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反击》
妈,那可是我爸,打你就打了杀了家暴男后,我被律师儿子亲手送进监狱
为保护孩子,我用一瓶农药毒杀了家暴的丈夫。
我独自拉扯两个孩子,终于看大儿子考上了一本大学的法学院。
但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将我送入监狱,为他爸报仇。
心如死灰之际,我重生了。
看着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儿子,我冷笑:你跟你爸锁死吧!这一世我为自己活!
—
“妈?怎么是你来接?”
一道稚嫩青涩的嗓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惊愕地扭头,那张尚未长开,却和成年王偏意有着几分相似的脸落入我的眼眸。
我想,我一定是病糊涂了。
谁都可能来监狱看我,唯独亲手将我送进监狱的王偏意不可能。
更何况还是幼年时的他。
几十年前刚逃离丈夫魔爪的我,带着王偏意和王舒来到这个新城市,日子虽然紧巴但胜在自由。
每当深夜回家,看见那两张熟睡的面孔,我一天的疲劳都会在顷刻间消散。
孩子们也幸苦,年纪轻轻就早当家。
怕班里的同学笑话他们。
衣服、文具、补习班,只要是我能想到的,都尽可能给他们最好。
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王偏意考进了本地的重点大学。
我想看他报考了什么专业,他却一把抢过录取通知书,神秘地说要给我份惊喜。
“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朝我勾唇,笑得乖巧。
几周之后,我才明白这笑容的意义。
惊喜…呵,是挺惊喜。
没多久我就收到了一封起诉书。
我无措地站在被告席,看着对面的王偏意铁面无私地控诉着我杀夫的罪证,台下还有他法学院里的导师为他撑腰。
条理清晰,证物充分。
我不敢想象,这是他第一次还是第无数次演练而出的结果。
防卫过当、蓄意谋杀、毒妇等词汇飘进我的耳朵,可我却什么也听不清了。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天。
满地残骸,孩子们缩在角落里相拥哭泣。
我拖着伤痕累累的残躯,忍痛掏出柜子底下的农药,一点一点向卧室爬去。
而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颤抖着将瓶盖打开,深吸一口气后,猛的将黑糊糊的农药全部倒入他嘴中。
像是感觉到不适,男人竟在中途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母爱激发了我的潜力。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压在他身上,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把东西吐出来。
待一切都安静下来后,我虚脱地将孩子们抱在怀里:
“一切都结束了,没人可以再伤害我们了。”
可现在,我视为珍宝的孩子竟拿起法律的尖刃指向我。
为他死去的人渣父亲鸣不平,一口一句毒妇,不惜大义灭亲也要将我送入监狱。
我错了吗…
我只是想保护他们啊…
在银手镯拷住手腕之际,我才恍然抬起头想寻找王偏意的踪迹。
“王偏意!”我的胸腔在颤抖。
他终于不耐烦地停下脚步,侧过身对我做了个口型。
“活该。”
—
其实我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是我的儿子亲手将我送进监狱。
我看着玻璃外哭成泪人的王舒,心里再次泛起酸楚。
我最放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小女儿。
等我进去后,王舒除了她哥,就真的没有别的依靠了。
王偏意在协助搜集我罪证的过程中很顺利,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丈夫的死像块大石头般,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本想等王舒毕业工作后再去自首,为了让他们不背负上杀人犯子女的骂名,我甚至还准备了农药等到警察上门时自尽。
现在,那瓶农药还静静地躺在柜子底下。
只不过我已经没机会用上了。
“妈,我再去劝劝哥…你等我,我一定让他放你出来!”
