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晦暝 第三十九章

偷越（3） 冯骐又看了小妹一眼，依依不舍的把她交到阿姐手里。冯振鹭抱着团儿给前来查看的管家过目，“怎么样，符合要求吗？”当说出这句冷漠的话语时，她自己也是颇为震惊，她居然能说出这么冷血的话，她居然能做出这么冷血的决定，但是没有办法，她和骐儿还要活下去，必须要有舍才有得，没错，此时此刻，她承认自己就是这么的冷血。 管家模样的人只看了一眼团儿，就喜笑颜开道：“符合符合，要求也不高，三岁以下稚童即可，这孩子正好符合要求。” 见符合要求，冯振鹭进一步问道：“那你能给我们多少钱？” 管家道：“不多不少，十锭金。” 区区十锭金，她就要把小妹的性命给卖了吗？！冯振鹭的心里产生了激烈的挣扎，但是良知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微不足道，脑内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督促她，尽快舍弃累赘，团儿的病已经治不好了，她可能活不到长大，即使长大了也是废人，现在就是做了结的时候，欲成大事，必须敢于取舍。可是这舍得的是团儿的性命，还是自己的良知呢？她在心内向那个声音问道。 管家见冯振鹭迟迟没有回应，唤了她一声：“怎么样啊？姑娘，成与不成，全在你，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强迫。” 冯振鹭回头看向冯骐，“团儿是冯家血脉，骐儿，这件事你说呢？” 冯骐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阿姐会将问题抛给他，但他也理解阿姐这么做的用意。是啊，真正姓冯的只有他和团儿两个人，能决定团儿去留的也理应是他这个长兄，他的心里异常忐忑，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哪一种做法更有益，哪一种结果更得利，但是他真的开不了口，只能回道：“一切但凭阿姐决断。” 冯振鹭看向他，郑重道：“骐儿，那这决定便也有你的一份，今日走了这一步，日后就不可后悔了。” 冯骐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小妹，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只测过目光点了点头。 冯振鹭定定的看着怀里的团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对那管家开口道：“太少了。” 管家顿觉好笑，“姑娘，我说过成不成交全在你，这个价格不多不少，我们老爷虽然需要稚童做药引，但是这药引也不是很难得，穷苦人家的弃婴死婴有很多，就像你怀中这孩子，不也是身落残疾所以你才想舍弃的吗？你如果不愿达成这庄买卖就算了，我们自可再找别人。” 冯振鹭紧咬牙关，看看管家又看看怀中小妹，紧绷着的唇再次开口道：“二十锭金。” 管家笑着连连摇头，“姑娘，我再说一遍，你若不想成交没有人强迫你，我看你还是舍不得这孩子，看来今天这买卖是做不成了，姑娘，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着转身便欲离开，中间人见买卖做不成了，姑娘，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着转身便欲离开，中间人见买卖做不成了，也是着急的半拉半扯的不想让管家离去，“别介啊，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吧，您先别走啊……”又忙转头对冯振鹭道：“女侠你不是急用钱吗，十锭金真不算少了。” 已经面如死灰的冯振鹭做出了妥协，“十五锭金，不能再少了，你们高门大户的不会在乎多拿出五锭金子吧，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请你行行好，再多加点吧。” 管家略做思考，又瞥了瞥团儿，叹了口气，“好，那就再给你加五锭，十五锭成交，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也不会如此大方。” “谢谢。”冯振鹭干巴巴地道了句谢，语气中却没有任何感激之意，那管家也没有多做计较，接着道：“姑娘你是要银票还是现钱？” “我要银票，现在就能给我吗，还是得等你回去取？”十五锭金子带着属实不方便，当然还是银票更好用，而且冯振鹭之前随父亲来过月臻，熟识他们的货币，银票的真伪她也能分辨的出来。 管家将手伸向里怀，“不用，我身上就带着银票。” 接过银票仔细清点确定并无差错之后，冯振鹭便准备把怀中的团儿递给对方，看着小妹稚嫩的面庞，她实是不忍，眼泪瞬间而下，一旁的冯骐也是依依不舍，“阿姐……团儿……”他轻轻唤道，但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管家正欲接过孩子，冯振鹭突然道：“必须得要活着的孩子吗？” 管家面露惊讶，似是知道她的用意，“不是必须，只要不是离去多时的便可。姑娘如若想做什么，请自便，我可以等。” 冯振鹭点点头，抱着团儿转过身，向巷子深处走了几步，冯骐也快步跟上，问道：“阿姐你要做什么？” 冯振鹭看着团儿，幽幽道：“你我今日与小妹一别便是永别了，你也知道，那东家是要拿稚童做药引的，小妹落入他人之手，难免痛苦，不如我现在就给她个痛快。”说着，抬起一只手便伸向团儿的脖颈。 冯骐知道她要干什么，虽知阻止不了，但还是忍不住道：“阿姐，这样做我们会下地狱的！”他不知道自己话中所指的是此时此刻欲结束小妹性命的行为，还是指将小妹卖给他人做药引这件事情本身会让他们下地狱，也可能两件都有吧，阿姐固然是亲手做那残害生灵之事，那么他自己呢，他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们俩是共谋，他也做了手足相残之举。 冯振鹭看着小妹，放在她脖颈上的手迟迟不肯有动作。团儿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孩，一岁的她虽然肢体有残疾，但本能的还是感觉到了危险，从方才到现在就一直哭个不停，她看着小妹，想起以往的种种，小妹来到这个世上才不到两年，短短的岁月里却有一半是在受苦，投生到冯家，到底是幸还是不幸？继母难产而死，接生婆却说小妹能托生到富贵人家，虽然没了母亲，但比外面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还是幸福多了，可现在呢，幸或不幸已然有了结论。她打断自己的思绪，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对冯骐方才的话回答道：“我们已经注定要进地狱了！”话音刚落，她便手上加力，伴随着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小妹的生命也在她的手中做了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