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高崔克与菲利克斯系列巨龙屠夫第十章翻译

第十章: 路遇
原作者:William King
译者: 伯格曼啤酒馆

黎明时分,昨晚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坑里一堆化作灰的黑色残渣。菲利克斯嘴里咀嚼着一块富有弹力的奶酪,啃着带酸味的矮人面包,大口喝着淡啤酒,将嘴里难以下咽的食物冲进胃里。一旁的矮人和基斯里夫人们正拆解着帐篷,收拾行囊。
尤莉卡向他微笑,菲利克斯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内心感到一股欣慰。在其身后,他能看到闭比约尼正朝自己使眼色,那矮人正色眯眯地看着,右手抓着他那强壮的肱二头肌做出下流的动作。菲利克斯厌恶地看向一边,马拉凯还在修理马车,将零件装进板条箱中,并把一堆看起来十分像某种武器的零部件放在了身旁。两匹受了惊的小马在一夜的游荡之后回到了营地,在安置好的马具下,它们显得温顺安静。
其他的矮人屠夫已经拿起了武器,背上背囊,似乎随时准备动身去寻找下一个麻烦。奥列格和斯坦达手握弓箭,站起身子。唯独麦克斯看上去脸色苍白,憔悴且疲惫不堪,茫茫然中若有所思。法师似乎高了一些,身上产生了某些微妙变化,菲利克斯不好判断。
“咱们得走了。”高崔克喊着,“到巨龙山谷还有好一段路呢!”
马拉凯拽着缰绳,屠夫们迈着大步开始继续行进,在远处,菲利克斯可以看见有一团乌黑的云团在漂浮。

麦克斯·施莱伯倍感疲劳,昨日与绿皮的战斗中法师消耗了不少能量。
昨夜他也没能好好休息,看着尤莉卡和菲利克斯在火堆的另一边盖着一张毯子,嫉妒之情便涌上心头。同时矮人的鼾声大作也令他难以入眠。在盯了数小时天空中的星星之后,终于得以入睡,但不一会儿法师又被斯诺里踢醒,这跟一夜没睡毫无区别,眼睛的上下眼皮干酸疼痛,老想着合上。尽管如此,感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也不知道为何。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去感受魔法之风,气息相对较弱。魔法的触感稍有刺痛,但能让法师的能量和精力恢复些许,在魔风中法师探索着自己,依旧疲惫但又莫名地感到兴奋。
昨日的战斗魔法消耗对于法师来说有益,但属于尚未明确的好处,在自己的魔法技艺操作下,能够改善魔风,战斗过后未能给他提供新的见解,但至少有所收获,法师感觉自己比以前更能熟练地驾驭魔风,更能深入地探索灵魂深处的力量,他知道自己肯定比以往更强了。
过去数周时间,麦克斯动用了不少魔法,与斯卡文,巨龙以及绿皮的战斗驱使他不得不如此,在其学院生涯中极其少见。也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如今的麦克斯在经历了磨练过后,逐渐能聚集和容纳更多而魔风,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对魔法的流动掌控更加稳定,魔法视野和洞察力变得更加清晰透彻。
他以前所未有的感官再次细看高崔克的那柄斧头,其发出的强大魔法能量实在令人敬畏。菲利克斯的佩剑同样散发着一股相较之下没那么强大,但也十分神奇而卓绝的魔法之力。这两样武器的诞生服务于一个伟大的目标,他几乎可以猜得出,高崔克手里的斧头就是用来对付混沌的。
与绿皮的战斗中,菲利克斯挥舞着那柄剑刃时,法师曾察觉出剑本身似乎存在感知能力,他不知菲利克斯是否了解,但他觉得菲利克斯应该体验过手里武器的魔法意识,除非剑刃自主隐藏了其威力。法师决定和菲利克斯聊聊。

格伦德在乌格里克·剥人者的帐篷前就开始卑躬屈膝地等候着。他的兽人自尊十分敏感,也因此感到耻辱,不过当面对乌格里克的时候,他不得不加倍谨慎,那军阀的脾气纵使是兽人也会感到恐惧,他那喜欢生剥别人血肉,在猎物还活着的时候吞下的名声让人更加畏惧。
乌格里克的警卫们看着眼前断鼻部落酋长的狼狈模样,不禁窃笑。算球,格伦德想,这群警卫被自己老大羞辱的次数更多。乌格里克从他的人皮帐篷中走出,警卫们顿时安静了下来,跪在地上的格伦德颤抖不已。地精萨满伊克西【ixix】伴随着军阀,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这萨满甚至比乌格里克还要疯狂,口里声称自己在梦中与搞毛对话,格伦德对此深信不疑,不然为啥强如剥人者这样的兽人会听从一个弱小干瘪的地精?
“这是咋的了?”乌格里克问。格伦德缓缓抬起头,眼前的军阀在他眼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兽人,比群山间任何绿皮都要高上一头,强壮数倍。军阀一手握着一把魔法砍人刀,另一手举着一柄巨斧,身上的盔甲一定是由被钉在帐篷顶上的人类铁匠俘虏打造,头盔带着长长的两巨角,兽人的眼睛里满是疯狂的血色。
格伦德快速解释了发生的事情,然后吃惊地看着乌格里克开始大笑。那萨满也跟着咯咯笑,不停地用满是鼻涕的斗篷擦鼻子。格伦德不知什么情况,于是也跟着乐呵,一旁的警卫们也都一起大笑起来,乌格里克示意他们闭嘴,然后低头看着萨满。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梦境,”伊克西说,“诸神告诉我,待那伙屠夫砍完了龙,咱们就去砍他们,然后你就能多一把魔法斧子,跟你那砍人刀一样牛皮,顺带着,那龙的宝藏也都归你。”
“那俺是不是就能成为这世上最TM哇——的兽人领主?”
