转而出,是少年在起义前夜弹奏的曲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和着旋律一起合唱。这是一首属于这片土地,属于这片土地上无数追求自由的民众的歌。
创世纪已经完成。新时代已经到来。
(歌词改自英国爱国歌曲《我向你宣誓,我的祖国》)
I vow to thee my country,
我向你宣誓,我的祖国,
All earthly things above.
一切人间世俗之尊。
Entire and whole and perfect,
全然、完整、致臻。
The service of my love;
为你奉献出我的爱;
The love that asks no question,
绝对毫无疑问的爱,
The love that stands the test.
经受得住考验的爱。
That lays upon the altar,
贡奉在祭坛上的爱,
The dearest and the best;
最珍贵,最完美的爱;
The love that never falters,
永不动摇的爱,
The love that pays the price,
不惜一切的爱,
The love that makes undaunted,
永不屈服的爱,
The final sacrifice.
即使最终牺牲。
And there's another country,
世上有一个国度,
I've heard of long ago.
我早已听闻。
Most dear to them that love her,
热爱她的人们的亲爱祖国,
Most great to them that know;
是他们心目最伟大的祖国;
We may not count her armies,
我们可以不计她的军队,
We may not see her King;
我们可以漠视她的君主;
Her fortress is a faithful heart,
她的心是坚固的堡垒,
Her pride is suffering;
她的尊严越发坚定;
And soul by soul and silently
一代代薪火相传,
Her shining bounds increase.
她光芒日益明亮。
And her ways are ways of gentleness,
她举止是高雅的风度,
And all her paths are freedom.
自由是她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