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水17：后台——舞台
这两天露比并没有很活跃的样子，倒不是想说她之前有多活跃，而是这两天安静得有点过分了。除了和花丸在一起还会说说话，现在的露比几乎每天就是自己一个人呆在那里。回想一下，虽然和曜她们排练舞步和唱歌的时候露比并没有犯什么错误，但是露比还是让人觉得安静得诡异。
平时和露比交流也不很多，不知道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去问花丸，她表示她也不怎么了解。
千歌和梨子她们回到了旅店，我特意趁二年级的女生们出去的时候坐在露比旁边。
露比呢，微微咬着下嘴唇，盯着手机发着呆。
“露比？”
“啊？在！“好像是我的突然出现把她从自己的梦里惊醒了一样。
“最近没什么事情吧……“
“没……没有。”
“不用在意，都不是外人。紧张了吗？“
“啊……有点。“
“明天嘛——”我看看天花板，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只要露比保持今天的状态，就很好了吧！”
“谢谢。”露比说，还是咬着嘴唇的样子。
我有点着急，虽然这两天一直感觉有个蜜柑顶在我的嗓子眼。但是表面上我还是很活跃，完全没有紧张着急的样子——在这点上，我相信自己做的比那帮乡下妹子好多了。
和露比的谈话就这样停下来了。
其实，我很担心大家。大家最近都有些恍惚，但是当别人找到自己时，都回过神来好好做事好好说话。
“明天就比赛了，大家都还好吗？露比怎么样？”黛雅发了一条消息给我。
我走到阳台上，沐浴在月光中，想着怎么跟黛雅学姐解释这件事情。
大家都还好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黛雅特地叮嘱我不要和Aqours的成员说她在关心这件事情。但是我怎么可以让黛雅知道我们，尤其是露比现在很紧张——她偶尔让我瞥见的脸色让我洞悉了这一切。
大家的状态，即使不说，也心知肚明。后面几天黛雅学姐问我怎么样的时候，我九成都在敷衍她。我想，黛雅学姐也都知道我是在敷衍她。
我的嘴唇颤抖起来，我不知道这两天自己经历了什么，我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信心站在那个舞台上。很乱的心理，让我的眼角一热。
不，我还不能倒下，大家……大家还在等着我……眼泪要留到演出结束之后。我的心里宛如养了一只小鹿，还是乱冲乱撞的那种。
我假装自己在欣赏窗外的风景，等待刚才一不小心滑出来的眼泪一点点被窗外吹过的晚风慢慢拂干。
我拿起手机，轻轻敲入一行字：“我们都很好，明天就要比赛了，黛雅学姐也要看啊。”
放下手机，我心中的罪恶感更重了，我甚至都分不清究竟是进入东京就开始的紧张让我的胸腔如此沉重，还是这份罪恶感让我如此难受。
手机再次响起，我点亮手机屏幕，黛雅回复了我：“会看的。“
我把手机放在胸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觉眼泪已经变成了干涸的泪痕，我转过身来。
曜和千歌还有梨子还在一边看着手机上的视频嘻嘻哈哈，花丸和露比在一边一起吃着买来的小吃，善子把那根黑色的羽毛插在自己的头发里，看着自己前两天买来的《黑魔法咒语大全》，小小的嘴唇嗡动着。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感觉身上的重量减少了一点点。这种感觉伴随着我从沼津到东京，看着千歌她们玩的开心，我并没有那种观感，也并不曾真正的开心。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一个人跑去哭一阵子。
“帮我好好照应大家。”黛雅的声音再次在我脑袋里响了起来。
我还不能倒下。
“好了，明天还要演出呢。”我拍拍手，招呼大家睡觉，“花丸，露比，有点事情想和你们说一下，方便出来一下吗？”
花丸和露比听我这么说，惊讶的表情完全写在脸上。
“我又不吃人……“我挤出来一个希望在别人看来并不是一个很僵硬的笑容。
“花丸啊，明天不要紧张，放松点……你的舞步这两天练习中不也是很好吗？“我知道我这么说只会让她更紧张，但是那些话根本不经过脑子就直接说出来了。在国内考试的时候，家长都会这么说，我逐渐变成了我自己最讨厌的嘴脸……
花丸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糕点，分给我吃。倘若在平时，我必然会对这样子的糕点弄得很欢心，但是今天吃到的东西味同嚼蜡。我装出一副很好吃的样子咀嚼着，心里却想着花丸到底会怎么样。
我们三个聊了会儿，我就让花丸回去了，外面只剩下了露比和我。
我犹豫着，要不要让露比知道姐姐的事情。
“那个，露比啊，明天就要比赛了……”我小心地斟酌着词句，“你……最近脸色不是很好……是……是不是身体不好啊……”
我发现自己在说这种毫无营养的话的时候非常机灵。
“啊，雨晴学姐不用担心，我没事情……”露比双手抱在胸前，露比在沼津的时候，只有在和花丸还有黛雅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见过她把手臂放下来，在东京更是全天候24小时把手臂放在那里。
“啊，叫我雨晴酱就好，不用这么见外。”我扶着露比坐下，“实话实说，你……啊不……我在乎你……”
我的手最后还是在手机上停住了，她姐姐三令五申不让我透露给大家……
“我……真的很好……”
“那去睡吧……”我点点头，忍不住抱了抱露比比我矮了很多的身体。
露比转身走进房间，留我一个人在晚上的月色中彳亍。
