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梦》连载：148【哀、恨、怒、疑、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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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说到，林子诚要与李撷扇拼命，龙渊龙泉双剑齐断，杨撷湲受毒药影响，伤势加剧。李撷扇未出杀招而去，杨撷湲命悬一线，唯愿林子诚满足她归隐山林的夙愿。
林子诚背着杨撷湲走了两天两夜，为了绕过西域大军营地，步入一片戈壁荒原。直到第三天中午，他们即将水尽粮绝，却也还是摇摇晃晃，蹒跚向西而行。
“撷湲，就快到了。”
“嗯，好。”
一路上，林子诚都是这样不时提醒撷湲，再跟她聊些有的没的，以免她意识恍惚，昏死过去。
这迟到的幸福，让杨撷湲心绪平缓舒畅，她体内祭魂散的毒也没有再加重。但之前光是挨上李撷扇那一记重掌，就已经让他五内俱裂；再加上祭魂散初时的毒发，她早已浑身充满毒血，再无回天之法了。
“咳咳。”杨撷湲咳嗽几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感觉自己的皮肤已经开始布上褶皱，嘴唇也崩了好几个口子。她的生命此时就像手中的一捧细沙，再想怎么握紧，都在止不住地流逝。
“子诚，放我下来，休息会吧。”杨撷湲轻声道。
林子诚两条腿晃晃悠悠的，其实早已失去了知觉，全凭一股执意撑着。
“撷湲，你……”林子诚放下撷湲之后，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戈壁滩上。但他此时才看见杨撷湲面色乌黑苦皱，顿觉十分不妙。
“怎么，我的脸，变丑了吗？”杨撷湲皱眉道。
林子诚忙道：“没有，怎么会呢？”他凑到杨撷湲身边，轻抚她的面颊，不愿撷湲难过。
但杨撷湲气若游丝，浑身冰冷，自觉命不久矣。“子诚，我好像撑……撑不到你说的那个地方了。”
“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林子诚心中一惊，右手抄起她的脖子，将之垫在自己腿上，然后双指抵在杨撷湲膻中穴，想要将内力分给他。但林子诚亦早已力竭，哪还有一丝内力在？他这么做丝毫没有效果。
林子诚忙要给她喝水，却见随身水壶早就见底了。他又想来想去，这才记起自己身上的青玉龙形坠经常能对他的伤势有所帮助，忙去下坠子，贴在杨撷湲胸口。
但玉坠始终黯然无光，与一块普通玉石无异。
“别要白费……力气了，子诚。我这一辈子能遇见你……真的，真的很幸运。”杨撷湲现在说的话，已经与遗言无二。
“不，不，撷湲，你瞎说些什么？”林子诚惊慌失措，想用自己的内力让青玉坠重亮起青光。他想尽办法，试图让体内的丹田之气聚集、释放，使劲使得连鼻涕和涎水都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杨撷湲轻轻用手抓住袖口，抹了抹他的嘴边，微笑道：“我这一生，从未有像这两天一样踏实，安生。要是能一直被你背着……就好了。”
“你宁心聚神，别放弃，别放弃啊！”林子诚憋得满脸通红。
杨撷湲顾不上理会他，只管自说自话：“我只有……一件事，想求你答应。只要，只要你应了，我死也可瞑目了。”
林子诚眼泪止不住地淌，咬着嘴唇，摇头晃脑。
“你听我说。”
“好，你说。”
杨撷湲又努力呼吸了两下，以央求的语气道：“只求你……求你以后，不要杀李撷扇报仇。我求求你，求求你答应……”杨撷湲一定要说这句话，但她一直不放心讲出这话之后林子诚会如何想，所以自中掌中毒之后，迟迟没有开口。此时说出来后，他见林子诚不自觉地瞳孔怒张，脸色绷起，自己心中思绪一乱，祭魂散毒性又作，顿时苦痛钻心。
但她已经连皱眉撇嘴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眼珠子微微摆动。
林子诚万万意料不到杨撷湲最后要让他答应的，竟然是这样一件事。李撷扇负他实多，负她更多，她为何最终还要为李撷扇求情？！
为何，为何？！
是杨撷湲的源心作祟，还是他始终对李撷扇余情未了？
林子诚突然想起，他在虎阳门外以“剑定乾坤”一式从天而降，即将刺到李撷扇头颅时，杨撷湲一声尖叫，阻止自己动手；
他想起自己在绝音谷中差点被李撷扇害死，但他回到家中后向撷湲谈及此事，杨撷湲的第一反应不是恨从胆边生，而是犹犹豫豫，神色复杂；
他又想起李撷扇和全冠一初到长安城的那个夜晚，他本要将之杀死，杨撷湲非要让他住手；又想起自己和上官诩假扮的李撷扇都让杨撷湲杀了对方时，杨撷湲无奈之下的引颈自戮；又想起三天之前杨撷湲在万分危急时，把李撷扇给放了出来……
难道她心里始终惦着李撷扇？刚才想到的种种，难道都可以归咎于杨撷湲那颗他至今都不知是何缘由的“唯情难舍”的源心？难道自始至终，她的心都没有真正属于自己过。
那她现在说的这句话，到底是源心的驱使，还是她的本意？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对你有哪些不好？即使我不算完美，又哪里不如那厮强？”这句心中的话，他到底没说出来。但妒从心起，林子诚所沾的祭魂散毒性也发作了，引得他心肌猛烈抽搐，一阵作呕之意袭来。他想起撷湲此时命悬一线，只得仰头闭眼，强忍住所有不悦。把一切都拼命压住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低头一看——
杨撷湲已经眼神无光，略显惶恐的面色似乎盖过了方才的安宁，凝固如霜。
林子诚颤巍巍地俯下身来，耳朵贴在杨撷湲心口，却感觉不到她的一丝心跳，也感受不到她的任何呼吸。
撷湲死了。
“啊——”林子诚趴在杨撷湲怀中，眼泪像悬河决堤般哗哗直淌。他的嘶吼声犹如裂帛，声带好像是被琉璃划过。
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痛苦。不仅眼睁睁地见着杨撷湲从中掌开始一步步逝去生命，连她最后的遗言留给自己心中的疑问，也永远无法解开了。
哀、恨、怒、疑、妒……
林子诚体内的祭魂散之毒仿佛找到了它所需的一切材料，贪婪吞噬着这些绝对强烈而负面的情绪，然后肆意妄为，散发毒性。
但林子诚已经感受不到任何肉体上的痛苦。他用仅能动弹的右手抱着杨撷湲，紧紧将她的遗体揽入怀中。他只有不住地哭泣、哭泣。
汩汩泪水，像是要将茫茫戈壁填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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