“对头。”
“跟大伙说说——”乌格里克喊着,“各自部落都赶紧的收拾收拾,去巨龙山谷杀矮垛子去!”
正当下属正要去传话时,乌格里克又叫住他们,“把你们手下的小子们都给我管住咯,先让那几个矮墩子到那儿再动手,我要生啃了他们的心脏。”

尤莉卡行进在山路上,内心百味陈杂,思考着与菲利克斯的关系。有时候感到自己真的爱着他,但也有完全不在意的时候。一股又一股的激情来了又去,十分奇怪。昨晚的二人依偎在火堆旁,那种爱人间的联系十分深刻,可今日黎明时分,众人在忧郁的乌云下继续赶路时,菲利克斯的相视却能让她感到愤怒。那男人的眼神里流露着愚蠢的痴情,真想让人扇他一巴掌。在这种时候,他和夜里躺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几乎判若两人,仿佛菲利克斯是一个不知怎的闯入了她生活的陌生男子。
她思来思去,纠正着自己。不,有时她觉得自己变了个人,内心发生的一系列变化让她不再了解自己。菲利克斯是这些变化的原因,多愁善感的情绪正让她感到迷失和害怕,既害怕失去他,也想着逃离他。内心的纠结以这种方式控制了自己的生活,因此对于菲利克斯,她有着十分矛盾的心理。
头顶那汹涌的云层似乎正是尤莉卡内心情绪的映射。
“都做好准备了,”高崔克在其身后喊着,“看样子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灰先知川奎罗望着地狱深坑的大门,巨大的深坑环墙显现在其头顶之上。带有剧毒的地衣覆盖着嶙峋的石壁,在其面前,一只雕刻出来的巨型鼠头正张开血盆大口,形成了莫德尔氏族巢穴的独特入口,而黑色的铁闸门便是巨鼠雕像的牙齿。巢穴深处不断传来野兽的咆哮嘶吼,灰先知还能感受得到大量次元石的气息。地狱深坑顶上的天空闪烁着奇怪的色彩,充满了化学物质的滚滚浓烟正从深坑内部的烟囱里不断冒出,污染着一切。
身后雷鸣般地马蹄声让川奎罗清楚护送他来此地的混沌骑士们已经离去,身上传来的一阵刺痛告诉自己,那些混沌骑士身上的魔法咒印能量也随他们逐渐远去。川奎罗几乎确信这些神赐的咒印能扭曲时间,使得那群骑士得以飞速跃进,只用了正常路程的四分之一时间便将自己带到了地狱深坑。他希望那些咒印的效果仅限于此,目前尚未感受到那咒印对自己有任何不良影响。
他内心由衷地向大角鼠祈祷,感激大角鼠让自己顺利脱险。那一帮奸奇信徒们遵守了约定将自己护送至斯卡文领地。他不由得思考,万变之主向来以狡诈阴险,诡计多变闻名,怎会对自己仁慈?不过转念一想,那帮白痴可能是被自己卓绝的口才所打动。川奎罗认为无论他们多么狡猾,依旧不能与自己的聪明绝顶相提并论,没错,他又一次以天才般的智谋战胜了对手。
灰先知还是感到不安,鼠人诸多要塞中,地狱深坑实在说不上喜欢。不过至少自己有重要的消息在身,面对眼前混沌的威胁,他相信莫德尔氏族的鼠人长老们能理解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意义。
他踢了踢勒尔克的屁股,“起来——起来!你这懒狗!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勒尔克眼神里满是幽怨地瞪着川奎罗,嘴里流出了唾沫,胸膛起伏地剧烈,艰难地跟上骑着混沌战马的主人。他担心被落下就意味着死亡,所以还是拖着疲倦的步伐加快了速度。混沌的咒印之力似乎也影响了勒尔克,使得他并没有落在后面。
川奎罗能感到在巨大铁门上,不少斯卡文鼠人那红色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也知道斯卡文的射击武器已经对准了自己,深坑内部定当增派了援军。
高处传来一声问询,“谁?报上名来,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川奎罗挺直了身子,向后仰头,好让守卫看清楚自己头上的角,心想这群鼠人必定认出了自己身上的大角鼠赐福,然后他清了清嗓子,以最为有力的雄辩之声喊道“我乃灰先知川奎罗,前来会见你们的主子,有重要情报!”
“你,你是川奎罗,还是鬼啊——”一个颤抖的声音问道,“都说灰先知川奎罗死了,在那群人类骑兵的老巢里被矮人以及人类干掉了。”
怎么老是有这些白痴?川奎罗十分扫兴。“我看起来像死鼠鼠吗?你这蠢货,快点开门!带我去见你们主人,否则我就放个法术把骨头都给你烤咯”
他说着,手里搓起一团次元火焰,表示自己并非在虚张声势,但他相信地狱深坑环墙上的保护咒语能抵御住自己最为强大的魔法,可区区一个小卒怎会知晓呢?
“我必须得先向咱主子汇报一下,等等——等等!”
