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意的意思就是懂得创造属于自己的机会并迅速行动。至少，当迪恩·奥班宁打算独自一人抢劫一辆正在等红灯的运载威士忌的卡车时，他就是这么想的。二十分钟后他就卖光了所有的威士忌。

        这种态度很适合一个从街上名为“小地狱”的地方顽强地长大的人。顾名思义，盗窃和灯红酒绿就是这地方的日常。虽然迪恩生活在这么一个地方，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邪恶的人。事实上，他的公众形象简直完全就是邪恶的对立面。他每周日都会去做弥撒，教区牧师希金斯神父还是他的一位挚友。

        他还在芝加哥的市中心开了一家花店。那可真是一个完美的公众形象；谁会怀疑那个友善的花商会有一间用来处理可疑的交易的密室呢？花店一般都是暴徒们准备葬礼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这意味着迪恩只需要在自己的另一个职业中稍微透露一些消息就能够为一家企业招徕生意。这可是双赢。他年轻时和街头帮派的人一起打过壁球，这确实得到了回报。迪恩两头获利的艺术已经臻于完美，这让他总是能赚到那些肮脏的血钱。

        迪恩生来就是个健谈的人。这或许来源于他的爱尔兰血统，但是他甚至能在对方还没搞清楚自己在讨论什么之前就说服对方达成最好的协议。他的人脉很广，也很有抱负，虽然芝加哥的北区向来是他的地盘，但是他仍然希望能够拥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他或许生来一无所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必须一直如此，或是满足于自己脚下的一小片地盘。就像任何一个优秀的生意人都知道的那样，只有不断扩张方能生存，为了彻底掌控芝加哥，迪恩已经准备好向更多的葬礼提供更多的鲜花了。

迪恩·奥班宁侦听记录

芝加哥警察局

档案号：#01584

状态：公开侦查

变动日期：02/16/1920

抄录日期：02/17/1920

速记员：G·艾弗里

        一下内容是迪恩·奥班宁和他的副手“臭虫”乔治·克拉伦斯·莫兰。这段音频信号是由一个卧底特工安装的窃听器记录下来的；窃听器被安装在芝加哥北街736号，斯科菲尔德（迪恩·奥班宁的花店）里面。

        商店铃响声。微弱的拖拽声。能听到一个男人在轻声唱歌，然后开始咳嗽。

        莫兰：哎，迪恩，你在吗？

        远处传来沉闷的声音。

        莫兰：对，是我。（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

        能听到背景噪音和脚步声越来越大。一个男人清了清嗓子。

        奥班宁：早啊，臭虫。

        莫兰：嘿，拱门杀手，你在里面干啥呢？

        奥班宁：给我小声点！我在做生意呢。

        莫兰：老天爷啊，放松点，好吗？

        奥班宁：你又要开始像虫子那样嗡嗡叫了？

        莫兰：我在来的路上顺便去拜访了下我们的朋友奥沙利文。快渴死我了。

        奥班宁：嗯哼。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

        莫兰：啊，我没吃早饭。

        奥班宁：你怎么这么散漫？

        莫兰：啊，拜托，省省希金斯假正经的那一套吧。

        奥班宁：哎！你懂的，在教堂外试着遵行上帝的话并没错。

        莫兰：（小声地）只在你需要的时候。

        奥班宁：怎么回事？

        拖拽声。有人在吸气。

        奥班宁：你把我告诉你的话转告给他了吗？

        莫兰：一字不落。

        奥班宁：你有……像我说的一样和他强调吗？

        莫兰：没错。我花了点时间……但是最后他还是明白了。

        奥班宁：你确定？他有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

        莫兰：不会，我离开时他亲口说他明白了。

        奥班宁：好。好！（拍手声）那么付款方面就没有任何问题了。那么，我们来谈谈以后的事情

        商店门铃响。微弱的拖拽声。进门的脚步声。

        奥班宁：哦，你好啊弗兰基！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弗兰基：（上气不接下气）伙计，你可得帮帮我。情况紧急，我需要一些能够送给以为女士的花。

        莫兰：（笑）你又失宠了，弗兰基？

        弗兰基：你不会相信发生了什么的。

        莫兰：我猜猜，你又在窑子里脱裤子时被抓包了？

        奥班宁：最好别是这样，不然我就不伺候你了！这间店可不给成天逛窑子的人提供服务。

        弗兰基：不，不，不是这样的，是该死的情人节啊。我又忘了这档子事。

        笑声

        莫兰：哦，这你们一定吵得很厉害。

        弗兰基：这已经是第二年了。该死，总有一天我会因为这些节日被人开枪打死！

        奥班宁：所以你还要花吗？

        弗兰基：要，要。给我来……呃，六朵玫瑰？

        笑声

        弗兰基：咋了？有啥好笑的？

        奥班宁：我先确认一下：你有多爱你的那位女士？

        弗兰基：哈？你啥意思？

        莫兰：就是个简单的问题。她是你的真爱，还是只是泡来玩玩？

        弗兰基：她是我的一生挚爱。

        奥班宁：好。那么六朵玫瑰可就不够了。

        莫兰：是啊，那是送给泡来玩玩的妞的，你还记得那天的事吧？

        奥班宁：你需要更猛烈地展示你的爱。

        脚步声。

        奥班宁：我建议你买这束花。二十四朵达尔塞玫瑰，中间包围着一朵西藏玫瑰。

        莫兰：真美。说起来啊迪恩，花瓶是买花赠送的吗？

        奥班宁：没错，臭虫。你看着西藏玫瑰多白啊，不是吗？

        莫兰：这么跟你说吧；你把这束花带到那个女士的家里，她不仅会口头上告诉你她多原谅你，她还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