“你应该和她说的……”我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之前给你看的梦就是这样的，如果你还是按照剧本走的话，那么你们这次必然失败。”
“我不能够，黛雅学姐这么相信我。”
“那你希望看着大家失败吗？”
“这……”
“你需要做出改变，我虽然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是是改变就好。”
“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你……“
“嚯，我从来没有和我自己有这样不同的意见啊！“
“我也不想，你到底希望Aqours怎么样？解散吗？“
“我……“
“那听我的！我什么时候害过你？明天去和那个姓花园的人在控制台那边呆着去……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出来的办法了……“
“我在那边干啥？”
“当DJ。”
“我又不会！”
“你在和谁吵架呢？“千歌探出头来，”明天还有比赛，快回来睡觉了！“
我心里满是不甘，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如果我不去，我就不去，会怎么样？
“你会失败的，如果你这样子的话。“
摇摇头，感谢过大家这些天的照顾，我关上了屋子里的灯，躺下了，一夜无梦。
今天早上，大家起床都很早，像是约好了一样，住在那个房间里的十个女生就像是听到了有谁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喊一声一样。
我暗自思量，能做的已经都做过了，但是心里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总感觉自己哪里没有做好……
“你必须做出改变……”那个声音这么说的。
我不想听，我就想看看会怎么样……
但是你忍心吗？
“雨晴酱？”我听见露比这样叫我，“怎么了吗？不舒服？”
“没……没有……有点糊涂……”
“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吗？“睡在我旁边的梨子扶着我的肩膀问道。
“没没没没……“我扒拉开梨子的手，但是却看到梨子的眼睛周围有微微的黑眼圈。
“大……大家这是……“大家的热情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在这里发呆了大概5分钟了。“花丸看看手表，”不知道你怎么了。“
“我……我真的没事……“我站了起来，一边挤出来一个假笑。
曜的眼神和我对视了一下，我试着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正常着，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们有没有看透。
早餐的时候，大家的眼神都在向我这边瞟过来，但是我一但有所察觉，她们就回过头去。
我有点心不在焉，甚至一失手，把自己手里的勺子掉到了地上。
其实不光我一个人，善子今天早上就在不停地嘀嘀咕咕，千歌在一边更是混乱，早上连衣服都穿反了，只不过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魂不守舍。
“给我冷静下来，上官雨晴，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自己对自己说，“你经历过比她们这个场面更大的事情。”
但是还有没有没做好的事情？
在前往会场的地铁上，我掏出手机，认认真真地核对着之前做过的事情，我感觉自己的神经绷得像是根弓弦，还是箭在弦上的那种。
到了演出的地方，这里实际上是把一间特别大的屋子用框架和帘子分隔开，我们找到贴着Aqours字样的小隔间，里面刚好够千歌她们换上演出的衣服，然后再化妆。
“怎么样？好看吗？”千歌换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直到这一刻这么近距离地看，我才发觉曜做的演出服是如此的好看——从酒红色渐变到粉色，很难说这是一件演出服，千歌穿上去，看的我都想冲上去抱住她了。
“好看好看……“我欢喜道。
千歌头一歪，wink之间带着那种纯净的笑容。来到沼津之后，我严重怀疑自己就是被千歌这种笑容所迷惑的，从编曲到帮助练习，还给她们当了两周的音箱。
“Fabulous.”我感叹道。
“Aqours在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赶快掀起门帘，看到多惠站在门口。
“你这是？”
“没什么，马上就要上场了，你还好吧。“
我开始担心起来，就连多惠都有点看出来了？
“你是哪里人？“
“我？“我迷惑起来。
“中国啊……”
“啊，难怪呢……我也觉得你不是日本人……”
“怎么看出来的？”
“你比她们高……”
我顿时头大了起来，这是闹哪样啊。
“我挺喜欢你的……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办的事情最多。”
“没没，还是她们最主要。我不过就是个跑腿的。”
“你有的时候就像是小花一样……我挺喜欢你的”
“蛤？”
“什么都不表现结果吃了好多……”
“Saint Snow，请到入场口候场。”
几个化妆间之外，走出一对紫色头发的姐妹。
“咳咳，你们俩聊啥呢？”千歌故意摆出一副吃醋的表情。
“没……没啥。“
“我是你们这次的调音台负责人。“多惠深深鞠躬，”请多指教。“
我嘱咐多惠让她给我留个位置，一会儿我去她那边帮忙，就送走了她。
可是露比那边一直不愿意从化妆间里出来，花丸那边正在开导她。
