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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灾起影蚀,安落光始

2023-07-22 14:23 作者:雪满京华-修诺  | 我要投稿

***** 光始星刚下过一场雨,尚未放晴,空气还有些潮湿,金黄天体在云层后不知疲惫地转动,苍白阳光混合着山荷叶的清香在半空中飘浮——那是山荷叶吧?他有些怀念地想道。修尔低垂眼眸,快步走过站立侍卫的宫殿口,将嘈杂全部抛在身后。 这一别近十年,当初略显青涩的少年已然成长为沉稳冷静的君王,也许是常年征战的原因,他的眉眼间还含着几分冰冷肃杀之气,一双猩红瞳眸只是轻轻扫过就足矣让人心生畏惧。 步入光始星圣殿,山荷叶的芬芳愈发明显,庭院天井中有人正提着银质水壶为花朵浇灌圣水,及胸的水蓝色半长发被扎成一个小辫子,松松披在左肩,头上如同树枝般分叉的深蓝妖角被鎏金花纹缠绕,他似是意识到有人在注视他,便朝修尔看来,不由得惊喜道:“阿修?你回来了。” 修尔轻“嗯”一声,“好久不见,诺安。” 诺安笑笑,蓝宝石双目中倒映着修尔的脸,“确实好久不见,这些年你都辛苦了,圣子听说你的事迹之后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呢,祂在寝宫等着你,快去吧。” 修尔神色微动,诺安是他的义兄,也是他的家人,虽然两人之间交流不算特别多,但也称得上一句朋友。 被人挂念的感觉不错,更何况,诺安说圣子在等他…… 圣子。 诺亚,诺亚在等他。 修尔抿抿唇,跟诺安道谢,便抬脚朝寝宫走去。 诺安望着他的背影,直至黑发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重新将水壶提起,圣水自壶口流出,将原本洁白的山荷叶浸染得晶莹剔透。 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离目的地越近,修尔反而越迈不开步伐,本以为经历那么多,已经再没有什么好怕的,却不曾想近乡情怯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修尔哑然,他承认自己已经无法压抑雀跃的心,他想要见到圣子,想要见到诺亚,十年的思念无时无刻同虫蚁般啃噬心脏,只是一想到圣子同样记挂着自己,便不由得欣喜若狂。却又担心一切的改变超出预料,圣子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位异星的【影蚀王】。 越往深处走,阳光更显得有几分暖意,淡金色光芒破开云层斜斜照在宫殿上,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清晰可见。 修尔站在寝宫大门前,这位披荆斩棘的君王在此刻显得局促不安,手抬起又放下,犹豫再三仍是不敢叩响宫殿大门,盯着大门上雕刻的山荷叶花纹出神。 当微弱的八音盒乐声自门缝逸出,他的记忆随着簧片起伏开始回溯。 *** 天堂和地狱要如何出现在同一天? 二十年前。 影蚀星摆着盛宴,庆祝小王子修尔的八岁生贺。 然而戍都将军谋反,围抄首都是非城——他并没有成功。 原本利欲熏心而选择与噬星族合作,后者在最后关头彻底撕破脸,它们号召同伴,无数噬星族跟随指引来到影蚀星,来参与这场盛大宴会。 似虫非虫的生物们嘶鸣着,大快朵颐。 影蚀星君王修与噬星族战斗至最后一刻,掩护群众疏散逃亡,灵魂肉体一分为二,身躯化作天垄,封锁整个首都,灵魂作为结界承受着恶兽永无止境的撕咬。 王后安身负重伤,带着小王子逃离王城。 噬星族紧追不舍,安最终还是倒在天边那抹鱼肚白之前。 她想要对儿子说什么,嘴唇嗫嚅着,气音短促而虚弱,年幼的小王子流着泪,因恐惧紧攥母亲的衣角,凑得近了一些,希望可以听清楚母亲的话语。 不远处噬星族正在游荡,迟早会嗅到血腥味而追来,两人的行动也势必引起它的注意。 安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推开修尔,猛地站起,腹部伤口再次撕裂,鲜血涌出,她手持长戟,义无反顾奔向那些噬星族。 她大喊着。 “跑!阿修!跑!不要回头!!” 跑,不要回头。 跑,要去哪里? 跑,不要回头。 父王说过,每个星球王城边界都有一个传送门,平时都是封闭状态,当星球被噬星族入侵时才会开启,没有人知道它会通往哪里,但这是目前仅闪烁希望的逃生之路。 小王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冲出藏身处,他听到长戟被噬星族弹开的声音,他听到肉体被撕裂的声音,他听到噬星族口器发出进食的咔哒咔哒声。 然后,什么都听不见了。 悲痛与鲜血浸染影蚀星每一寸土地,因贪婪而起的欲望带来唯一且永恒的毁灭。 战火席卷这颗深陷哀恸的星球,精灵的哀嚎与噬星族的嘶鸣交织,这是一曲残忍的交响乐,以无数生命为代价起奏。 惨烈现实深深刺痛小王子的双目,他带着所有人的期望,撞入泛着白光的大门。 传送过程中眼前一片五光十色,没有边际的混沌,或是漆黑,交替闪烁着,身体撕裂般疼痛,仿佛整个人都要被空间起伏硬生生挤压成碎块肉糜。 久到忘记了时间流逝,他才落到平稳的地面,早已虚弱不堪的肉体根本无力支撑,晃晃悠悠站起,又跌在地面,四周似乎有好多人在窃窃私语,但因剧烈耳鸣无法听清到底是在谈论何物,他靠着墙勉强直立,双腿打着颤。 不知何时起周围的絮语已然消失不见,只剩长长短短的鸣声。 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耳鸣嗡嗡,脱力摔向地面,预料中的疼痛并未降临,他被人接住,修长白皙的手托住肩膀,暖意传递到心底,而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一双澄澈碧绿的眼瞳。 