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唯一性出发细化的关于Ai与创作关系的层级假说 | 为什么大多数Ai不能叫创作

从唯一性出发细化的关于Ai与创作关系的层级性假说 —— 为什么大多数Ai制作不能叫创作的理由 这篇专栏还是想从Ai绘画的例子出发来讨论这个问题。在文字开头我会解释我个人理解的Ai的运行逻辑，以及我个人定义的创作层级的意思，以及我个人认为的创作本身存在的唯一性的含义。 现有的人工智能产出结果的底层逻辑是离不开大数据和统计学的。统计学就意味着，结果永远不是一个确定的值，而是取到不同的值会分别拥有不同的置信水平。举实际的例子就是，我们不可能烧光一个工厂里生产的一万枚灯泡去记录它们的使用寿命，而只能站在统计学的角度，通过少量样本的数据，去测算一万枚灯泡的平均使用寿命。而这个得到的值，并不是真实的平均使用寿命，我们往往只能说，它有90%、95%或者99%的可能是真实的。这个例子放在语言模型上也是这样的，即使后续的优化算法再怎么不同，本质上也是测算，在基于被设定的规则的框架内，下一个字出现的概率的多少，然后找到最大概率的一个解答。就像是盲猜各种各样的灯泡平均寿命，每一个猜测的值，都可以通过样本的情况算出这个值是真实值的可能性，最后我们取可能性最大的那个答案。 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意味着，当你在Ai里输入关键词去生成一副画的时候，同样的关键词是可以带来非常非常多不同的结果的。即使选定了一个结果，也可以刷新出极多张极其相似的画面。这与绘画的本质存在巨大的差别。因为当原作者拿着画笔，从点A画到点B的时候，在纸面上只会留下一个唯一的，基于作者用笔力度、速度、笔的种类等等因素，得到的确定结果。这个结果在经过，不论是原作者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针对力度、速度、笔的种类等等因素的选择，是不存在概率的问题的。但在Ai里，即使是再有意识地选择关键词，即使再有意识地调整参数，最后生成出来的结果也只是基于投喂样本的，诸多可能性中当下测算出来的最大的一个，甚至是仅差之毫厘的各种可能性的其中之一罢了。在这个过程中，是存在极大的随机性的。即使我们要从命定论的角度，说在宇宙大爆炸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我今天会输入这个词带来这个确定的结果，那么我们倒回去推理这整个作用机制里各项因素对结果的影响作用，我们也会发现，素材本身的投喂，对于Ai的影响一定是远大于关键词的。也就是说，Ai绘画的结果，是人输入关键词加上被投喂的绘画样本本身的结果；而人的绘画，我们也可以当成是原作者想了一些关键词，我们甚至可以考虑到作者有使用一部分别人的绘画的参考，但是下去的每一笔是画师经验起绝对主导的结果。这其实是我个人认为我上次没有表述清楚的唯一性的问题。这个唯一性，体现在画师的动作会在画布上带来一个基于他经验的确定性的结果，在动作结束的那一刻就不再有变化；而Ai绘画在动作结束的那一刻，后台是将基于投喂素材的计算，给出了最高概率的结果里，随机推出来的一个。你可以在不改变提问的情况下，通过刷新得到ChatGPT截然不同的回答，同样的也可以在不改变你输入的关键词的同时，通过刷新得到不一样的Ai绘画。你甚至不能够确保每个人，使用同一个Ai，使用完全一样的关键词，Ai回回都得到完全一样的画。这个背后投喂样本的影响，算法本身黑箱的不可控制性，共同促成了客观意义上Ai相较于人工在唯一性上的不足。 接下来我想定义一个新的概念，叫创作层级。这个是基于创作本身出发的一个想法。艺术创作是指艺术家以一定的世界观为指导，运用一定的创作方法，通过对现实生活观察、体验、研究、分析、选择、加工、提炼生活素材，塑造艺术形象，创作艺术作品的创造性劳动。艺术创作是人类为自身审美需要而进行的精神生产活动，是一种独立的、纯粹的、高级形态的审美创造活动。艺术创作以社会生活为源泉，但并不是简单地复制生活现象，实质上是一种特殊的审美创造。