川奎罗不确定这哨兵只是想逃命还是真的去上报去了,但这无关紧要,一旦鼠人管事的人见到自己,必然会让他进去。所以现在只剩下考虑到时候怎么说服他们,他需要思考怎么告诉莫德尔氏族的人会比较有利,而某些信息则不能透露。川奎罗此时倍感自信,作为才智超群的斯卡文,是可以轻松说服莫德尔氏族那帮榆木脑袋的,毕竟奸奇信徒都被自己摆了一道。
他内心隐约还是感到不安,纵使自己是如此聪明绝顶,能那么轻易地逃脱混沌部落的魔爪未免还是过于蹊跷。

菲利克斯凝望着山谷,对山间的多变气候感到惊讶。早上的阳光明媚灿烂,犹如基斯里夫大草原之上的夏日一般,而空气已然变得阴沉冰凉,刮来的风寒冷刺骨,如同步入了凛冬之境。乌黑的云层低矮浓密,远处时不时传来电闪雷鸣。
眼前的山景也随之骤变,今早的旭日东升照耀下,山峰干净明亮,如好客的巨人一般令人心情愉悦。而现在它们的脸色骤然阴沉暗淡,让人生畏。远处的山峰更是被乌云遮蔽,也给菲利克斯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周围笼罩着一股不详且压抑的气氛,众人心里都清楚,自己离巨龙的巢穴已经越来越近。
尤莉卡,奥列格和斯坦达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作为小队的斥候侦察着前方情况。在先前的战斗中,她充分表现出了敏锐的目光和矫健的视力,比任何人都更讯速地察觉到了威胁。这是尤莉卡自己的说辞,菲利克斯虽认为有道理,但也察觉到她又开始变得孤僻起来,对自己的话语置之不理。他几乎觉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女人的心思。
麦克斯·施莱伯逐渐走近了菲利克斯,法师的脸上带着好奇而又兴奋的神色。菲利克斯注意到之后心想法师的确产生了变化——比以往更像一个古怪的法师了。他告诉自己这也许是因为战斗中已经见识过了麦克斯的魔法之力,但内心深处隐约觉得不止于此。法师在过去几天里发生的变化令人惊讶,现在的麦克斯更像是一位隐藏着神秘力量的人。
“菲利克斯,我能问问一些关于你这把佩剑的问题吗?”
“咋了?”
“我有些好奇,这把剑蕴含着强大的能量,而目前它似乎正在被唤醒。”
“怎说?”
“我能感应到剑刃里蕴藏的魔法在剧烈涌动,它仿佛拥有感知能力,而且其中的魔法能量还在变强。”
菲利克斯回想起昨日战斗中剑刃中迸发并传输给自己的能量,想起了在飞艇上与巨龙的战斗中,这把剑神奇地抵挡住了龙息火焰。他虽早就知道这把武器并非凡物,但直到最近它才逐渐显现出真正的威力。过去他曾以为这柄剑的神奇之处只在于锋利无比且永不卷刃,然后某些情况下剑身上的符文会闪耀微光。
“那你认为它会带来什么危险吗?”菲利克斯略感紧张。麦克斯摇摇头,皱起了眉头。
“我不太确定,所有的魔法武器一定程度上都存在风险,它们蕴藏着十分可观的威力,甚至能影响持有者。而有着自主意识的武器当属最危险的一类,因为它们能扭曲持有者的意志和心智。”
法师的话让菲利克斯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有产生怀疑,抑制着扔掉剑的冲动。“所以这把剑也许能控制我?”
“不太可能,除非是当它变得过于强大,而你又意志薄弱的时候。你看上去意志坚定,它也许会稍微影响到你的思维,或许在你极度紧张的时候它会有着更加强烈的影响。我觉得这柄剑无法掌控你,特别是你主动抵制时。至少我希望如此。”
“这我就有些担心了,麦克斯。”
“我本意不是制造焦虑,能问问你怎么获得这把武器的吗?”
菲利克斯短暂考虑片刻,说道:“其本属于炽焰之心骑士团的圣殿骑士奥尔德雷德,在他死后我便带走了这把剑。”
菲利克斯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带着不准确。奥尔德雷德只是短暂地持有过这把剑,是他从卡拉克·八峰山的那只混沌巨魔的地下宝藏中夺来的。那圣殿骑士本是前来寻回此剑,尚且不能说就是他的,不过这件圣物属于他所在的骑士团。菲利克斯感觉自己只是这把剑的暂时保管者,他打算在适当的时候物归原主,并把这些想法全部告诉了麦克斯,法师听后看起来若有所思。
“在我看来它已经影响了你的思想,尽管看上去微不足道。你似乎也在不自觉地抵制着魔法的影响,这也正常。”
“它为何会试图对我产生影响?”
“也许是它的负面效果,也许是它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摧毁某位敌人或一类敌人。你是否思考过?”
“我觉得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握柄的铸造形状是个很明显的线索,我猜想自打咱们遇到巨龙以来,它就开始产生了变化。”
“你应该是对的。”菲利克斯继续提及了剑刃是如何保护自己免受龙炎侵害,以及昨日战斗中,自己的意志如何受到了强烈影响。麦克斯仔细听着,然后说“这样一来我看这把武器被打造出来就是为了屠龙的。”
“你认为它能给予我杀死巨龙的力量?”
