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外传 伊绯背后的男人们——麦克洛斯（上）
桑历 190年左右
我的家住在克里特岛首府，父亲是桑加洛斯大陆的一名游走商人，无国籍，做的是一些贩卖香辛料的小买卖，一年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但挣的钱都交给母亲打理。
母亲是克里特岛人，外公作为领主的骑士，在一场战斗中阵亡，留下年幼的只有母亲和外婆相依为命。两人靠路德维希领主大人赏赐的高额抚恤金，开了一间面包房度日，日子过得有些辛苦，但还是很充实的。、
小时候我总问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会结婚，据父亲说是一次浪漫的邂逅，两人一见钟情，然后就结婚了。
直到有次家宴，外婆一时高兴，揭了他的老底。
“你爸那杀小子，当初偷渡到克里特岛，没钱饿的不行不行的，然后看我们这个点只有两个女人在经营，就动了偷盗之心。”外婆很开心地说道。
“他偷了我的面包就想跑，我要去找警察帮忙，结果你妈那时候也是血气方刚，操起擀面杖就撵出去了。”外婆嘿嘿笑道。
“然后不出两条街就把你爸逮住，然后给好一顿揍呀。”
我瞟了一眼旁边的父亲，发现他嘴角有些抽动，只顾低头吃饭，但嘴里小声嘟囔着：“好男不和女斗，要不是当时我三天没吃饭，我还打不过一个娘们了......”
我又瞟了母亲一眼，发现她有些脸红，嘴角带着微笑，还有些得意。
“你妈妈小时候比男孩子都淘气，还和你外公学了不少防身术，没事尽出去和男孩子们打闹，然后总有家长带着被打哭的男孩子来找我告状。”
“妈妈！你当孩子面都什么呢！”母亲红着脸，害羞地躲出屋。
“......”父亲开始加速吃饭，也准备逃离这公开处刑的现场。
“你妈妈那时候失手把你爸爸打晕了，警察来了，把她抓住了，她倒说不清了。”
“我那是饿晕的！”父亲终于硬气的说出来。
“好的好的，饿晕的。”外婆慈祥的笑着。
“然后你母亲就害怕了，细心照顾你父亲一阵，你父亲这才恢复健康，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好上了。”外婆回忆着说，笑容更幸福了。
“我那时候还担心你妈妈这疯丫头没人要呢。”
“妈妈！别胡说！那时候追我的人可多了！”在门外偷听的母亲忍不住回嘴到。
随后三人开心的聊起往事，我那时候还小虽然听不大懂，但感觉两人的缘份似乎和‘浪漫’二字关系不大。
十岁的时候，我不幸患上一场大病，在死神那里来来回回十数次，最后还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但身体透支了，很虚弱，稍一运动就会大口喘气，心脏咚咚跳个不停。那时候起，我就告别了运动，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样，自由的嬉戏在阳光下，只能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
后来，父亲怕我孤独，每次出门经商都带回许多书籍和各国各地稀奇有趣的小玩意。我喜欢上了读书，爱上了这种足不出户也能了解到世界变化的方式。
同时我也有了自己能独自一人玩的游戏，这是一套沙盘战棋的桌游，我每天沉醉于它，想着不同的方法来取得胜利，哪怕这种方法并不现实，这种一己之力操控战场的感觉，真的很上瘾。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我在本地学校的基础课程结束后，没有选择去首府的高等学院进修。我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更重要的是家里也很难供养的起我的学费，索性我就在家里一边研究沙盘战棋，一边写这些小说、戏剧来补贴家用。
通过这么多年的游玩，我还总结出了一套特殊的战术理念，制定了新的规则，这样自己一个人便玩的更起劲了。
同时我心中也开始向往真正的军旅生涯会是什么样子的，和游戏的区别究竟有多么大呢？
我知道以我的身体这辈子都不可能参军了，更不可能踏足战场。但梦想就是最不可能实现的事，不是吗？
