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帝王书第十一章（上） 帝王湛X藩王羡

第十一章（上）

        从围猎场回来后不久，魏婴安分了好几天，耐着性子守着蓝湛，等着他腿上的伤痊愈。皇帝知道蓝湛受伤，还亲自来看望过他一回，赐下了许多上好的药膏。谈及他是如何受伤的，蓝湛只淡淡说了一句一时不慎。魏婴观这父子二人，老皇帝对蓝湛应该是真心疼爱的。也是，有这么个优秀的儿子，谁不喜欢。不像他爹，摊上了他。反观蓝湛，却和自己父皇有些生疏。

        蓝湛伤势大好以后，魏婴以“上天庇佑，必须放个天灯还愿”为由，硬是拉着蓝湛去放天灯。蓝湛知道这些日子他闷坏了，安静地在自己身边守了这么久，便也由得他去。姑苏百姓历来有放天灯祈福的习俗，姑苏灯会更是一绝。只是蓝湛向来不喜欢热闹，甚少参与这些活动，这次却是为了魏婴破了例。

        傍晚，夕阳的余晖柔和地撒着，天还没有黑透。云深不知处的子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完成各自天灯最后的几道工序。魏婴仔细地在自己的灯上描绘着，心思却转个不停，蓝湛心想只怕事情不简单。果然，他听见魏婴道：“蓝湛，听说姑苏民间的灯会最好看。过两日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蓝湛有些无奈，背后一直有人欲对魏婴不利，贸然出云深怕是不妥。蓝湛道：“不是已经带你在这里放了吗？”魏婴不满道：“宫里的哪能跟外面比啊？”他眼珠一转，扬了扬手里的纸灯笼，“你看，这个灯可是我特意给你做的。”蓝湛抬眼望去，只见那灯笼面上绘着一只兔子，憨态可掬，很是可爱。蓝湛嘴角浮现出一丝清浅的笑意，魏婴被那一笑晃了神，兴奋道：“你笑了，笑了就是答应了。”蓝湛有些头疼，眼前之人一脸得逞的笑。罢了，多带些护卫就是。

        天渐渐黑透了，众人点亮天灯，看着各自的灯笼升上天空。传说对着天灯许愿，愿望都能实现。魏婴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双手交握举在身前：“愿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平安喜乐。”蓝湛没有许愿，只是静静看着他，心道：“阿羡，会的。”

         姑苏一年一度的灯会就在三日后，魏婴早就打听清楚了。到了和蓝湛约定的日子，他兴冲冲地跑到蓝湛院子里，“蓝湛，蓝湛，看花灯去啦。”没有回音。魏婴凑到窗前，屋子里空无一人。他有些奇怪，心想难道蓝湛被他叔父叫走了。

         魏婴又去了蓝启仁书房，正要敲门，却听见蓝启平父子正在谈话，言语之间似乎提及了云梦。他感到一丝不寻常，凝神细细听着。    

        屋内，蓝曦臣给父亲递了一杯刚烹好的茶，问道：“陛下召父亲进皇城，是有什么要事吗?”蓝启平道：“皇兄收到密报，云梦属臣温氏叛乱。”他叹了口气，“温氏执掌云梦王城守卫，此番来势汹汹。”蓝曦臣面色也有些凝重：“那陛下打算如何应对？”蓝启平道：“皇兄的意思是静观其变，只让我们看住云梦世子。”他喝了口茶，“他近日可还安分？”蓝曦臣如实回禀：“世子性格跳脱，玩心未泯。此番云梦遭逢大难，也不知他能否承受。”蓝启平道：“这孩子也是可怜。”蓝曦臣继续道：“魏氏镇守云梦百年，深得当地百姓爱戴，轻易怕是动不得。观陛下之意，大约是想等云梦王与温氏两败俱伤，再扶魏世子上位，借此收权。”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忍。蓝启平缓缓道：“我这位皇弟，登基以来已经接连削了兰陵和清河。下手果断决绝，丝毫不念旧情。”他看向自己的儿子，“纵然你我二人对云梦心有不忍，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罢了。”皇权威压之下，他们能做的只有明哲保身，再如何不赞同，也最多只能在暗中多照拂几分云梦世子。

        魏婴带着弟弟和云梦来的暗卫，连夜离开了云深不知处。

        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雨滴噼噼啪啪打在地上，像极了魏婴纷乱的心。

        逃出云深比想象中顺利得多。在姑苏城外的穷奇道，魏婴才遇到了阻拦之人——蓝湛。魏婴勒住马，看着眼前之人。蓝湛只身前来，没有带任何护卫，魏婴不想伤他。蓝湛看着魏婴，眼前之人他熟悉又陌生，他从未在那个肆意天真的世子脸上见到过如此神情。魏婴道：“蓝湛，你来阻我？”蓝湛问道：“阿羡，你要去哪儿？”魏婴坦率答：“回云梦。温氏叛乱，我必须要回去。”蓝湛沉声道：“你要想好，此一去凶险万分。”他言语间带了一丝恳求，“若你留在京城，我定护你周全。”“护我周全？”魏婴强迫自己狠下心，“蓝湛，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当初放灯时，我曾祈愿所爱之人能够平安喜乐。如今既然上天不肯护佑，那我只能自己做他们的天。”蓝湛唤他：“阿羡……”听到这一声，魏婴眼角滑下一滴泪，夹杂着雨水，并不明显。魏婴道：“我的父王我的母妃危在旦夕！蓝湛你了解我，我从不是那贪生怕死之徒。无论如何我都要回莲花坞。”他缓缓道：“云梦金尊玉贵地养了我十七年，如今，该轮到我这个世子，为它做些什么了。即使是死，我也无怨无悔。”两行清泪落下，魏婴看着眼前之人，想起在云深的时光，这人待自己的种种好。可要他留下，他做不到。魏婴取下腰间长笛，横在身前。蓝湛是姑苏太子，他若是为了皇室容不下云梦世子，自己不会怪他。魏婴心头一阵酸楚：“如果朝廷真的要覆灭云梦，我无力回天，那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不冤了。”蓝湛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又紧，明明早就知道魏婴的选择了，不是吗。这就是他的阿羡啊。他转身，让开了一条路。魏婴没有犹疑，策马离去。蓝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阿羡，万事珍重。曾经有一瞬间，蓝湛想过和魏婴一起离开。但他知道，不可以，自己留在这里，才能为阿羡做得更多。

        后来，是魏婴这辈子都不愿忆起的一段过往。他和魏澄千辛万苦赶回云梦，爬上了无比熟悉的王府高墙，却只看见满地血迹，阿爹阿娘倒在血泊之中，十指紧扣。温晁在王府主殿中大放厥词：“这王府的主人，早该换换了。”阿澄受不住打击，从墙上摔落，魏婴翻身去接他。

        与此同时，噩梦终于结束，魏婴惊醒。他坐起身，一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