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余波

在混混鳄倒地后,我们便用腕力的绳子将他绑回了阿玛里镇。我们有讨论过要不要给他橙橙果,最后考虑到混混鳄那严重的伤势,我们一致认为如果不给的话风险太大了;他的伤口可能会感染,并且在一路上他都不曾醒过来。
一回到镇上,身边便充满了来自旁者的惊呼与异样的目光。我们不得不对整件事做了简短的解释——特别是混混鳄被自己力量反噬的部分,之后他便被带到土台龟长老那让客栈老板差不多娃娃检查伤势了。原来差不多娃娃还是名医术精湛的医生呢。
土台龟与差不多娃娃在旁边的小厅中围着混混鳄忙活着,我和藤藤蛇则是默默无言地待在客厅里。随着时间推移,在这大到离谱的房间里待着是越来越不自在了。
没过一会,藤藤蛇便绷不住了:“嗯,你觉得你那办法会管用吗……?”他问。
我想了一会:“我不知道。至少混混鳄他还活着,并且他身上的火在完全熄灭之前变得越来越小了。但我又有些担心这只是因为混混鳄变得虚弱才这样的。他现在的情况证明我想的是对的;欲火与他的欲望可能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但我也不敢太肯定。”
“是啊……不过等差不多娃娃他们处理完了,我们还是可以问一下他的!这样的话对欲火的了解就可以更进一步了,尽管好像混混鳄是从别的宝可梦身上染上的,而不是从沃罗曼兹……”
“没错,我想这意味着它真可以直接在宝可梦之间传播了。”
“哇,好可怕……等下,这么说的话咱们也可能被传染上?!”
“哎呀,可能吧?!我不清楚,但咱们谁都不会火系的招式,所以——”
突然,通向小厅的那扇大门打开了,差不多娃娃拿着一个小药箱走了出来。他转身关上门然后看向了我们:“啊,好消息,混混鳄的情况基本平稳了。”听到这话,我们便松了一口气,“他全身都是二度烧伤,甚至连一些内脏器官里都有。之前听你说他被自己的力量给‘反噬’了,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说,“在战斗中,混混鳄的力量让他整个烧了起来,我们设法把他身上的火灭掉了。”
“他现在醒了吗?”藤藤蛇问。
“嗯,在我给他处理烧伤的时候醒了。我问他问题他不吭声;不知道是因为疼得说不出来还是死鸭子嘴硬,抑或两者都是。现在长老正审他呢,希望他能配合一点。”
我们在差不多娃娃离开前与他道了再见,之后便继续默默等待着。
又过了五到十分钟左右,土台龟长老从房间里出来了:“哦,杰米,藤藤蛇,你们好呀。我没想到你们还呆在这,是有什么事吗?”
“哦,”我说,“我们想和混混鳄说说话,可以吗?”
“可以,现在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以前他还是个祸害,但现在并不是什么问题了。我想问问,在那片树林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声称之后不会再做什么抢劫的勾当了,但他似乎对之前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后悔。另外他也不肯交代在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包括这身烧伤是怎么来的。”
“嗯……这些问题比较私密,”藤藤蛇说,“我不觉得我们会说……”
“简而言之,混混鳄之前的生活很艰难,”我说,“但具体怎样我不觉得我们能说出口,不过他说的那些你还是可以相信的。”
“好吧,不管他以前生活有多艰难,他做的恶是确确实实,无法弥补的。说到这,他说他偷的那些钱都在打架的时候掉溪里了?”
“是,”藤藤蛇说,“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水跃鱼用一记妙招将混混鳄撞飞到钱堆上了,然后……”
“哎呀,这就不太好了。我想我得告诉镇民们,可能不久之后溪里就要流黄金咯!”土台龟笑着说道。“哦,还有一件事,”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凝重起来,“杰米,藤藤蛇,你们做的事非常的危险,生命安全是用再多钱也换不来的。所以请你们以后不要做出这种鲁莽的事情了。”
我与藤藤蛇双双沉默了。现在我才意识到其实土台龟并不懦弱,他只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大家的安全而已。他不希望我们受到伤害……“哦,嗯。对不——”
“不。”藤藤蛇说。我转头看到他阴沉着脸,眼神好像是要杀了土台龟似的,“我不懂什么叫不安全?如果有任何冲动的举动,那就是我的决定,至于安危,我并不在意。如果我总是畏首畏尾,那还谈什么成功?所以,我要将安危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土台龟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小伙子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藤藤蛇,最痛苦的吸取教训的方式就是犯错,所以听我说;在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一旦失去,就会成为无法挽回的伤痛。你说得也对;要将安危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但请在一失足成千古恨前仔细想想后果吧。”
我紧盯着他们俩:藤藤蛇脸涨得通红,好像随时都要喷出火来;而土台龟则却是一脸淡然地等待着藤藤蛇的回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好在在短暂的寂静之后,藤藤蛇终于松了口气。“好吧,我以后会留意的。”
“谢谢你能把我的告诫当回事。现在如果你们想要跟混混鳄说些什么的话,就请随意吧。”
“呃,谢啦,”我说道,然后土台龟便走到屋子的其他房间里去了。我们走过去,推开了通向小厅的那扇大门,一个熟悉的声音立刻从里边传了出来。
“哎呀,又怎么了?!”我们看见混混鳄躺在床上,浑身都是烧伤。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烧伤药膏的气味。似乎除了说话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了。
“哦,日安,”我说,“我们想再跟你说说话。”
“欸,是你们两个小子呀。如果你们是来找我道歉的,那么还是别打扰我了。我对自己为了活着而做出的那些事一点也不后悔。”
“不是,我们想问几个有关于欲火,就是那个能让你使用火系招式能力的问题。”
“嗯,‘欲火’?行呀,问吧。”
“哦,让我想想……在被自己力量反噬的那件事发生之后,现在……现在你觉得怎么样?你觉得这种事情会以后再发生,还是就此销声匿迹了?”