        弗兰基：天啊……我不知道，伙计，这束花有点太贵了。

        奥班宁：啊……别担心。

        弗兰基：哈？

        奥班宁：你看，就在你来之前，我和臭虫正在讨论一些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和你说，只要你待会和臭虫一起跑一趟，这束花就归你了，免费。

        弗兰基：真的？什么活计？

        莫兰：就当是体力活吧。有些家具要重新安排一下，你懂的……就是稍微修饰一下。

        微弱的拖拽声

        奥班宁：而且是现金付款，所以到时候你或许还能再多买几束花送给你的那位女士。

        莫兰：听上去很不错啊，弗兰基。给你的女士送上一份珠宝，你就不需要记住情人节是那一天了。

        弗兰基：是啊。好吧，成交。这活我接了。

        奥班宁：很好！她一定会爱上这束花的，弗兰基。

        沙沙作响声和脚步声。

        莫兰：嘿，你哥哥最近如何？

        弗兰基：彼得吗？他还不错。

        莫兰：啊，把他也叫上。多带几个人总没坏处。

        沙沙作响声

        奥班宁：带上你的花。

        弗兰基：好的，我会叫上他的。嘿，谢了迪恩，你真的帮了我大忙。

        奥班宁：不用谢，应该的。

        脚步声，慢慢变轻

        莫兰：哎，6:30记得待在家里。我会打给你的。

        弗兰基：当然了，臭虫。

        莫兰：（提高音量）叫上你哥哥！

        商店门铃声，关门声

        莫兰：没想到来了个免费的劳力。

        奥班宁：不，臭虫。这都是上帝的旨意。我和你说过的，我一直以来坚持祈祷不是没有结果的。

        莫兰：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说起来，我快饿死了。你这有没啥吃的东西。

        奥班宁：没有，我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

        莫兰：好吧。我待会回来。

        奥班宁：好的。上帝保佑你。

        脚步声，逐渐微弱。商店门铃声，门关上。叹息声。脚步声，逐渐微弱。

        抄录结束

      希金斯神父的宗教日志

        1920年，2月10日，星期二

        亲爱的主，我们的天父，

        年轻的迪恩·奥班宁今天早上来找我了，他的忏悔让我感到不安。我发誓，数周来他的忏悔变得愈发阴暗。我相信他以为我没有认出他来，所以才把一切都坦白的那么彻底，但是我已经熟悉那个声音很多年了，很难认错。而且，他总是会在咒骂的时候抓紧自己的身体，这显然是个致命的泄露身份的行为。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够骂出如此肮脏的话语。

        他发现自己如今正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他甚至随身带着一把上了膛的霰弹枪。似乎他在每次遭受打击后都会变得更加勇敢。他把那些打击称之为“商业风投”。最近一次“风险投资”是持枪抢走了一卡车的酒水。我担心这就是他拿来给我做弥撒用的红酒的来源，但是我不敢问。有时候，不知道这些事情对我们来说会更好。正如迪恩自己所说的那样，“不问问题就不必说谎”。就在上周，他才承认他在他的店后面把一个人打到失去知觉。更糟的是，他一点也不感到懊悔。事实上，他惩罚那个人是因为那个人曾经在他工作的杜鹃花展上流血。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我就一直能够发现这些迹象。经营“小地狱帮”，入店行窃，用掺有麻醉药的酒水抢劫。还能对他有什么指望呢？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父亲还有兄弟一起生活，在鹅岛这样的地方长大，这些肯定都对这个男孩的成长产生了影响。从来没有母性的影响来制止他的不良行为。

        主啊，我只希望您知道，我尽力了。我仍会努力。我照料他，向他展示您的爱，他也已经接受了。他用优美的男高音在教堂的合唱中歌颂您的荣光。然后我知道他也用同样的声音来转移餐厅老板的注意力，这样他的朋友就能趁机洗劫寄存处了。他若用您授予的恩赐在这世上前行，还可算作他的罪吗？主啊，他曾是个可怜的男孩，这让他走上了经商的道路，他生来就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和他的朋友“臭虫”莫兰。他们每个人都给对方造成了坏的影响，但是他们两个之间亲密无间。自从这座城市的报纸上记录了他们曾经奋力拼搏的日子以来，他们就分不开了。

        事实上，我最担心的不是他的灵魂，而是他的安全。他其实是个敏感的男孩。他热爱歌唱，对鲜花充满激情，在认识到自己的疑虑后也会感到后悔。他几乎每个周日都会来参加弥撒，一周忏悔几次，而且严肃地对待自己的苦修。我不禁想知道若是他的母亲还活着的话他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啊！我明白了，主啊，带走她自然是您的意愿，也正是您的意愿把他塑造成了现在的样子。正是这座城市将他塑造成这个样子，也正因此让他在这世上取得了成功。主啊，即使是您羊群中最强壮的，也可能被魔鬼的邪恶所诱惑。我本应知道这一点，并为此乞求宽恕。重点是我们都在尝试，日复一日地，让自己配得上您的爱，在这一方面，迪恩·奥班宁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厉害。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熟悉您的话语。我想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