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植被》 麦香鸡呢
沈植×许言 你也不知道他这个“嗯”字针对的是哪条消息,下雨那条?喝酸奶那条?少喝酒那条?晚安那条?不知道,反正就“嗯”,算是给许言每日的单方面聊天批了个“已阅”。 “我是烦,烦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不习惯。” 只有他在迁就,在学习,他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学着用沈植能接受的方法去爱他。 感情这种东西,理所当然就被排到最后,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这就是成年人和商人的自觉。 感情不是举杠铃,能重重扛起又重重摔下,没那么干脆,渗透的纠缠的,藤蔓似的攀在身上,只能一点点割断剪碎。 成年人多狡猾,时间一到,双方自然明了,对大家都好。 指甲边的一根倒刺拔了还要痛上三天,何况是放在心里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人。好比从心头挖走一块肉,等漫长的时间过去,伤口会愈合,但缺失的那块会永远缺失,再长不出新的来,太伤身体了。 人真贪心,你渴望他能够看你一眼,可当他真的看向你时,你却开始奢求他的眼中只有你。 没人在意顶点是哪里,大家只在乎高度和差距。 他不是沈植,不会把听进耳朵里的东西当做没发生过。 细微的金属声在空中划过,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史努比落在绿化带里,没了踪迹。 有些东西或许可以自欺欺人,但不能不明不白。 讲不清,像一团废弃的被风吹皱后紧黏在一起的蛛网。 周围那么安静,却让人怀疑正在下一场暴雨,有雨滴砸在地上的窸窸窣窣声传进耳朵里——一种类似耳鸣的生理反应。 他们的感情就像一片荒野,从始至终只有许言在努力浇灌,靠着偶尔出现的海市蜃楼来自我宽慰。 可荒野就是荒野,单凭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让它变成绿洲。没有阳光,没有养分,就算将大片大片的植被铺上去,也只不过是等待枯萎而已。 “哥,我的生日愿望是,你可以拥有一个自由的、阳光的、充满爱的新生活,在别的人别的地方那里得不到的,都有我们给你。” 所以说爱是一场大病,得不到精心治愈,就注定要委顿消弭,腐烂成灰。 “我们运气都不太好。” —她说你喜欢我。 —她说得没有错。 迟来的告白是利刃,除了伤人,一无是处。 他们之间的感情时差太大,不是几秒几分几天,是四年多,足够证明双方是真的不合适。 过去的故事被一遍遍复盘,得出的结论是你无法原谅,你们注定走向分散。 所以其实任何感情都有迹可循,只是有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好运到所有感情都有回应,念念不忘未必会有回响。有人被命运愚弄又独自释怀,有人心死于长久的冻河,有人笑着说新婚快乐,有人得来一句迟到的我爱你。 人总在选择过后频频回首,不断设想假如自己选的是另一条路,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可其实没意义,时光不会为任何人倒流,给予重来的机会。 伤害也好,痛楚也好,甚至是报复也好,沈植没想躲,没想逃,他能受着,也该受着。许言把一切都尝过了,自己只有不计年月地加倍咽下去,才算勉强挨着那条名为‘扯平’的线,才有资格问许言要一句原谅。 “该努力的都努力了,虽然惨烈了点,至少不遗憾。”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踩着另一方卑微又真诚的爱意任性无情,偏偏还总有人期待是不是能得到一点点回馈,然而回过头才发现那只是一场不堪的内耗。 人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会闪闪发光 “人感冒生病会找医生,有的人心里感冒生病了,所以来看心理医生。” “我不会再和以前一样,我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爱你了。” 但现实总是充满遗憾,让曾经信誓旦旦的人走散。 “那你给我点甜头吧,让我学着知足。” 许言不害怕,就觉得挺感慨,也许这就是人生,你越不想面对的事,它就会越想方设法地在你身上发生,以此力证命运无常。 无论是出国还是去别的城市,沈植都不愿意构想许言为了和他在一起而放弃什么,陪他去别的地方。是他提出要试试在先,就不能只顾自己往前走,不为感情做任何规划。 人总要成长,哪怕从24岁开始也没有关系,许言想,应该学会跟年轻的自己握手言和。付出的爱没有错,哪怕它没有被珍视,没有得到回报,但不能因此否定,那些爱本身是无罪的。 “我自己都没发现受伤了,他给我贴的创可贴。” “你看像不像个戒指?” “丁香花漂亮,配你才漂亮,你最漂亮。” “沈植?怎么了?许言不在你身边吗?” 不在……不在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快要忘记拥有许言是什么感觉。 “可不可以牵你的手,我会睡得快一点。” 许言依旧保持缄默,但他真的打心底里热爱观看许年演独角戏的傻样。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其实非常简单,也非常残酷,只要有一个人永远不再给予余光,另一方总会放弃的,双方终将走向没有交集的未来。 许言说的是:我们可以试试。 这句话是他们错误的开始,但许言现在让它成为了新的起点。 一颗心从万里高空被抛下,眼看就要跌到底,砸粉碎,沈植已经不打算自救,可怎么就被完好无损地托住了,再被轻轻放上云端,不可思议。 “实在站不稳,就抱住许言了。” “你在哪儿啊哥,一回来就忙工作?” “没有,在陪你娇花一般的嫂子吃晚饭,别烦我。” 在吗?看看娇花 许言不止一次觉得沈植像树,长在那年冬夜北海道路灯旁的皑皑白雪里,长在夏天夕阳余晖下的风里,也长在曾经被放弃灌溉的那片荒野里——很久以后,正如此刻,许言回头再看,原来荒野上已经蓊蓊郁郁铺满植被,而自己再也不用守着海市蜃楼自欺欺人。 如果可以,谁不想体体面面的,体面地爱人,体面地被爱。 “你每次突然出现的时候。” “我都觉得像在做梦。” “那这算是好梦还是噩梦?” “是最好的梦。”沈植回答。 他开冰箱的时候瞥了一眼留言板,左下角——那个丑丑的笑,被沈植擦掉了。 三年多都舍不得动的东西,沈植现在却把它擦掉了,像以前一样——因为许言画得不好看,他就一次次抹掉,再等许言重新画上。 原来被很喜欢的人喊宝宝,是真的会害羞的,不论男女。 这个躯壳在和许言对望、被许言注视的时候,才会注入充盈灵魂,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许言,跟我结婚吧。” “给我个家。” 烟火人间,肉体凡胎,人总会一次又一次地为热爱的东西栽跟头,无法免俗。 五月碧空如洗,许言乘着那朵巨大的轰鸣的云,飞向属于他的永不回头的新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