露比低着头坐在化妆间矮矮的板凳上，双手捂着脸，粉红色的头发耷拉着，用略带哭腔的声音哭道：“我一定是做不到的啦……“
“没事的，露比。“花丸搂住露比小小的肩膀，”要加油露比Zura~“
两个人如此重复着，露比的哭声逐渐消退。
善子还咋那边神神叨叨地念叨着、千歌在一边一脸严肃，而怯场的梨子则和曜一起相互打气。
我走到千歌身边，牵起她的手：“就像昨天一样就好了。”
“嗯，就像昨天那样就好了。”我听见千歌严肃地重复着我的话，脸上带着我没有见过几次的那种坚决。
我噗嗤一声笑了，千歌酱故作严肃的表情我特别喜欢。
我把千歌拉进怀里，嘴唇轻轻在她的额头上拂过：“加油。“
一时间，我好像看到千歌眼睛里闪过一点泪光。
“下面有请来自北海道的Saint Snow，为我们大家带来曲目‘Self-control’。“
我坐在观众席的控制台那里，因为多惠的原因，我在那里很荣幸地拥有一个座位。
灯光跟着熄灭，调音台上面的点点星光头一次这样清楚。舞台下掌声雷动，两名少女在舞台的黑暗中现身了。
这一刻如此的长久，让我感到好像是有人停止了时间。
随着充满节奏感的电音响起，红色和蓝色的聚光灯开始闪烁，背后是几盏白色的聚光灯，给两位女生营造出一种特别的光环。
全场观众跟着节奏，欢呼声一阵接一阵。终于当音乐停下，聚光灯营造的逆光给观众席以特殊的震撼，两名女生和她们的歌声在舞台上下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我这才发现，我的双手已经渗出细密密的汗珠。我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发现自己额头上也是汗珠。确实，看过Saint Snow行云流水般的演出，从创意到编排，所有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舞蹈配合着演唱，给人感到一点脱节感都没有。失误那是更加没有的事情，可以看出她们在上面下的功夫。
我倒不是说Aqours的各位功夫没有下到家，只不过我们和她们的风格是不一样的。如果这次来东京的偶像们都是这个水平，那我们……岌岌可危啊。
欢呼声在剧院中响起，在欢呼声中，主持人高喊道：
“接下来是人气激增的学园偶像Aqours的出场！“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幕后一点点地方的行动，千歌愣在那里，盯着下场的Saint Snow不放，好像是被人打了闷棍一样，呆呆地愣着，就连平时调皮的呆毛也不再动弹，凝固在空气中。
曜凑过去耳语了什么，用手肘怼了怼她。千歌这才反应过来，带着大家走上台去。
已经听了无数次的节奏慢慢响起，灯光变成那种深深的橘红色。虽然这样，但是内浦日落时分的那片红光仍然无法用寥寥几盏灯表达出来。
舞台后面的荧屏上播放着我们提前准备好的视频片段，舞台上千歌她们跳着、唱着，我的眼前，因为人数很多所以调整音轨调整到头大的多惠手忙脚乱着。
因为不能坏了别人的规矩，我虽然非常想要帮忙，但是不被允许帮忙。于是我死死盯着千歌，希望她能注意到我。
但是她没有看我……
花丸前几天挑错的舞步，今天出乎意料地都正确了。千歌也没有抢拍子，露比虽然中间有一段舞蹈有些颤抖，但是总体而言，都是最好的发挥。
和Saint Snow的奔放相比，我们的风格更委婉文静一点，就像我写在发表的视频底下的简介一样：从内浦吹过来的温润流转的委婉期待。
但是我没有看完，我想，舞台下面观众和我想法类似——虽然演出很成功，但是和Saint Snow相比还是差了一些，尤其是在表现力上。多惠顶着一脑袋汗水回头看我的时候，我已经消失在人群当中前往后台了。
“谢谢。“我在手机上和她这样联络的。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我知道这时候落差很大……“我给自己打气道，“还没有离开东京，黛雅学姐让你照应大家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我坐在化妆间里，眼睛紧闭，直到听到门口的铃铛响起，我才睁开眼睛，脸上挂上从今天早上开始的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辛苦了，各位……”我迎上去，“今天的演出很不错呢。”
这话我说得违心吗？我怎么说呢，有的东西，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连自信都没有，和谈让别人选择你呢？
我给千歌使了个眼色，其实心里都清楚，我们不光是和Saint Snow比起来，还是和别的偶像比起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去走。看看时间尚早，我让大家换了衣服卸了妆，然后一起去东京市中心玩一玩放松一下再回去。我呢……顺带带大家去爸爸那里蹭一顿中午饭（没错我本来就是这样计划的），然后赶上下午的火车回沼津。
时间紧迫，我们很快就离开了会场。
阳光似乎并不耀眼，像是隔着轻轻的纱照在我们身上。一路上，大家似乎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好奇地指指点点东瞧西看。
千歌和我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千歌更是失去了之前刚到东京的欢快，连呆毛都耷拉下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我们真的闪闪发光了吗？”千歌问我。
不知道怎的，这个问题问的非常有水平。
我没有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