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是什么形状的云

没有课间，九点三十五分提前下课，教学楼外的气温比中午低很多。没睡午觉的困意为双眼蒙上纱窗，我低头走在回寝室的路上，路灯亮着白光，几片落叶被风旋转着吹起。

普通的夜晚。

突然听见前面一阵活泼的女声：“快看，那是什么形状的云！”

我抬眼，三个女生并排从对面走近，其中一位伸手指向两排宿舍楼间长长的夜幕，她脸上露着笑容。擦肩而过后，我停下步子转过身，学着她们仰头望去。

那是一层又一层铺展开的云，鳞次栉比，单独看着又像是软笔书法里面的隶书字。在深色的天空中，写意的洁白也浸染上了几分深沉，为一幅没有月与星的画布增添趣味。一个人走着也是无聊，我动用自己贫瘠的想象力，决定猜一下那个女生看到的云是什么形状。

首先，讲到云一般会联想到绵羊吧。不过偏蓝色的绵羊大概不常见，我摇摇头，否定掉这个想法。

又是冷风吹打着外套，我笼起袖口，倏地想到地理课上看过的冰川视频。对呀，天空也可以是深不见底的海洋，这些云则是漂浮着的冰块，原本在头顶上的繁星就落在地面变成了一盏盏路灯。上面是海洋，下面是天空，前面是亮闪闪的六芒星，后面是穿着宽大斗篷爱吃雪糕的秋风精灵。

诶，这样的话我是不是玩倒立着走啊。

而且气温已经够低了，再想象数不清的浮冰漂游在高处，我有点担心会感冒。

沿着路走上一处缓坡，我感觉还是羊群的比喻最贴切。赫萝说过不同时候的空气是不一样的，作为经验丰富的牧羊人，诺儿菈或许会说不同时候的羊群也是不一样的。清晨的羊群是灰蓝色的，牧羊人要在朝霞满天之前确定一天的放牧行程；午后的羊群是浅黄色的，这是一天放牧里比较惬意的时段，人和绵羊都可以在草地上晒晒太阳；入夜的羊群则是一半灰色一半橘黄的，诺儿菈和牧羊犬要把羊群围在火堆旁照看，等待下一个灰蓝色的黎明。

诺儿菈应该会祈祷，希望明天是个好晴天。

我继续走着，瞧见一位女生举着手机在拍照。我也侧过身看去，原来是月亮出来了。淡色的月光仿佛水波一般晕开，周围羊群刚挪动一点距离又重新围了起来，可能是诺儿菈正在挥动着带铃铛的拐杖。眨眨眼，圆月戴回了面纱，云层间光影转动。

看到月亮，我就想到了岛村抱月。在犹豫要不要主动给安达发短信的某个夜晚，她可能会一边拨弄头发一边走向窗户，然后，她就在夜幕中发现了这样的云。她会觉得这是什么形状呢？

可能岛村会提起书包看一眼上面的动物挂件，然后摇摇头又把注意力放回对话框里打了一半的内容。如果让岛村专门思考什么距离是属于朋友之间的，她估计会和我看到年级群各种通知动辄满消息的反应一样，心里念叨一句「面倒くさいなぁ」。当然，岛村愿意包容和接纳安达，包括安达可能会带来的麻烦事。可能当事人也讲不出理由，硬要说的话，岛村感觉安达身上的温暖让她很安心。

喜欢的话，就算没有星星可以数，两个人也能在晚上畅聊一番。

所以，我猜想岛村会觉得那些云的形状像她和安达一起带的发夹。尽管可能根本不像，但安达樱还是会点点头，然后脱线的两人一块笑出声来。

这之后的某天，安达骑单车载着岛村一起回家，她偶然间抬头望向天空。又是一样的云，她睁大眼睛，像在自言自语地说：“好多羊呀。”

“啊？哪里有羊，还没到乡下呀。”岛村朝四周望了望。

“哦，不是，我说的是那个。”安达指向前方的远处。

那里或许就是诺儿菈和她的羊群歇脚的地方。可能就在那天午后，她遇见了马车上的罗伦斯与赫萝。也可能羊群还是那些羊群，就像云彩还是那片云彩，但诺儿菈已经离开了。她正坐在教堂的书房里学习各种文书，或许就和上经济学课的我一样不时揉揉眼睛，间接性地打个哈欠。

安达与岛村走上放学的路，诺儿菈也将听见教堂晚间的钟声。云也好月亮也好，陪在身边的人也好，道声晚安，今夜祝能做个好梦。

明天早晨，睁开双眼的第一件事，不妨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一看，说不定我们看到的是同一片云。

这样想想，明天的早八也有了些许动力。

到时候，那片云会是什么形状？

真是叫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