“我不知道,我觉得它能对巨龙造成实际可观的伤害,而其他一般的武器则做不到,只是这并不能保证你能杀了它。自古以来就不乏有伟大的英雄,他们纵使拥有卓绝的魔法武器,也未能击杀强大的巨龙。即便是西格玛本人,也仅仅是击伤了巨龙艾布拉克萨斯【Great Wyrm Abraxas】。”
“你的话还是让我担忧不已。”菲利克斯说,“有那么一会儿我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传说中的屠龙英雄之一。”
“你与高崔克二人的冒险之旅已经是一段传说了。我是法师,不是预言者或者先知。不过我不相信你的剑与高崔克的斧子,再加上马拉凯的武器,以及与我的相遇相识是纯属偶然,冥冥之中,必然是命运驱使如此。若我能更加虔诚,应该能看得到操纵这一切的诸神之手。”
“我难以想象,”菲利克斯说,“我更愿意相信我和高崔克是被诸神诅咒的人。”
“你太悲观了,菲利克斯。”
“如果你经历了我的遭遇,恐怕也会同样悲观。”
麦克斯看着菲利克斯,似乎在衡量这话的严肃程度,然后看向了其他地方。
“高崔克没说错,暴雨即将来临。”
道路向下延伸,进入到了一处狭长的山谷中,几乎是要抵达帝国东部的低地一般。树木覆盖了山坡两侧,石墙的存在让山坡变成了杂草丛生的野田以及满地的花丛,野莓和夏季的荆棘玫瑰散发着独特的香气。岩壁之间坐落着房屋,第一眼看去似乎还有人居住。
但很快众人便发现,尚未使用灰泥的墙壁上满是烧灼的痕迹,房屋的草皮屋顶不少已经塌陷,菜园内许久没被打理,一片狼藉,圈里的牲畜也完全不见踪影,偶尔会有凶恶的狗窜出,以饥饿的眼神看着众人,然后溜走。
“那龙干的好事。”乌力说。
“也有可能是山匪或那伙绿皮。”高崔克指着草丛里的一堆白骨。菲利克斯走近一瞧,一颗人类颅骨的眼窝里已经长出了野草,一柄锈迹斑斑的刀刃在一旁。推开草丛,他又发现了已经腐烂的皮革甲,看起来被狗咬过。
在查看骸骨时,菲利克斯能明显感到头发和脸颊上都变得湿冷,乌云终究开始降下雨滴。
“咱们可以在废墟里待上一会儿,”麦克斯说,“部分墙体和房屋结构还算完好,可以在上面安置防水布。”
“为何不进马车车厢里歇息呢?”斯泰格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除非是我死了。”马拉凯说,斯泰格似乎还真有这个打算。
“这废墟应该没有鬼魂之类的东西吧。”乌力强作镇定,脸色已经开始变得苍白。
“你怕鬼吗?”比约尼说。
“我啥都不怕!”乌力赶忙解释,“但只有傻子才会去招惹亡灵。”
“那我们得让斯诺里进去探探。”比约尼阴险地笑着。
“斯诺里也同意。”斯诺里显然没有听出对他的嘲讽,“斯诺里不怕鬼。”
“这地方哪有什么鬼,就算是有,也就是一些哭泣的冤魂,有什么可害怕的。”高崔克跟在斯诺里身后。
“赶紧进去躲躲雨吧。”菲利克斯环顾四周,想寻求共鸣。
“我就留在马车这儿。”马拉凯说,狠狠地盯着斯泰格。
斯泰格摇摇头,跟着众人进入废墟中,边走边窃笑。菲利克斯第一次注意到斯泰格真的很喜欢折磨这位工程师,马拉凯倒也不太在意。他耸了耸肩,如若屠夫们要吵上一架,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雨点滴答地落在小屋屋顶上,这是一间典型的农民住宅,曾住着人类,狗以及他们的牲畜。雨水透过屋顶的小洞打在夯实的地面中央,结成水坑。一些老鼠在残存的家具中跑来跑去,尽管很潮湿,斯诺里还是设法在烟囱旁生起了火,木柴的烟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烟云飘散在房间里,和屠夫烟斗里的烟草味儿混在一起。除了乌力,其他屠夫都在大口抽着,在沉默中吞吐着烟雾,
菲利克斯聆听着雨声,为没有敌人的突然来袭而感到庆幸,否则马拉凯的火药武器在雨天里可能排不上用场,真希望与巨龙对决的那天是个晴天。这又让他进而想起了自己的剑,他将其拔出剑鞘,仔细端详着剑身。
不得不说它十分精致,从其龙头握柄,一直到剑身上的符文,可以看得出其顶尖的工艺。剑身光滑的钢铁材质反射着火光,剑刃锋利无比,纵使菲利克斯从未用磨刀石打磨过。火焰照耀下的符文,在此刻似乎仅仅是装饰雕刻,看不出任何魔法能量的涌动迹象,菲利克斯对此半信半疑。现在的它似乎又归于平凡,要不是曾经见识过其神奇之处,他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件贵族家里的装饰品。话说回来,火须国王的命运之锤同样如此,放在神殿之下的战锤似乎也变得平淡无奇,但他难以忘记拿起战锤时释放出的强大能量。
“你看上去心里在想东西。”尤莉卡说。菲利克斯抬起头,刚才她还在门口盯着外面的雨。
“你看上去美极了。”他说。
“总是在奉承,”尤莉卡语气中没有恶意,“说说你在想啥?”
“我一直在思索着自己的这把佩剑,当初是怎么找到的,以及想着那条龙。”他继续说着,跟尤莉卡讲述着八峰山的冒险,他与高崔克,以及阿尔布雷赫特【Albrecht】及其他人一同进入了深邃黑暗的地下隧道中,并杀死了那只混沌巨魔。他向尤莉卡描述着自己曾见到了矮人国王们的灵魂,他们将失落的祖传宝藏封锁在了墓穴中,还描述着那座古老矮人要塞寂静而可怕的奇观壮景。当菲利克斯注意到屋内只剩下自己的说话声时,才发现矮人们也围了过来。于是停顿片刻,但斯诺里说,“继续讲,小菲利克斯,斯诺里喜欢听故事,你讲的很精彩。”
其它矮人点头赞同,于是菲利克斯继续讲了下去,在帝国森林里和混沌战士的战斗,在帝国城市里与混沌教徒的遭遇。他讲述了在努恩熊熊燃烧的街道和房屋里和斯卡文作战,以及近期为寻找失落的矮人要塞而前往混沌荒原的传奇故事。待他讲的差不多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屋内众人更加沉寂,外边的雨也已经停了。
菲利克斯抬头一看,屋里环绕的烟云在晚风的冲腾下翻滚起来,正是这股风吹散了乌云,透过云层的间隙,他仰望天空,两轮月亮清晰可见。较大的银光闪闪,散发着寒意,其冷峻的光芒沐浴着大地。较小的呈绿色,绿光让周围的星星暗淡,今晚的色和光芒格外浓郁而明亮,甚至要比当初在魔巫之夜【Geheimnisnacht】,与色孽邪教徒们战斗时所看到的还要强烈。他知道,混沌的能量增长与邪月的光芒呈正比,而他自己的寿命与邪月相比只不过是沧海一粟,邪月将继续变大,其光芒将盖过另一轮月亮,并最终超越吞噬它的兄弟。
矮人们似乎并不在乎天空中的邪月,比约尼最终开口,“格朗尼,格里姆尼尔以及瓦拉雅在上,菲利克斯,你所见过的矮人古老的失落圣地,甚至比某些矮人还要多。我真不知道你是被祝福的还是被诅咒了,但诸神一定对你照顾有加,不然你怎能举起火须国王的战锤。”
其他矮人纷纷表示赞同,菲利克斯注意到高崔克以及离开屋内,出去和马拉凯交谈。而这时的比约尼脸色似乎又变得色眯眯,他搓了搓手,吐了口痰,继续说道。
“今晚真是个故事大会,来我跟你们说说,你们或许听过关于我在玛丽恩堡酒馆里和两个精灵少女的可怕故事......我得说那不是真的,事情实际上是这......”