不过命运还真是难以琢磨，我以为它给我一副脆弱不堪的身体就是嘲笑我，随着某人的出现，我才意识到命运也有公平的一面。
这一天，母亲的面包店里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一男一女，岁数和我相仿。
男子一身猎装，戴着鸭舌帽，茶色的墨镜，身材高大魁梧，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年轻的脸上散乱的留着胡子。这种搭配怎么看怎么有种违和感，可能是想掩盖住他身上那种大贵族的气质而故意打扮的。
那女孩子身材娇小可爱，同样一身猎装，却搭配的合理美丽，更能衬托出她的贵族气质，银色的大波浪卷发很精致，首饰只有一对耳环，小巧璀璨。我不了解珠宝，但也能看出它价值不菲。
我感觉她的贵族气质甚至要高于男子一筹。按道理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不会光顾这种平民小店的，这不得不引起我的注意。
他们把店里所有品类的面包都点了一份，然后喝着自己带来的饮品，坐在店里慢慢怕品尝起来。我被他们所吸引，不觉一直在后院偷瞄几眼他们，有意无意之间，他们的对话偶尔有几句被我听到。
“味道很普通。”男子说，但没有一丝嫌弃和不耐烦。
“我感觉还可以，毕竟是低成本的产品，首要考虑的是售价和成本的比例，然后购买人群的消费目的。”女子解释到。
“反正我也不懂你说的，我就是来陪你逛街，你开心最好。”男子看着女子慢慢将所有品类的面包都吃下一小部分后，目光中带着温柔。
“吃好了？”
“嗯，尝过了。我们可以走了”
“不急，剩下的面包也不算多，我吃完再走吧。”男子开始大口的吃起面包，脸上略有嫌弃，但吃的很快，不时还喝一口饮品，豪气十足。
“亲爱的，你慢点吃，不好吃就别勉强自己，带回去给仆人吃也一样。”女孩子劝道。
“没事，偶尔吃吃普通的味道，也不错。没浪费就好。”男子边吃边说，毫不在乎贵族的礼仪。
“注意礼仪。”
“不怕，也没人认得我。认得我又能怎么样？谁敢说我的闲话”他一口塞进一个牛角包。
“你这吃相还真可爱。”女子双眼都是爱意的，两人感情一定很好。
“形容男人不该用英俊吗？”
“这要分时候，你现在就很可爱。”她用手帕擦擦他的嘴角。
这突然起来的大型虐狗现场，我觉得还是回避比较好，他们两人肯定是大贵族出身，但并没有那高高在上的那种感觉，我作为平民对贵族天生有种抵触的感觉，但他们给我的感觉却十分的亲切。
“吃的有些多。”男子吃完最后一块面包后面，抱怨道。
“一会多运动运动就好。”
“那你陪我一起运动吧。”
“你讨厌。”
“哈哈哈哈。”
“这条街我们算是了解个大概了，亲爱的你感觉怎么样？”
“比我预料的要好，新政才执行一年多，变化还是挺大的。”
“是呀，就说这面包，售价涨了三成，而成本几乎没变，销量还增加了一成，这说明了什么？”
“奸shang......”男子开玩笑道。
“人民生活水平变高了！”我突然在旁边插上了这句话。
他们两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扰两位贵族大人的谈话，我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但心中那莫名的冲动使我做出了这不理智的举动。
“两位大人真对不起！我孩子脑子有些问题！”一旁的母亲快步走来，一把拉住我往回走，并向两人道歉。
母亲是真的着急了，手劲很大，一下子就把我拉得栽倒向地面。
猛然间一只手臂稳稳地拖住了我，顺势将我扶起了，是那个豪爽的男子，我这时候才看清他墨镜下的眼睛，竟然是稀有的紫色瞳孔。
这一瞬间，我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伊绯大人！”我吃惊地脱口而出。
“你认识我？”伊绯毫不意外，略有些好奇，他慢慢喝着饮料看着麦克洛斯。
“领主大人，刚才真是失礼了！”我连忙道歉，想后退到一旁。
“你先别走！”那个女孩子叫住了我。
“大人......我不该这么无礼的。”我真是傻！领主和泰沙夫人这样微服私访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确冒失地道出他的身份一定会被问责的！