王舒哭得稀里哗啦,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但作为她的母亲,我自然知晓自己的女儿在说些什么,哪怕她只有一个眼神我也领会她的意思。
我下意识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可冰冷透明的玻璃窗隔绝了我们母女二人。
“舒舒,你哥哥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个杀人犯。”
想起王偏意,我的心就隐隐作痛。
我只能安慰自己,他以后定会成为一个铁面无私的律师。
我扯起嘴角,又絮絮叨叨的跟王舒交代了许多。
“保险柜里还有两张存折,一张是你,一张是你哥哥,密码是你们的生日,等你们毕业后就能取出来了。”
“妈我不要这些,我只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王舒舍不得我,可站在一旁的狱警却打断了这一切,冰冷地吐出四个字:
“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我和他们的缘分也随着这句话到此为止了。
伴随我余生的,是关在铁栅栏里的监狱生活。
我在里头等啊等,直到病死时都没等来王偏意的探望。
可现在,我眼前站着的分明是还在上小学的王偏意。
—
等再次见到王偏意时,我心中悲愤、失望、不舍的情绪几近呼之欲出。
我很想质问他为什么。
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才能让他用“活该”的心态将我亲手送进监狱,甚至一生都不来看望我一眼。
可我还是忍住了,这对年仅10岁的王偏意不公平。
“怎么,见到妈妈很失望吗?”
我终于收拾好心情,按耐着波涛汹涌的情绪开口。
“没有。”
王偏意垂眸,乖顺的不像话。
可我也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和嫌弃。
“你爸爸他……”
我顿住了。
前世,王偏意在考了第一名后,便要求爸爸参加他的家长会作为奖励。
可一直到家长会结束,王强生都曾未出席。
空荡荡的桌椅在挤满家长的教室中,显得尤为刺眼。
人群散去,刚抓完小三的我姗姗来迟,浑身狼狈的接他放学。
面对王偏意的质问,我下意识给他爸爸撒了谎:
“你爸爸临时出差,所以才不能来看你。”
“是吗?我就知道爸爸不会抛弃我。”
王偏意略微红肿无神的眼睛,再次闪烁起光芒。
之前我始终认为父母的事不应该告诉孩子。
为了给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我一直都在给他们塑造一个虚假的好爸爸形象。
或许…这也是上一世王偏意这么恨我的原因。
所以这次,我选择实话实话。
—
“你爸爸出轨了,今天是那个女人的生日,所以他才违背诺言,没有参加你的家长会。”
可能其他孩子尚不懂我这句话的含义,但早熟的王偏意不可能不知晓。
我冷静又清晰地告知他真相,在此期间我不断窥视着王偏意的反应。
“你骗人。”
起初他是小声的重复,到后来音量越来越大。
他像是不能接受般,突然抬头对我大呼小叫:
“你骗人!爸爸不可能会不要我!”
我掀开袖子,露出星星点点的伤痕:
“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在捉奸时被你的爸爸打的。”
事实是残酷的,毒药被包装的再好看也是毒药。
王强生这个好爸爸形象是时候该撕开了,现在也应该不算太晚。
我希望在他眼里看出一丝醒悟或心疼的痕迹,
可是没有。
他抽出书包里的习题册,疯一般向我扔来:
“肯定是你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
要是你不这么肥,这么丑,爸爸怎么会不要你!”
书本砸在我的额头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王偏意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很快被愤怒代替。
“如果没生你,我当然能一直年轻漂亮。”我看着他。
“跟生我有什么关系?少拿这一套绑架我,我求你生我了?”
