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十六）

救赎（十六）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从远处传来，社恐的王曼昱看着满屋子的乡里乡亲犯了愁，好不容易在老家过个年，怎么还得搞社交这一出。

“曼昱，这是你婶”“曼昱，这是你三爷爷”“曼昱，这是你……”

  饶是经历过多次世界大赛的王曼昱此时此刻也像个怕走丢的小孩子，紧紧的挨着母亲，听话的挨个喊人。

难得能近距离接触一次奥运冠军，大家热情似火。可能是屋里围满了人，又或许是炕烧的太热，王曼昱有些焦躁，借口打电话，拎着羽绒服掀开帘子走出了房门，

  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让刚从屋里出来的王曼昱不禁打了个寒颤，默默地将手缩进袖子里，空气中都带着寒意。

  王曼昱朝外走去，从院里向外看，不远处的雪地上被鞭炮熏的黝黑，四周散落着包装纸，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别有一番美感。她自小在外打球，关于这片土地和身后那片欢声笑语一样，已然陌生了不少。目光投向远方，看不见头的积雪向天边延展出去淹没在一片灰暗中，她半倚着门框看着远方，在思索着什么，头顶昏黄的灯光将影子拉的好长。

  队内军训她是请了假的，一条微信删删改改几十次，终于还是按下了发送键，看到马指导发来的“好的，好好休息”才松了一口气。父母询问原因时也被她用一句“想休息几天”给搪塞了过去。倒不是真需要休息，只是这段时间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没有了主管教练，每一步都走的那么困难。反手拧拉再打相持的进攻体系确实对身体要求太高，要想减少伤病打的更久她迫切地需要技术改革，可到底该怎么加强正手，又该如何精进前三板让她犯了难，夜色加深，远方能看到的地方越来越暗了。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感觉，像只被困在森林里的幼兽，毫无办法。

  “嗨……”叹出的气息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她顺着光线抬头看去，几片雪花在黑夜中洒落下来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突然想起那晚他突如其来的那句“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看雪？”此时此刻，她想：要是他在就好了。那天下意识的向母亲否认谈恋爱的事情他应该是听到了。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这几天他的不对劲，即使他还会给她分享过年在家的生活，即使视频通话时依旧能看到他的兔子牙，可多年“天天见挺好的”的“熟悉”还是让王曼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

  王曼昱低头踩着脚边的雪团团。一方面她觉得这件事是她的错。她想找机会跟他解释，可这几天不是忙着见省队领导就是忙着跟父母走亲戚，实在没个合适的时间，再说了，这种事情两个人当面坐下来说会更有效果吧。

  另一方面她又气他明明不舒服却又不表达出来，还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王曼昱用力将脚边的雪团团踢开，绽开的雪洒在鞋尖处，闪着微弱的白光。

  “曼昱，你这孩子多大了还玩雪呢！快回来，也不怕冻着！”王妈妈站在院子里吆喝着，身旁围满了要走的乡里乡亲。

  王曼昱转身朝院里走去，跟着母亲挨个跟乡亲们告了别，热闹的小院一下子安静下来。回屋时王妈妈看到鞋面上的雪花又开始唠叨“你这孩子真是的，万一冻感冒了怎么办！”

  “又不是广东人，没事儿的！”她自然记得那年在东北举行比赛，他一到地方就感冒了，记者采访时也是不停的咳嗽，引得她在镜头前按耐不住的发笑。

  王妈妈倒水的手微顿，心下了然，压下更多的疑问将水杯递了出去：“喝点热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