矮人们一同起哄和嘲笑几乎要打断比约尼,但他继续厚脸皮地说着。菲利克斯对尤莉卡说,“咱们出去转转?”
她点头同意。
雨水浸透泥土的潮湿气味扑鼻而来,菲利克斯警惕地环顾四周,从小屋出来以后又走了很长一段路,这些险峻的山区实在让人轻松不下来。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他俩都想单独在一起,私底下聊聊心,这是他们能感到些许隐私的唯一方式。他愿意冒这个危险,哪怕只是几分钟也好。
尤莉卡那温暖的手放在他手心里,他注意其手指因长期握剑而长满了老茧,她的头发有淡淡的汗渍味,衣服上也一样,这并非什么浪漫的气味,可属于尤莉卡的,他不讨厌。尤莉卡的脸依旧很美,尤其是现在月光映衬下的侧容,那一刻她的沉思让菲利克斯心动。
“菲利克斯......我们以后会怎样?”她问道。
他思考着,难以找出一个完美的答复,自卡拉克·卡德林以来就是如此。但他还是开了口。
“我将与屠夫们一同去与恶龙对决,你将去基斯里夫将你父亲的警告带给冰雪女王,如果我能活下来,就去找你。”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我们将很有可能在普拉格,或者军队集结的地方,一同抵御混沌部落的入侵。”他抬头望着邪月,“也许我们都将战死。”
“我不想死。”她轻声说,似乎是对自己的启示。菲利克斯清楚尤莉卡自幼在基斯里夫的北部平原之上长大,那儿的孩子们在懂得责任与死亡的意义之后就立即接受了严格的训练与教育。
“没有人想死。”
“父亲交给我一项神圣而重要的委托,我务必要前去觐见女王陛下,转达消息。但我内心里竟还想着......放弃责任,逃离自己的义务,找个地方隐居,然后无忧无虑地生活。这想法吓坏了我,要是父亲知道该会对我多失望?祖宗们的灵魂将会蒙羞。”
“你咋想的?”
“如果我真要逃跑,你会陪我一起吗?”
菲利克斯看着她,那一刻他甚至忘记了对高崔克的誓言,忘记了麦克斯所说的命运,忘记了自己的梦想和英雄主义幻想。“我愿意,你真的想远走高飞吗?”
尤莉卡沉默了许久,脸上明显带着挣扎。菲利克斯热切地看着她的眼睛,读出了其内心的斗争,心想着她真的爱着自己。正要说话时,她却转过身去,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终于开口;“我不知道,”她说,“我真的不认识现在的自己,甚至是你了,你是个傻瓜,菲利克斯·耶格尔,你让我变得和你一样傻,我会和你一起去面对恶龙。”
尤莉卡说罢便转身离去,朝一处矿屋跑去。菲利克斯不知所措地留在了原地,毫无头绪。
菲利克斯回到屋内,发现多了一位陌生人,他身材高大,满身伤痕,穿着皮衣。一顶宽边皮帽遮住了脸,身上背着一把带鞘的长剑。他把一捆布绑在一根插在土里的棍子上,用手指拨弄着琵琶,看样子是一位流浪的吟游诗人。
其他人仿佛并不在意,他没表现出尴尬,脸上依旧洋溢着对眼前的炉火以及同行者们的感激。菲利克斯只想着和尤莉卡谈谈,可尤莉卡已经躺在了火堆的另一边,和其下属待在一起,似乎决意不再理睬他。菲利克斯隐隐感到受伤。自尊心不容许他再去主动讨好,随她去吧,他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尤莉卡的话。
“请问你是?”他以不太礼貌的语气询问着陌生人,后者依旧愉悦地看着他。
“我叫约翰·盖兹【John Gatz】,朋友,你呢?”
“菲利克斯·耶格尔。”
“你与这群屠夫是一起的?”
“嗯。”
“尽管这山里,人类和矮人同行并不稀奇,但三个基斯里夫人,一位法师,一个帝国人以及一群矮人屠夫结伴同行,实在是少见。你们是路上才认识然后互相抱团的吗?还是说这里面大有故事,可以让我为你们吟诵一首?”
“那得看你怎么唱了。”
“我样样都懂点。”
“我之前告诉过你的,我们要去屠龙。”乌力张扬地吼着,约翰皱起眉头,“那么你就是陪同矮人屠夫们,见证他们的末日?你的朋友们跟我说了不少你和高崔克的故事,实在是很有趣。”
“确实。”菲利克斯不知为何会被这个人的好奇心激怒,吟游诗人向来如此,除了歌曲音乐外,更多的是小道消息和八卦。矮人则似乎没有很烦他,只是菲利克斯对这个人没有好感。他还在尝试理性,告诉自己是因为刚才的谈话才感到心烦意乱,但这个人还是感觉不对劲。
“你是怎么会在这山里游荡的?”菲利克斯问,“而且还是独自一人,不会觉得危险吗?”