“大人！原谅我们吧！”母亲也在一旁惊慌的求情道歉，要知道伊绯·路德维希可是有杀神的称号，去年毫不留情的杀，了那么多贵族世家，没有人不恐惧他的名号，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这位女士，我有这么可怕吗？”伊绯不好意思的整理下头发，看着母亲。
“不是！大人您一点也不吓人！”母亲诚实的说。
“我不帅吗？”伊绯说着对母亲抛了个眉眼，这举动震惊了所有人，大家一时间都惊呆，气氛异常尴尬。
伊绯为缓解尴尬，干咳一声，瞬间四个黑衣从前后门同时冲去店铺中，手中高举武器，一脸严肃，领主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没叫你们......出去吧......”伊绯这尴尬简直无法形容了。
“哈哈哈哈。”打破这局面的是美女夫人，泰莎。
“好啦好啦，都退下吧，没事的。”四个黑衣保镖一下子又冲出去了，消失在外门的人流中，仿佛从没出现过，绝对是高手。
“好吧，说正事，你怎么认出我的？你的样子不像以前见过我。”伊绯问我，脸上并没有怒意，而是好奇。
“额......前提是知道您两位是掌握实权的统治贵族，而不是那些普通的贵族。我也知道民间对领主大人和泰莎夫人的外貌描述，再加上您那独特的紫瞳色，这样就确定了。”我诚实说出心中的想法。
“哦，怎么看出来我们是统治者？”伊绯接着问。
“只有城主以上的统治者才会关心自己领民的整体生活情况，进而会计算出整个城市所有人民所创造的财富的总价值。而普通的大贵族，只会关心自己家族的产业，绝对不会关注无关平民的生活。”我斟酌下词汇，说的比较直白。
“哦，你还挺厉害的嘛。偷听我们的谈话，胆量不小。”伊绯突然发难，可能是听到到我对贵族阶层还有固有偏见的，但并无怒色。
“大人，我没有偷听，其实您也没有特意回避我不是吗？”
我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伊绯大人的事迹其实在坊间并没有流传那么多，他是老领主的次子，一直传言是武痴，对政治没有兴趣，要不是‘血色婚戒事件’，东之岛领主之位也不会落到他身上。
然后最为武痴的伊绯继任东方领主之位，上任不但对数个教派展开驱逐，并同时对岛内一些老派反对势力的贵族展开武力清洗，完全不顾及艾亚里斯大陆的历史传统，杀伐果断。
不过最令人震惊的是，伊绯领主在平定岛内的不安势力后，开始强制实施新政，这就是后来被人们成为‘铁血改革’的初始。
‘铁血改革’，简单来说就是把原本分散到各个贵族手中权力全部收回，主要就是土地使用权和军队，然后由首府组建的内阁会议统一调控，这样形成的类似星辉帝国的中央集权制。
然后采取减免赋税、物资补贴等一些列福利政策让人民的生活水平急速提升，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平民的生活收入翻翻了，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的壮举。
同时普及平民的教育，采取半强制措辞，人人必须会识字算数。同时大力投入军费开始，对军队进行先进的系统化训练等等。这两项措施的成果还得过几年去看。
伊绯·路德维希大人其实在坊间还是比较神秘的存在，领民从最开始对他铁血手腕的害怕，已经有所改善，当然应该不会包括那些被他剥夺利益的某些贵族们。
“你在说什么无礼的话！快道歉！”母亲怒斥我。
“这位夫人，不要责怪他，事实就是如此。”泰莎劝道。
“你这胆量也不错，麦克.洛斯。”
伊绯大人突然叫出我的名字，我诚惶诚恐，原来他们并不是随机来的，而是早有计划，这是为什么。我不能理解
“莱娜.阿德夫人，我们来这里是一是为了调查民生，二就是慰问下战斗英雄的家人。您是阿里.阿德骑士的女儿，理应得到新领主的慰问。”泰莎夫人温柔的说，这下解除了我所有的疑问，原来是外公的关系。
“大人，我这老妇人怎么值得您亲自来慰问。”母亲感动的流下泪花。
“其实也简单，阿里.阿德，都是A开头字母，父亲让我看英雄纪念碑的时候，他就在第一位，我就印象挺深刻的。当然大部分英雄的慰问方式我都是写的亲笔信。一会我再去拜访阿德老夫人。”伊绯领主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虚伪话语，但这朴实无华的话更是让我们感动，真正的领袖就该如此吧。