“嘿嘿,‘销声匿迹’,你的这个词用得真好。”混混鳄停了下来,脸上好像挂着一抹笑意,“之前我告诉过你我这力量是怎么来的,就是那个什么‘欲火’,但有个小细节被我给漏掉了;在沙漠的那时候我一直渴望金钱,因为只要有了金钱,像食物和水这种东西就都有了。我就特别想要,将它视之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可自从沾染了那种能力,有些事情就……不太一样了。”
“我停不下来想关于钱的事情,甚至不止这样。那时候我睡着了都想着怎么去偷去抢,还会做很多各种关于钱的梦。它就烤的你浑身发痒,唯一去搔它的办法就是弄到更多钱。当在沙漠里找到钱越来越难的时候,它就开始恶化了,在那时我才想到可能会有被反噬的风险。”
“不过还好,我有足够的力量到外边去闯荡,不过即使我背井离乡去搔这该死的痒,它还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之前我每天都在想,‘我该怎样才能搞到更多的钱?’……但现在,我……我——”我注意到混混鳄说话的声音突然变了。这还是他的嗓音,但怎么听怎么怪怪的?接着我看向他的双眼才猛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混混鳄哭了。
“终于,”他哽咽着继续说道,“我完全感觉不到它了。我自由了,从这该死的火焰中解放了!”说到这,混混鳄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他开始抽泣起来,泪水划过那张我自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幸福的笑脸。“我已经好几个月不能正常思考、感受到快乐了,现在那火终于销声匿迹了!谢谢你,小子,谢谢你救了我……”
混混鳄继续抽噎着,而我对他报以微笑。我从没想过欲火会如此恐怖。但话虽如此,我却对我们能从它造成的恐怖之下拯救混混鳄而感到异常欣慰。最终,他平静了下来,我们又问了一些他携带欲火时的经历。不过对于沃罗曼兹他一无所知,更别说传染给他的那个宝可梦是从哪来的了,但他也告诉我们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现在我们对欲火的了解是这样的:除了给予感染者使用火系招式的力量外,欲火似乎会让感染者对于过度执念于某件事情(我认为这不一定与金钱有关)。这种执念似乎就是梦幻提到过的“不惜代价的实现愿望”。它会隔绝你脑中的想法与感受,不只是喜悦。其他例如愤怒,沮丧以及对其他事物的渴求都会被隔绝在外。混混鳄还告诉我们,这种执念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强,就像欲火逼迫他去抢劫越来越多的钱那样。当然,如果不去满足那执念,你就要变得外焦里嫩了。
它真的就像原野上燃烧的野火那样强大而又危险,在成长过程中需要越来越多的燃料来维持自身。混混鳄的是钱,如果不能满足需求的话,欲火就会以他的身体作为燃料代之。有关欲火的一切都与执念,或者说是欲望有密切的联系,所以当混混鳄不再去想钱时,欲火也就随着他的欲望消弭于无形了。
“那么,”藤藤蛇说,“你要做什么,我是说,当你康复之后要做什么?不会又继续做那些盗抢的勾当吧?”
“我已经受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金钱和文明了!自然的水和自己采的果子够我过上几个月的生活了。唯一让我去偷去抢的原因就是为了满足那该死的火。金钱和文明带给我的只有痛苦,现在我不想再见着一个子了!”
哇哦。我有些惊讶,但我想在经历了那一系列事情之后,作出这种隐世的决定也不足为奇。至少他不会再去做那些盗抢的勾当了。在道过别后,我们便离开土台龟的屋子回客栈了。之后我们便放下行囊吃起了晚饭。
“那个……藤藤蛇,当时你和土台龟说的那些……”
“哦,怎么了?”
“嗯,我觉得你说的那些有道理:要将安危把握在自己手中,如果不这么做咱们就没法救混混鳄并且阻止他继续盗抢了。但只要咱们还是搭档,置于险地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以后咱们商量一下再去冒险,好吗?”
“啊,当然可以!那时候我就是犯浑。你说的对:作为一个队伍咱们得同呼吸,共存亡。”
“这样就好。”
“不用客气啦,水跃鱼。”
我愣了下,就在没理他继续吃饭了。
“哎呀,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吗?”藤藤蛇笑着说道,“别太当真!”
很快,我们就吃完饭准备睡觉了。明天我们打算在镇民之间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关于沃罗曼兹的线索。如此想着我便疲倦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