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周数先生
我早想给先前的初中数学老师写些东西了,欲说,却无处开口,无端开口。若不说,便觉得少些什么东西,还是写些什么罢。便也仰仗先贤《我的藤野先生》,作一篇《我的周数先生》。
“周数”何来?我是记得她的姓名的,此姓名也在毕业照片下面明明确确地标注这的,却又想到不可犯了名讳,再者这篇文章是未经她的批准而作的,为保证他人的隐私,也只好作个假名罢,我也确信我们的周数老师不会计较。便以她的姓,结合她所教的学科,组成了一个新名字:周数。
说实在的,周先生是不大讨学生喜欢的:因为她嗓门大罢?因为她因我们上课讲闲话没有认真听讲急的跺脚罢?因为其他老师在学生们心中的印象过于好而容不下她了罢?反正——不论是何种原因,忘记不太清了,却只记得数学课堂上永远是最吵的——体育与信息除外,况且我们也没有所谓的信息课了。不论是何时,与其他老师相比,去她的办公室的同学甚为寥落,以至于到了毕业的年纪,主动到她办公室去过的同学,也可瞬间便记起来。
我们时常惹她犯恼,她时常又喊道:“你们听讲呐!”然后用那根竹木板在木制桌面上重重地敲打,发出“砰砰”的声音。原本在台下的讲话声收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轻微的唏嘘声。不知她未能听见还是如何,总之在如此一番后,便也两眼角与一嘴角下垂,显出一副悲哀的样子,照样讲她的课了。
我们如此惹她恼,可她依旧喊我们“乖乖”——因为那时候似乎是她刚有了孙孙的时候,她将她的心头肉称为“乖乖”,推而广之,也称我们为“乖乖”。可如你所见,我们在她面前,确切的一点也不乖,至少与“乖”这个字沾不上边。然而她照旧喊我们乖乖,早上乖乖,中午乖乖,晚上乖乖。然而那时我们全然不领情,只把它当做肉麻,避而远之了。再在现在回想,现在,又有几人会喊我们“乖乖”呢?就算是父母,也不便如此称呼罢。当然,热恋期间的爱男恋女们便另当别论了。
可以看出,我们的周先生是十分喜欢我们的,在课堂考试或做作业时,她若是坐在那,便可能看着我们,突然微笑一下,而不被我们发现。但有一次,她却笑过了,竟出了声,虽然只是轻微的哼声,也确切是被我们几个耳灵的同学听到了,这下便被我们发现了。其实不发现还好,我们也不会在意,可发现了,心里总会搁一件事,每当我们做卷子亦或做作业的时候,便会暗暗担心到:周先生会注意到我罢?然而下笔又格外小心翼翼些,表情也格外拘谨些了。
在这一次次考试后,考出来的成绩总是不那么理想的。周先生便想了个办法:让我们几个成绩中等的周末去她家里补课,每周都要去。家长逼迫不得,我们——包括我——便也从了。
等到周末时,便又有些不适应,我们这班共十几二十来人,那么,课堂上难管的,课下便更难管了。在桌下,总有那么一两个在玩闹。时间一长,大家发现两个小时的时间对于周先生来说不够用,也暇于管他们了,这种现象便扩散开来,以至于有一半甚至三分之二的人都在玩,心思似乎并不在学习上。补习班反而让他们摆脱了家长的束缚,便可自由活动开来。到后来,周先生实在忍不住了,在我们每次来的时候,收缴一遍与学习无关的物件,再开课。
失去了玩物的孩子们如何呢?他们会去学习吗?孩子们大都是无知的,没了指尖陀螺,没了弹珠,便在草稿纸上画丁老头,写语文的假期的作文,和领桌下五子棋。总之,如果让孩子们闲下来,不让他看电视,玩手机,远离网络,那他可能百无聊赖,甚至在地上打滚,大哭大闹,口吐芬芳。但若是让他们学习,便是空气,也可以是一件甚好的玩物了。于是百无聊赖的他们便无师自通了一些技能——给自己美甲、画画技术飞涨、与同桌互握手使劲相掐,以至于握力练得八十斤的,大有人在。对于这些,我们的周数先生,也只好轻轻叹气——时常地叹气。
然而总算是挨到了最后一次补习,在学了一个多小时后,她便道:
“大家休息十分钟。”
这一句话可不得了,群兽们纷纷寻回了自己的手机——也包括我。他们便打起了游戏,我却因为不常玩,游戏没下载,再加上技术实在是不行,同学们便纷纷不愿叫我玩。但一望周围的人,都在玩乐,此时若是我再看两眼接下来的数学卷子,便也显得格格不入了么。再加上我也累了,便顺势打开QQ空间,向上轻划。
“大家来吃雪糕了啊。”周先生突然从门后钻出,一手里端着一碟李子,一手里握着一盒可爱多雪糕。
“呜呼!”大家欢快起来。
他们一人拿了一个雪糕,一个李子,轮到我时,我便拿了个雪糕,尽量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然而同学们一口包着雪糕,两只手依然捧着手机,似乎忙不开的样子。周先生在一旁立着,手里依旧端着那个碟子,空的;雪糕,拿完了,盒子扔了。她却眼角下垂,望着我们只是微笑,显露出她独特的欢喜出来,似一个顽皮的孩子的祖母,正看着她的孙孙在泥地里欢快地打滚。
十分钟过去了,他们依旧没有停止,我看出周先生有想要继续上课的倾向,便连忙暗示他们几个赶快结束,又持着刚才不甚理解的题目去问,好为他们拖延时间。
“这题么,倒不是挺难,像你这样的聪明的,定是稍加点拨便能懂了的……”她道,见到我来问题目,显露出十分欣喜的神色来,我也只好以笑来作为对她的回应。
然而在我的拖延之下,时间延长了五分钟。他们也结束了战斗,开始上课。周先生呢,则是很眷恋的样子——也不知是因为最后一节课,还是因为我们刚才在泥潭里打滚的样子……
而如今,我却连周先生的去处也未知,在我毕业后,母校刚好分为两个校区。到四处打听也未知先生究竟分到了哪个校区。教我时,先生年纪也十分大了,兴许,现在是退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