“领主大人，谢谢您。”我和母亲诚恳地说道。
“没想到我亲自来这里还对了，你小子脑子可以呀，给你安排个市政的工作怎么样。”伊绯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却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
“我......这......”有些突然，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肯定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给我一份体面的工作吧。
“这样，麦克，你说说我们实行新政后大家的生活怎么样了。就当是面试了，我们现在也急需有能力的实干人员。”泰沙夫人问我。
“自从新政的初步实施，内阁议会将贵族的权利集中管理后，再加上对平民的一系列福利政策，平民的生活明显有了改善。”
“比如我家的面包店，这种小本生意，因为物价的稳定，成本相应的减少，我们得出货量也就稳定了，收入自然也是稳定的。而且客源收入稳定了，购买力相应也增加一些。今年是因为首府这片的房价都涨了一些，所以店铺的租金也涨了一些，然后成本会放到面包售价里，面包价格自然会张一些，但销量还是不错。”
“这是为什么呢？面包涨价了，但销量没变。”泰莎夫人温柔的说。
“是因为全国的人民收入都涨了，按收入与购买的比例，反而面包是便宜了。”
“解释非常好。”泰沙夫人鼓掌。
“原来是这样......”伊绯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
“夫君，这些我都和你讲过的，你是不是没有认真听我说？”
“我当然知道！我这不开玩笑嘛.....”伊绯的眼色躲开泰沙的直视。
“那你和我说说麦克·洛斯说的比例是什么？”
“额.....比如一个家庭......原来一天挣10铜币，花1铜币买面包，而现在一天挣20铜币，花1.3铜币买面包。面包贵了，但所占比例下降，而且去除吃饭钱，他们每天赞下的钱还多了，可以干别的用。”伊绯思考了一下说出来。
“非常好，下次记得铜币是最小单位，不可以带小数点呦。”
“我可是有认真学得，虽然我看见数字就烦。”伊绯大人躲开泰沙的眼色，溜去后院，看见我的沙盘战棋，颇有兴趣地玩起来。
“麦克·洛斯，你觉得我们新政这样下去好吗？”泰沙给我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那我就说实话了......不妥。”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说的这么直接。
“没事，你放开了说，聆听领民的心声也是我们的责任。”
“那我就直说了，现在平民的收入暴涨的前提是政府的福利，但这种政府付出大量的资金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某一天政府收回福利，领民的生活水平可能会再次大打折扣。”
“你的担心是对的，但这也在计划中，你觉得我们投入这么多资金只是单纯的给领民发钱让他们不劳而获吗？”
“不是，我觉得是收买人心。”
“哈哈，收买人心是肯定的，但凡事要往长远去想。你想想这是为什么，给你个提示，他们为什么可以花高价买面包？”
“......高！妙！这步棋这是了得呀！”我突然想明白了。
“您是要教会领民怎么样去花钱！‘不流通的金子和石头没有区别。’这句名言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非常好，我很满意你。”泰沙夫人对我竖起大拇指，然后继续和我谈了不少经济方面的事，最后她对伊绯说。
“他的经济头脑很好，政治嗅觉也算敏锐，可以直接来我这里报道了。”
“夫人，这恐怕不行了，这个男人我要了。”伊绯认真地对泰沙说，看向我的眼色中带着炽热，惊得我下巴都要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