“作为吟游诗人,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即便是遇到最野蛮的匪徒,也能以一首免费的歌谣来换取性命。”
“可遇到绿皮的时候呢?他们也能欣赏音乐吗?”
“我可以直接溜溜球,鄙人擅长奔跑。”约翰十分打趣地笑着。“不过说实话,这里的一些迹象让我感到担忧。”
“当真?”
“确信。上次经过此地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道路上还都有村镇,可以沿途找到活路,能挣几个铜钱和面包。那时候还相对安全,既没有兽人也没有山匪。假如能提前知道这里变成了这样,那我肯定就留在奥斯特马克了,无论同行里有多卷。”
“确实那样会更明智。”
“是的,正如我那老母亲曾念叨,事后诸葛亮都聪明。”
“你刚说,即便是强盗土匪,也会放过吟游诗人,那这些天你遇到过吗?”
“我遇到过曾经是土匪的人,他们没对我咋的。”
“你听说过亨里克·里希特这个人吗?据说他是这一带的强盗头子。”
约翰·盖兹大笑起来,“恐怕他就是个自称强盗之王的小角色,我从未见过他麾下的‘强盗大军’,也没见过这个人。不过既然你提起,也许值得吟唱一首。”
菲利克斯说“我怀疑是否有值得被写进曲子里的强盗,因为我还没见过劫富济贫的好汉,亦或是为穷苦人民从无良地主那儿争取土地的侠盗。我所遇到的尽是些凶残贪婪,毫无底线的匪徒。”
“那看来耶格尔先生你应该遇到过不少强盗吧?”约翰继续问着,眼神里闪着好奇。
“有一些。”
“那你应该比看上去更加壮实。但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个雇佣兵或者剑客。”
“我觉得自己还行了。”菲利克斯听出了一丝嘲讽。
“菲利克斯可是斯诺里见过的最为厉害的人类之一。”在火堆一旁的斯诺里开口说道。
这让菲利克斯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惊讶自己在矮人屠夫中竟能有如此高的评价,也没有意识到矮人们还在听自己说话。“不过斯诺里的话不代表啥。”矮人的一片笑声中,斯诺里补充道。
菲利克斯耸耸肩,继续与吟游诗人交谈。“我们要去屠龙,这应该说能写个好曲儿,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伴随我们。”
“不必,我更希望自己活着。但倘若你们能凯旋而归,可以来找我,必定为你们谱一首。”
约翰思考片刻,继续问道,“讲真,你觉得是否有把握活着回来?特别是这山里还有你刚才提到的那些绿皮,人类强盗,在屠龙之前能顺利抵达那儿么?”
“我们前些日子才击溃过一股绿皮。”菲利克斯似乎有点卖弄的意思,然后吟游诗人扬起眉毛不太相信地问道,“你们?仅仅十二个人能做到?”
“咱有一位法师,那几个屠夫个个都以一敌十,还有马拉凯,他可是一位矮人火器工程师。”
“那你们带着矮人武器?比如加特林加农之类的?”
菲利克斯点点头,吟游诗人愉快地笑了出来。
“看来你们的屠龙之道并非以往的骑士传说那般正统了,没有一匹白马,也没有一杆长枪,还没有魔法武器。”
“我们有,高崔克的斧子杀过恶魔的,斯诺里亲眼所见,菲利克斯的剑也带着魔法,你从符文上就看得出来。”
菲利克斯好奇斯诺里究竟是听到了他和麦克斯的谈话,还是矮人真的可以从符文判断出来这剑带有魔法。不管怎样,他现在有些后悔在这个陌生人面前提起剑的奥秘,自己说的有些太多了,而且不知为何,他愈发感觉这个约翰·盖兹有端倪。
“看来我有些低估你了。”吟游诗人说,“你们这支队伍准备十分充分,强盗们恐怕不敢对你们下手。”
“时候不早了,晚安。”菲利克斯想要结束话题。
“嗯嗯,毕竟你们接下来还有大事情要办。”约翰回应。
菲利克斯在火堆旁躺下,最后看了一眼陌生人,他还在密切关注着自己。麦克斯·施莱伯同样看着这个吟游诗人,满脸谨慎。
菲利克斯想象着自己夜间的安危,矮人屠夫们的存在让他稍许放下了戒心。
不过大不了就一死,也许还能解脱。

约翰·盖兹内心暗自咒骂,好运又落不到自己头上。当他看到那辆马车时,本以为找到了只有几个护卫护送的小商队,结果遇到了一队矮人屠夫和全副武装的人类,尤其是那个法师。现在溜出去给山下的伙计们发信号已经不是个明智之举,法师对自己产生了疑心,矮人们也同样怀疑起他这个身份。
不过最近这些日子,亨里克·里希特和他的强盗们都没什么收获,恶龙来临以及兽人横行之后,他们的强盗事业就一直开不了张。放以前,拦路劫掠那是一来一个准,抢来的财物足够养活所有弟兄,现在他们召集了不少被烧毁村庄的难民,美其名曰抵御兽人来袭,可这么多张嘴要吃饭,现在却连一家商队都抢不着。
他转念一想,觉着没有暴露已经是万幸,尽管那个菲利克斯,那犀利的目光明显是对自己半信半疑。这队人不好下手;他原本打算在酒里下药然后引他们喝下去,在夜里发信号叫人来直接动手。但现在看来,就算能做到也十分难对付,特别是那个法师还在观察自己,而且他知道矮人们能闻出毒药的味道,自己切身经历过。
约翰还是觉得,亨里克的强盗匪帮应该可以解决掉这伙人,前提是他能召集手下所有的人。也许五十人左右就能应付,但几率比较小。这伙人特别棘手,即便能战胜他们,恐怕也损失惨重。总的来说,最好是让他们走。今晚的计划大概率是吹了,但约翰还思考着其他可能性——也许这队人能当肉盾来抵抗绿皮。他清楚矮子跟绿皮不共戴天,可又想到这群矮人都是屠夫,他们的唯一目的是去屠龙。约翰知道没人能说服一群矮子屠夫。
就在这时,他继续考虑着另一个可能;这伙人装备精良,也许还真有机会杀死那头龙,至少是存在重伤巨龙的可能性,然后这时候便可以渔翁得利......