王偏意梗着脖子,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段话。
我被他的话气得发抖。
在生王偏意和王舒之前,我也曾是个青春靓丽的姑娘。
拥有纤细的腰肢,充满弹性的肌肤。
可生完小孩后,我却一度陷入抑郁,甚至自卑到不敢照镜子。
我不敢相信,镜子中那憔悴丑陋的女人是我。
松弛的肌肤,密密麻麻的妊娠纹,暗黄下垂的脸颊和大把大把掉落的头发……
若不是自己在大学刚毕业时被继母连哄带骗嫁给了王强生,我这一生都不会碌碌于家庭。
虽然不知道这些话是谁教他的。
但此刻他竟然能对我吼出来,想必是也认同那些话吧。
两人就这样默契地僵滞在垃圾桶前。
他眦着牙齿,像条喂不熟的狗一般瞪着我。
这倒像极了他爸。
一样的冷漠无情,一样的不懂感恩。
我默默蹲下拾起那些沾满灰尘的书本。
在王偏意惊讶的目光中,我将它们全部丢到了垃圾桶里。
“记住,”我扭头看他,“这是你目无尊长的代价。”
我没有犹豫,径直离开了这里。
—
我去低年级接王舒回家。
我自认为自己早些年对女儿有愧,一碗水总是端不平。
王偏意生来体质弱容易生病,我便将许多精力放在了儿子身上,不知不觉间便忽视了女儿。
等我回头猛然察觉时,才发现女儿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王舒很懂事乖巧,只是话语间的客套让我明白女儿对我的疏远。
我很愧疚,总想着在经济上弥补她。
新的衣服鞋子都给她买,生活费也是在月初时主动转给她,好不容易等女儿亲近我时,王偏意又迎来了高考。
我再一次冷落了她。
我总想着等以后弥补,自己偏又锒铛入狱再也没弥补的机会。
对于这个女儿,我是最愧疚、最放不下她的。
所以在王舒来监狱看望我时,我将两张存折都给了她。
我悄悄走到王舒的身后,看着她乖巧地写作业等我来接。
王舒懂事的模样令我鼻头一酸。
我宁愿她不要这么懂事,像其他小孩一样任性才好。
看着作业本莫名打湿的地方,王舒终于抬头发现了我。
“妈妈你来接我啦?咦,你怎么哭了?”
她用肉乎乎的小手擦拭着我的脸颊,细心的她,又敏锐地注意到我身上的伤:
“不哭不哭,痛痛飞~”
随着王舒圈住伤口将手抛向空中的动作,我身上的伤痛似乎真的不见了。
我破涕为笑,
背起王舒的书包,牵着她回家。
途中我下意识往垃圾桶旁瞥了一眼,但王偏意早已不在那里。
王舒像只小麻雀似的,在路上叽叽喳喳地分享学校里的趣闻轶事。
比如今天又收到了几朵小红花呀,班上的哪些同学又哭着要回家…
见我不说话,她还会小心地观察我的脸色:“妈妈你是不是不想听这些啊?”
怎么会呢,我巴不得女儿跟自己多说说些话呢。
怕她多想,我赶紧解释道:
“不是的,是妈妈在想该如何回应你的感受。”
王舒松了口气,脸上再次盛开笑容。
我笑着点头,一一回应。
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细长。
我们慢悠悠地回到家,刚推门时,一只烟灰缸如陨石般飞速与我擦肩而过。
—
擦咔——
烟灰缸摔在地上碎了一角,我下意识将王舒护在怀里。
“臭娘们真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了啊?连我儿子的书都敢扔!”
王强生喝得醉醺醺的,手臂上还有我留下的抓痕。
想必是我将他精心准备的生日惊喜破坏后,那女的扭头就找别的男人了吧。
前世,我抓奸时还傻乎乎地质问他。
为什么自己为了这个家尽心尽力,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外面找女人。
“你自己给我带了绿帽子,还不准我做?”
王强生没看我,拆开香烟盒抽了一只又一只。
可当我问他证据时,他却遮遮掩掩不告诉我。
但哪怕是这样,他还是断定我在外偷了男人。
“证据?你看王偏意哪点像我?”
后来街坊里到处流传着我不检点的流言,那段时间王偏意也沉默寡言的,不愿跟我说话。
直到有天,我看见别的小孩将王偏意堵住,骂他是贱种时,我才拉着他去做了亲子鉴定。
这是件非常屈辱的事情,没有人会无端做亲子鉴定,可为了孩子的尊严我不得不做。
结果孩子当然是王强生的。
可我并未有等来道歉,反而迎来了更残暴的虐待。
我透过王强生,将目光停留在他身后的王偏意身上。
还学会了告状。
察觉到我的眼神,王偏意倒是心虚的不敢看我。
见我不说话,王强生便拿起地上的空酒瓶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难闻的酒气。
心像是被人揪住,被我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没有任何迟疑,我立马将王舒推到门外,凭借着以前的记忆空手接住了砸向我的玻璃瓶。
还没等我松口气,小腹就传来阵阵痛感。
我被王强生一脚踹倒在地上,他夺过我手里的瓶子拎起我的头发使劲砸。
温热的血很快顺着我的头顶流下,很疼,甚至每一根发丝都在叫嚣着它们的痛苦。
“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爸爸在欺负你?”
