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回家路上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吧,总是在天色渐暗时给你亮盏灯,也总是在日头渐起时悄悄遮住太阳的光晕。 早上接到电话,母亲带着哭腔跟我说她今天上班途中摔了一跤,后来发现腰椎骨折需要手术,那时的我大脑一片空白,涌上心头的只有焦急和悲哀。 头一天中午我送母亲上回昭通的车,自己和朋友约好在昆明玩两天再回。在去车站的地铁上,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我旁边轻轻靠在我身上,不记得为什么我们便聊到了有关她对于生活态度的问题。在这之前,我发现母亲在闲暇之时只会把精力集中在看电视和玩手机上,而对于生活仿佛失去了规划与热情。我问她有没有想过退休之后做些什么,他用迷茫的眼神看了看前方,想了一会儿说没有。这答案虽然说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还是对母亲说要学着去尝试一些新的事物,也许是看一些书,学一个喜欢的乐器?总之得找到一些能让她对生活燃起希望的事物。母亲犹豫了一会儿,她说一段时间前曾经看过一本不记得讲什么的书,看了一会儿便也再没有兴趣了,另外她说也许她退休之后回去学一学电琴之类的。我听出来其实她心里并没有答案,于是我让她答应我以后我给她推荐一些书,同时一定要看完,慢慢养成习惯,她答应了。 其实她这个岁数的人,大都丧失了探索生活的热情,只是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能过一天是一天。本来在我眼里,日子各有各的过法,这种活法也没什么值得责备的,但我还是很希望母亲能有一点做出改变的决心,因为生活并不能永远如此稳定,无法一成不变,现在麻木地跟随时间向前走,等到一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来临时,是否能有什么能支撑她继续走下去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虽然无论抱着什么心态,人都是要滑向死亡的终点,但我不希望她在这一过程中是绝望的。一定程度上肉体的衰败并不能完全摧毁一个人,但灵魂的衰亡是真的会让一个人再也站不起来。 一个月前,母亲刚刚确诊新冠,一周后发现病毒侵染到了肺部,需要住院治疗。那个晚上,母亲坐在急诊室的椅子上,看着诊断报告,眼里噙着泪水然后小声嘟囔到:我怎么那么倒霉啊。那一刻我看着她的眼睛,悲哀的情绪已然从她的眼眶里溢了出来,那一刻我很心疼,一方面我十分害怕永远失去她,另一方面她的茫然让我发现似乎在她的灵魂里缺少能支撑她的事物。后来好在经过一个星期的治疗母亲基本康复,随后过年一家人出去旅游了几天也让她的心情舒缓了不少,只是没想到新的变故会来的如此之快。 在我幼时的记忆之中,母亲其实一直是一个温柔且强大的女性,但后来逐渐长大后我才发现其实她也很脆弱。那是父亲刚刚安葬后的一天,原本在医院里和其他家人看望外公的我突然发现母亲不见了,后来问了才知道她先回家拿点东西,我抱着担忧的心情赶紧打车往家里赶,打开家门后我看见母亲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坐在她身边后,她望了望周围,然后带着哭腔对我说,看到家里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起你爹。从那天起,我才发现母亲其实也会哭,也很脆弱。如今距离那一天已经过了四年了,但我仍然能在记忆里将那一刻很详细地描绘出来。 父亲死的很突然,突然到他来不及思考死亡,甚至可能不知道是什么疾病带走了他。但从他死去的那一天起,对于死亡的思考便从未在我脑海里停止过,我曾经彻夜难眠,去猜测死亡后的世界,去尝试描绘时间的尽头,但四年过去了,我发现这一问题没有答案,有的只是仍在不断流逝时间的嘀嗒声,有的只是不断向你走来的生命的唯一终点。 与四年前的自己相比,我在这个问题上仍然没有找到答案,也很有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答案。同时虽然我几乎从未向别人吐露过悲伤,但父亲的死像一块阴影永远映在了我的心底。我很想念他,也很想念过去无忧无虑的时光,但时间对谁都是公平的,在死亡面前没有种族,没有阶级,没有高尚或是卑微,这是一种残酷,但或许也是平等的一种标志吧。其实无论什么人,生或是死在宏观上看是无所谓的,因为这个宇宙已经绽开的或是凋零的花朵实在太多了,但在活着这段既定的时间里,你能感受到什么,你在思考什么则对你来说是生命的全部。 现在坐在车上我还没见到母亲,从之前的电话以及其他家人有关腰椎骨折方面的经验来看,情况不是非常严重,希望一会儿见到母亲后真是如此。 今天回家的路上下雪了,雪花挂满枝头的样子很美,四年前为父亲守灵时的天气大概也是这样,只是希望暖春到来,冰雪消融时,我和母亲能再看到鲜花爬上枝头。 2023.1.28 写在回家的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