斯卡兰迪尔必然囤积了大量宝藏,这不用想都知道,巨龙都是如此。那么他们可以暗中跟踪这群人,视情况办事。就算他们成功屠龙,也一定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亨里克匪帮便可以在这时突然杀出。反过来亦然,他们可以趁机杀死虚弱的巨龙夺取财宝。好,明儿个就这么跟亨里克说,他相信他这个表亲能理解和赞同。
一想到巨龙那用之不尽的宝藏他就舔了舔嘴唇,十分确信自己能分得一笔巨额财富,足够在努恩买下一座豪华小酒馆,从此告别危险的强盗生活。看来好运气就要来临了,他想着想着,沉入满是黄金的梦乡之中。

灰先知川奎罗环视着莫德尔氏族巢穴里巨大的前厅,他内心里既愤怒又有些害怕,自抵达地狱深坑以来,灰先知就一直等待着,身着莫德尔氏族制式盔甲的氏族鼠们将他和勒尔克带到这个大厅之中,然后便离去。灰先知此前从未进入过莫德尔氏族的内部城塞,与他们的所有交易都是在环坑外部的洞穴之中达成,这个氏族的商业事务会谈向来如此。首次被带到内部巢穴之中,这让他忐忑不安。灰先知伸手去感受魔法之风,让自己稍微安下心来,这里的黑魔法十分强盛,倒也不奇怪,毕竟地狱深坑十分靠近混沌荒原,空气中存在着较高浓度的次元石尘埃。
他检查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窥视孔——任何斯卡文氏族的要塞中必然存在着无数观察哨来密切监视情况和动静,莫德尔氏族尤为如此,他们生性极为狡猾多疑。
川奎罗走到窗口,望着外面黑暗的城市。窗户材质并非玻璃,而是一种半透明的皮革物质,上面的气味酷似血肉。莫德尔氏族赖以发展,引以为豪的原材料物质正是生命本身,他不由得浑身发抖。
下方的斯卡文景观令人毛骨悚然,数座巨型塔楼酷似野兽獠牙,在环坑中最为明显,它们高耸的顶端冒着发光的烟雾,青灰,紫红,钴蓝的烟云看起来带有剧毒。烟云团升至天空,在环坑上方盘旋着,有时还会沉积下降,那里面满是次元石颗粒,让灰先知看的心痒痒。塔楼里不时传出野兽的剧烈吼叫和尖啸,他并不清楚那里面发生着什么,但一定十分可怕。
塔楼之外还存在着各式千奇百怪的建筑,与其他斯卡文地下都市相比差异明显。其中有腐烂皮革帐篷覆盖在巨型骨架之上,看起来古怪,像是被魔法固定在原地的巨型甲虫一般。灰先知猜测是奴隶鼠和氏族鼠们居住的地方,下面的街道上充斥着斯卡文,他意识到地狱深坑很可能是鼠口仅次于斯卡文魔都的地下帝国。
宽阔的街道之上,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污水坑,据说是当初形成地狱深坑的次元石陨石碎片仍旧污染着此地。远处的环坑石墙之上到处闪烁着灯光,整座环形厚墙的内部都是无尽迷宫般的隧道和洞穴,为氏族提供生物实验室。就在他注视之时,环坑一侧的巨型闸门开启,一只巨型生物逐渐显现,由于距离比较远,光线昏暗,他只能从生物特征大致看出那仿佛是一只长得与乳齿象一般巨大的洞鼠,其背上还绑着象轿。
夜空之上闪烁着飞行生物的身影,起初他还以为是蝙蝠,但仔细一看才发现体型过于庞大,一个相对简单的解释便是那是一群突变蝙蝠,但当其中一只逐渐靠近,他才意识到那时长着翅膀的斯卡文鼠人。川奎罗内心里对这般变异感到了一丝恐惧,难道是大角鼠创造这般怪异的鼠人吗?肆意改变这个世界上最优等的种族形状简直是可耻,他清楚莫德尔氏族们都是一群疯子,只是没有意识到能如此变态。
他不得不承认,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精妙而先进的疯狂之举,在这个远离斯卡文中心的荒芜之地上,莫德尔氏族的人做着川奎罗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不知道十三议会对此了解多少,但脑子思考着如何把这些人的成就攫取过来。
灰先知再次扫视房间,莫德尔氏族疯狂天才们的杰作比比皆是。皮革制的座椅和沙发似乎都在蠕动一般,每一转头,它们的位置就似乎挪动稍许,让人有些担忧。他甚至怀疑这个房间就是为了让人感到不适,并在冲突产生时为其主人创造优势。最后,川奎罗找到了目标,高高的天花板上,在次元石球形吊灯中间,他看到了一簇眼睛正微微摇晃着观察自己,然后就躲进了天花板,从视线中消失。
几乎同时,屋外的大门如巨口一般打开,伊扎克·格洛特【Izak Grottle】拖着肥胖的身躯缓缓进入房里,他身后跟着一张摆满骨碗和透明肉质餐盘的活体餐桌,
“以莫德尔氏族之名,向你问候,灰先知川奎罗。”格洛特以低沉的声音说道,“很高兴你能回来。”
川奎罗对此表示怀疑,当他带领军队攻打努恩时,格洛特曾多次试图背叛,他俩积怨已久,灰先知发誓有一天此仇必报,但现在不是时候,莫德尔氏族恐怕也有同样的想法。
格洛特费力地坐上椅子,椅子根据鼠人的形状开始产生变化,为他那肥硕的臀部腾出地方。坐下时川奎罗确信听到了一声咕哝。椅子的靠背同样开始变形,为主人按摩。格洛特向前倾斜着身子,从已经自主就位的活体餐桌上拿起一只烤老鼠。
“所以,灰先知川奎罗,你回到这里,是不是为我带来了你所承诺的战利品,特别是那艘飞艇,以及它的所有秘密,是不是带回了我们氏族借给你的部队?”