门被王舒拍得哐哐作响,王舒带着哭腔的焦急声钻入我的耳朵。
没想到重活一世,还是逃不了被家暴的命运。
我爬到门缝处,嘴微微一张都疼得厉害:
“舒舒你快去找邻居报警,就说妈妈被爸爸打了。”
说完这些,都几乎耗尽了我所有力气。
随着拍门声的消失,我恐惧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我悄悄把手机打开放在身后录像。
听到我要报警,王强生砸在我身上的拳头更重了。
“报警是吧?你看看是警察来的快,还是我的拳头快!”
王强生已被酒精支配,他凸起的眼球充满了愤怒。
“看你还敢不敢去偷人,还敢不敢给我带绿帽子!”
本来就未痊愈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脓血。
我没有求饶,只是在心底牢牢记住这份疼痛。
它无时无刻不提醒我,当初将王强生毒死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我掀起被打肿的眼皮,朝着王偏意的方向望去,看见他的小腿在不断颤抖。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王强生当面打我。
先前我都是将孩子们支开,将自己锁在卧室里咬牙忍受王强生的家暴。
看吧,看到这样残暴嗜血的父亲,
你还会向着他,把我送进监狱吗?
—
警察很快破门将奄奄一息的我救下。
确认自己安全后,我便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上一世,我不是没有想过离婚。
只是当时的我维权意识太过薄弱,很多证据都不充分。
就算我身上的伤是实打实的,可终究没有证据能证明是王强生打的,因此诉求屡次被法院驳回。
有次我好不容易把王强生哄骗到民政局,接待我的离婚登记员不是以网突然没了,就是以打印机不出水为由,让我改天再来从而离不成婚。
想到上辈子,她还被评为最美红娘,
将几千个像我一样的受婚姻戕害的女人推回地狱,我就恨得要死。
意识到被骗的王强生说什么也不肯和我离婚,甚至还没收我的手机,不准我和别人有任何眼神交流。
就算是不小心瞥到,我也会遭到一顿无妄之灾。
既然离婚无望,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杀了王强生。
农药在村里不是稀罕货。
看着王强生逐渐僵硬的身体,我竟格外的冷静。
趁着深夜,我匆匆将他的尸体埋在后院。
等别人问起时,便说他去外地干活了。
幸好王强生的父母前几年就去世了,也没有其他亲戚来往。
时间一久,邻居们都默认是王强生带着小三跑了,独留下可怜的母子守在这里。
似乎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八百年不见的继母又重新找上我劝我改嫁。
一口一句单身妈妈不容易,对小孩子的影响也不好,还是再找个男人才稳妥。
再找个男人?
再找个男人被家暴吗?
看着她充满算计的嘴脸,我突然很想给她几巴掌。
她哪里是为我着想,分明是又缺钱了。
自上一次见面,还是我跪着求他们借我点钱,来给王偏意看病。
我笔直的脊梁弯了又弯。
可除了奚落讥讽外,我什么也没求到。
一想到自己被他们骗嫁给王强生,又霸占我的彩礼给他们的儿子买房,我简直想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可拖着两个不能自理的小孩的我,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
怕又像上次一样,被他们拖上车带走。
我连夜打包行李,带着两个孩子去大城市闯荡。
而这一去便是好几年。
甚至平平淡淡到我都快忘了那些人的存在,直到我的儿子在法庭上再次揭开那段往事。
—
再睁眼时,我的眼眶里已蓄满泪水。
病房外传来争执声。
“你明明就在房间里,为什么不拦着点爸爸?”王舒质问道。
王偏意无所谓地说:“我为什么要帮她?
我们犯了错都会妈妈责备,那妈妈犯了错为什么不能被爸爸教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