平静,宁和,仿佛蕴含整片穹宇,包罗万象,散发温柔光芒。 这飘渺浩荡的碧波之下,修尔看见了慈悲。 ……… “这个小家伙哪里来的?” “不清楚,似乎是圣子殿下将他带来,不过圣子还要前往黑日祭,所以把他放在我们这,说是治愈好后再安置。” 修尔听见有人在说话,但眼皮仿若灌铅,努力地想要睁开,两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细微动作,仍在聊着。 “伤得还挺重,没死算运气好。最近被噬星族入侵而流亡的精灵真多,但像他这种直接被圣子抱来的还是第一次见。” “黑日祭嘛,等时间一过就少了,还不知道圣子要如何处理这小子……” 圣子,谁? 脑海中划过一双绿色的眼瞳,修尔咳嗽两声,肺部胀痛,全身的肌肉都酸得抬不起来,那两人惊讶道:“呀,醒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充斥着绷带,药膏,还有泛着苦味的药水,这里治愈系精灵似乎很少,至少修尔没有看到,加之他更多是内部损伤,卧床休息近半月也不见什么效果。 修尔基本不与他人对话,除去必要的日常语言,便不再开口,保持沉默。说实在的,像他这种因噬星族或是战乱而性格大变的不在少数,救助站更是每次黑日祭都会迎来这么一批人,愤怒的,哭泣的,大喊大叫的,莫名大笑的,修尔的缄默在其中简直称得上省心。 沉默,听话,懂事,这六个字就是救助站对修尔的所有印象。 小王子坐在救助站的病床上,朝窗外看去,窗外庭院生着一丛丛纯白花朵,模样娇小,灿金花蕊被花瓣裹于中心,嫩绿枝叶与黑灰地砖将这花衬得愈发无瑕。 山荷叶。 修尔醒来后就知道了,据说是这颗星球所信奉的一种花,也是【圣子】的象征和化身,在整个星球随处可见,当时照顾他的老医师还絮絮叨叨:“你是外乡人,可能不清楚这花,也不理解它对我们有多重要……” 修尔只是盯着天花板,没有任何回应。 随着时间推移,天空中那轮黑色的太阳逐渐变回金色,蔚蓝天空重现,救助站中的精灵也一个接一个离开,直至只剩下修尔。 “……恐怕得去请圣子来一趟。” 老医师扶了扶眼镜,看上去有些不安,修尔盯着被单,抿抿唇,哪怕表现得再懂事和早熟,他也终究只是个刚过完八岁生日没多久的孩子。 黑日祭结束,圣子便清闲了起来,很快赶到救助站处,老医师恭恭敬敬地冲圣子弯腰行礼,被圣子扶起来,修尔瞥见黑白金交织的衣袍,躺在床上缩了缩,将视线上移。 【圣子】比他想象的要年轻得多,一张脸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还带着未长开的青涩,但也瞧得见日后的俊秀不凡,身形骨骼都是少年模样,悬浮于地面,双脚赤裸,衣物无风自动,身后漂浮着几个泛光金环,还真有几分神话里神明的样子,柔软的天蓝短发贴着脸颊,金色头饰别在长长尖耳上方,眉心坠和祂的眼眸泛着同样的澄澈光芒,如同春日的潋滟湖泊,修尔猝不及防和祂对上视线,不由得“唰”地一下拉上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圣子与老医师交谈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只隐约听见【噬星族】【诅咒】【无法解开】什么的字眼,之后片刻寂静,老医师离开,而圣子来到他身边,似是带着安抚情绪,轻轻揉揉自己的头。 修尔嗅到浅淡的山荷叶花香,焦急烦躁在这缕芬芳中渐渐平息,他小心翼翼拉下被子,对上圣子含笑的双眸,湖水涌动着,轻柔冲刷这颗被恐惧与不安裹挟的心。 张开嘴,又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再乖乖闭上,圣子歪了歪头,眉心坠随着祂的动作晃荡,少年音在修尔耳边响起:“我很抱歉你要遭受这样的苦难,为了你的安全,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不能离开这颗星球。” 修尔攥紧被单,想到刚才听见的【诅咒】,是因为这个吧,因为这个【诅咒】,他无法回到自己的家乡。 修尔不想死,一点也不想,他要活下去,为父王和母后报仇……念及父母,小王子红了眼眶,努力地忍住不让泪水落下。 手上一阵温热,圣子牵起他的手,动作轻柔地给他擦擦眼泪,“请原谅我冒昧的请求,你愿意跟我走吗?噬星族诅咒暂时还无法解开,我需要再观测一段时间。” 修尔沉默半响,缓缓地,缓缓地点点头。 就这样的现状,情况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了。 “你叫修尔对吗?我可以叫你阿修么?” “……好。” “阿修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我来接你。” 圣子的眉眼舒展开,露出一个微笑。 修尔向来对他人情绪很敏锐,眼前这位陌生人是真的在为他的悲伤而悲伤,瞳眸深处的悲悯做不了假。 可是,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吗? 因他人的快乐而快乐,看见别人遇到难过事便为之哀伤,爱憎分明,温柔坚定,善良又不失底线,祂又经历过什么呢? 是夜,修尔裹上被子,年幼的小王子停下胡思乱想,渐渐沉入梦乡。 窗外山荷叶随风摇晃,夜间露水打湿花朵,花瓣如水晶般清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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