“不完全是,”川奎罗不安地抽动着尾巴,格洛特咬了一口食物。
“不完全是,”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似乎在幸灾乐祸一般,“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川奎罗,我们氏族为你提供了数百最为精锐的战士,以及我们最为致命的野兽。咱可是约定在先,且不提战利品,你至少应该把部队给我还回来。”
川奎罗明显知道格洛特在故意刁难自己,这个死肥鼠只想嘲弄他,但还不确定敢对自己怎样,毕竟他可是大角鼠的神选之鼠,十三议会的使者,格洛特必然不敢拿自己怎样。但事实是情况正在越来越糟糕。
此时此刻,只有格洛特以及勒尔克知道自己的位置,川奎罗当初的出行十分隐蔽,他本打算捕获那艘飞艇,以胜利者的身份返回魔都。自己万一有什么不测,那就跟人间消失了一般。想到这儿,内心里不禁升起一丝不公,他可是诚心诚意地带来了非常重要的消息——混沌部落的来袭,而莫德尔氏族竟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旧账就要图谋不轨。他瞪着格洛特,决定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定当先杀了这胖子,心想着一点魔法便能让格洛特化为灰烬。格洛特似乎对灰先知的情绪变化有所察觉,抬起头来咆哮着。这胖子身型壮硕,可并不慢,他稍稍平息了一些怒气,依旧警觉着。
“部队还没回来吗?”川奎罗假装惊讶。
“只有寥寥几人。”格洛特说,用爪子戳起一块食物,放进嘴里吞下。“他们告诉我那场战斗的消息,并且指责你领导无方。”
“我将战斗指挥权分给了莫德尔氏族的魁首们,”川奎罗赶忙辩护,某种意义上也是他们没能执行制定的作战计划。“我不好评价他们的能力。”
格洛特摇摇头,对川奎罗似乎感到无奈。“再怎么说,你是行动最高指挥官,因此别想推开所有责任,你向莫德尔魁首们做了保证,说了不少漂亮话,他们对你很失望。”
川奎罗怒火中烧,竖起尾巴,露出了獠牙,指尖的魔法能量在聚集。
“在你要动手之前,但请三思。”格洛特说,“努恩惨败后,我在氏族中的地位已经受到了打击,你可以认为我已经颜面无存,也可以觉得正因为我没了威严,氏族最高领袖才派我来跟同样丢人的你谈事情。因此,你自己想想自己所处的位置和现状。这莫德尔氏族的巨型巢穴中,数以万计的鼠人以及无数的野兽都饥渴难耐,任何胆敢在这里动手的人,我保证他尸骨无存。所以,作为聪明的灰先知,你应该也想到了才对。”
川奎罗咬牙切齿,一脸沮丧。格洛特的威胁十分有效,即便是将他绑为人质也无济于事。格洛特看着,继续说道“讲真,我惊讶你还会回来,飞艇捕获计划的失败足以让你人头落地,你怎敢回来?”
“我带来了重要消息,一个对你们来说,十分危急的警告。”
“是什么呢?”格洛特问,他伸出锋利的爪子继续拿起食物。
“一支混沌大军正向南进发,十分强大,人数众多。看样子四神的仆从们已经再次聚集,就像数百年前那样将再次大举入侵。”
“这么可怕的消息,当真?”
“千真万确,我以十三议会的名义发誓,亲眼所见,我和勒尔克差点没逃脱。”
川奎罗想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被奸奇信徒捕获的事实,他不想格洛特怀疑自己是个叛徒,鼠人之中有太多的人对这种信息敏感且多疑。川奎罗向来以对斯卡文大事业忠诚自居,但鼠人内部充满了竞争对手,必须谨言慎行,他祈祷勒尔克也能管住自己的嘴。
“那确实是大麻烦,你有什么建议吗?”
“召集你的军队,保卫地狱深坑,抵抗混沌可能的入侵。”
“但如果混沌没来呢?”
“一样,召集军队。这群混沌必然会大肆入侵,烧杀抢掠,散步恐惧。到时候我们便可以趁机推动斯卡文大帝国的发展。”
川奎罗把自己都说感动了,并且十分有可能成为现实。混沌必然进攻人类诸文明,这场斗争会削弱至少一方势力,斯卡文一家独大的时候将来临。“必须通知十三议会。”
格洛特打了个呵欠,坐起身子,“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我会把消息传达给上面,他们将做出决定。”
川奎罗简直不敢相信把最重要的情报交给了这个傻胖鼠,这胖鼠还看不出情况的紧迫。川奎罗考虑着要不要骂醒格洛特,但没有这样鲁莽行事。这里的军队必须集结起来,必须制定进一步的作战计划,没有人比他更适合领导这样一支部队,灰先知想到这儿,兴奋得几乎把飞艇都忘记了,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他将有无数的机会来为自己正名,提高自己在十三议会中的地位。看来大角鼠祝福了自己,又一次地让他出现在合适的地方。
格洛特走到房门口时又停了下来。“顺便说一句,灰先知川奎罗,在这件事解决之前,你就是我的贵客,我们会照顾您,确保满足您的需求。毕竟,你是一位非常特别的客人。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听到这个的川奎罗心立马凉了半截。他完全明白伊扎克·格洛特的意思,他被软禁在了这里,从现在开始,他就是莫德尔氏族的俘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