这个定义确实冗长，但我们可以理解为，创作者，或是艺术家，基于生活，融入自己的表达，有意识地去用某种技法（包括有意识地选择无意识的技法），得到某个作品，我们管这样的过程叫做创作。 那么基于，假如你可以认同我上面对于创作的简要定义的话，基于这个定义我们会发现：当我们讨论创作与否的时候，使用二元论的视角就存在误区。我认为这也同样是我之前存在的误区，这是要立正挨打的。我们不能够简单地评论一个作品是创作，或者它不是创作。这里头或许是有一个程度的问题的。这就引出了我想讨论的第三个点，也就是创作层级的问题。 创作层级是一个不好去直接定义出来的东西，但我可以用诠释来解释我想表达的观点。同样的，我们再度回到绘画的例子。大概在两三百年以前，画家的颜料是需要自己调制的。这一点甚至体现在后世人伪造前世画家的画上，他们需要研究画家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制作的颜料，而这一部分颜料的配方也成为了画师们在创作中的选择。这里存在画家为了创作自己想要的画面，调制某种颜料的一个选择，或者至少是选择某种颜料的选择。那么，站在这个角度看，我认为我们可以说——这个颜料的调配是画家创作的一部分。但在现世中，假设一个画师使用购买来的颜料，纯色地在画布上画了一笔（只是假设，基本不可能有画师这么干），却向所有人声称，他制作这管颜料的过程，是他创作的一部分。我们会认为这个画师是在无理取闹的。因为他对于这颜料的生产过程毫无影响力。 类似的，我们可以看一个在画多面体石膏或者临摹石膏素描的美术生。他的过程是创作吗？我们可能不能直接说是或者不是。我会认为他完全仿照着参考临摹的部分，是不能被称为创作的。因为就算笔在他的手里，他对于最后画面的影响微乎其微，不如那副被临摹的画本身。补充地说，假设这个人画得特别差，根本临摹得不像原作，那我们也不会管这个作品叫创作，因为这是他技艺不精的不可控的结果，这个不可控，指的是这个过程中的失误，并不源自于自己基于生活刻意选择某种技法的表达。相应的，当他在临摹的基础上，他刻意选择加深了一部分阴影，选择多用橡皮擦做出一些边缘上的模糊，因为他认为这样能让画面显得更好。即使最后的效果可能不尽如人意，甚至于非常一般，但我们称这样的行为是他在模仿过程中融入的一部分自己的创作元素，我觉得也是不过分的。 由此我认为我大致是讲清楚了创作层级这一点。我们同样使用Ai制作一副风景画。当你只输入了山这个关键词的时候，你说你在画面里放三座山是自己的创作，那这绝对是不能接受的行为。而一个画师，绝对可以理直气壮地承认，他在草稿阶段经过考量，他把最大的山放在画面左侧的黄金比例处。当你往Ai里输入了山，刻意地选择，通过参数的调整，最后让画面里只有一座山，并且处于你希望它在的位置上的时候，我认为我可以承认这座山的位置，包含了你的创作元素。但在这个时候，你绝对不能说这座山的绘画细节，树的多少、颜色深浅、笔触大小，是你自己的创作。因为这些东西不是Ai的关键词输入者可以控制的。这些结果里，投喂的样本产生的影响远大于输入的关键词。 站在这个立场上，我记得有人拿Ai生成的作品参加了摄影展并且取得了成绩。他当然可以声称这整个过程是一个非常行为艺术的创作，也确实如此。但他也不可能站出来声称，那张生成的照片是他拍摄创作的结果，即使他输入了关键词。甚至于他投喂的都是自己往期拍摄的相片，假如他只输入了基本的物品名称，他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选择拍摄的物品的材质，是他在创作过程中有意识的结果。 我最后还是修改了副标题。我觉得这篇文字非常完善地阐述了，为什么我认为现阶段的Ai制作，尤其是绘画，不能被称为创作的理由。至少大多数不能够叫创作。因为对于一副画面来说，它里头有太多太多的元素需要画师的经验、直觉、选择去完成这个作品。每一个笔触的轻重，每一个颜色的调配选择，整体色度变化的安排，大小色块之间的连续性，甚至于一些不符合常理的超越现实的点……这些东西不是Ai当下参数能够涉及的层级。更不要说绝大多数人，不过是输入一些关键词罢了。 发个存稿。准备再写一篇ASMV里Ai运用的可行性报告。想听的话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