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之月】对不起，我爱他 第四十四章
镇定剂的药效已过，Yo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又目睹了一场星落日出。Forth说得没错，Park用在他身上的东西没有其他副作用，只一个晚上的时间，Yo就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手机响了几次，都是Pha的来电。只有第一次Yo曾回头瞥过一眼，之后便像失聪一般任它在床边嘶鸣。
护士姐姐端早饭进门，Yo这才回神，说想要出院。接到手下的汇报后，Forth亲自开车来医院接他。
在路上，Forth就感觉副驾驶载着的不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汽车摆件，动也不动，安安静静地窝在座位中央，双肩微微蜷缩，手攥紧身体两侧的衣裤，神色木然，灵魂出窍一般，除了说过一句想回家不想回学校之外，Forth问的其他话，Yo基本上都是用单字来回答。
起初Forth只当Yo是讨厌他，所以才不愿意理他。可是Pha给Forth打来电话时，问Yo是不是在旁边，想要找他，Forth将手机递过去，Yo也只是摇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Pha确认过Yo的安全后就挂断了电话，这时Yo才出声，“学长，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你说。”
“昨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特别是我哥。”
Forth理解他的心情，一口答应：“没问题，还有什么要求？”
Yo摇摇头，轻声说道：“没。”
送他回到家后，Forth已经开车走远，却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寻常人遇到这种事，即使男生不会像女生那样大哭大闹，起码也要发泄一下，可是Yo没有。
不仅没有发泄，反而一直很平静。但这个时候的平静，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Forth记得第一次见到Yo是在天台上，他正仰头大喊，像是胸中憋着无限烦闷。所以Yo应该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绝不像表面上这样冷清淡然。他会把情绪都积压在心里，只等某个时刻开闸泄洪。
水量越多威力越大，Forth莫名有些担心，拿起手机准备给手下打电话，却又想到，昨晚跟Yo说过，监视他的人都已经撤了回来。
现在重新派人，无异于出尔反尔。
手机在Forth的指尖转了两圈，最终还是被放下。
收到Pha的消息时，Kit正在一家文具店里，身边一只大型犬举着笔记本问：“Kit，你看封面上这只小柯基是不是跟你很像？”
Kit照例飞过去一记白眼，“你才像呢！”
“真的真的。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这样蹦跶着上楼梯，腿短短的，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嗷Kit不要踢我嘛，我是在夸你可爱啊！”
好不容易哄好炸毛的小学长，Ming悄悄把笔记本放进购物篮里，谁知被Kit抓个正着，“不许买这个！”
“为什么不许？”Ming眨巴眨巴眼睛，又扁起嘴，“我喜欢……”
听出言外之意，Kit耳尖隐隐冒出一点粉红色，打断他说：“堂堂校之月，用这么幼稚的本子，也不怕别人看到会笑话哦！”
“我怎么舍得用？买回去收藏而已。我家小柯基当然只有我能看啊！”
Kit被撩得又羞又气，顶着一张熟透的脸正准备骂Ming是神经病，手机开始接二连三响个不停。
算了，不管他了。Kit掏出手机，装作没有看到Ming又把本子放回购物篮还抓了一堆东西盖住的幼稚行为。
三人群组里Beam正在刷屏，Kit向上翻到最初的那条消息。
Pha：“我要结婚了。”
Beam：“时间定下来了？哪天啊？”
Pha：“还没有定，就最近吧。”
Beam：“结婚？？？”
Beam：“我刚才看错了！”
Beam：“是结婚不是订婚？？？？？？？”
Pha：“嗯。”
再下面就是Beam发的一连串表情，先是惊讶，再是恭喜，花花绿绿的图片晃得人眼晕。
Ming藏好笔记本，抬头就见Kit愣在原地，盯着手机一言不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Kit看向Ming，答道：“Pha要结婚了。”
“结婚？跟谁啊？”
“还能跟谁？Prink啊。”
Ming的话冲口而出：“那Yo怎么办？”说完又急忙解释：“Kit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奇怪。上次Pha学长亲口承认喜欢Yo，不喜欢Prink学姐。而且他也知道了Yo喜欢他。就算碍于身份不能在一起，Pha学长也不应该这么快就结婚啊。”
这些话比Pha要结婚的消息更让Kit惊讶，“Yo也喜欢他？你确定？”
“是啊。”
Kit想了想，“那你问一下Yo，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Ming很干脆地拒绝，然后小心翼翼勾住Kit的手指，“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即使原本真的有一点介意，现下也被Ming的态度暖到冰雪消融。Kit笑道：“没有，我也觉得奇怪，你给他打一个电话吧。”
再三确认Kit是真的没有生气后，Ming才掏出手机走到远处，而Kit也在群组里发消息：“Pha，为什么突然结婚？Yo怎么办？”
Beam：“跟Yo有什么关系？Pha不是说过吗？他接近Yo就是要报仇。”
Kit：“你个猪！”
Kit：“Pha，你当初说的报仇，是不是为了拆散Yo和Ming才找的借口？你是不是还喜欢Yo？”
群里没有再收到新的消息，这时Ming走回Kit身边，“Yo关机了。”
Kit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多事情千丝万缕全都堵在大脑里，也没有了逛街的兴致。看出他没心情，从文具店出来后，Ming便主动提出要回学校。
到了公寓楼下，Ming开口道：“其实，今天约Kit出来，不是要买东西。”
Kit心想这还用你说嘛，要么假装偶遇，要么找其他理由，总之每天肯定要至少见一面，你当我跟你一样是傻的嘛。
然后就看到Ming的拳头伸过来，停住，手指动了动，像变魔术一样，一枚小巧精致的齿轮落在自己眼前。
“昨天晚上学院刚发下来的。”Ming展开编织绳，将齿轮轻轻挂在Kit的脖颈，“我的整颗心都交给你了，Kit要收好呐！”
Kit转开脸不看他，耳朵红红的，锁骨前的圆形金属随着说话声微微晃动，“我才不想要呢。”
“但我想给呀。”
那我是不是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Kit掩住笑意，打开门就要下车，却又突然回头问道：“你希望Pha结婚吗？”
“他又不是跟我结婚，我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Ming顿了顿，原来还是笑盈盈的脸立刻委屈起来，“可如果换成是Kit不跟我结婚，我肯定要难过死的！”
“谁要跟你结婚啦！”Kit毫无底气地吼了一句，找回被Ming撩飞的思路，“我是说，如果Pha结婚，也许，你跟Yo还能在一起。”
Ming伸手拉了一下齿轮，笑道：“我的整颗心都挂在Kit身上了，哪里还能装得下别人？如果Kit不相信的话……”Ming猛地凑到Kit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把我整个人也带回去吧！”
“喂！离我远点啊你！”Kit推开大型犬手忙脚乱下了车，像被追赶的小兔子一样急急走进公寓。
刚到房间，手机便响了一声，时间掐得极准。“柯基学长跑起来的样子太太太可爱了呐！”
你妹的柯基！你妹的可爱！
骂也骂了，怎么脸还是这么热！Kit一只手捂住脸来降温，回复Ming后才看到群组里不知何时收到的新消息。
Pha没有回答Kit之前提的问题，只说道：“我必须要跟Prink结婚。”
“必须”这个词用的，怎么看怎么蹊跷。Kit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想了又想，发出一条短信。
“你用的什么手段强迫Pha必须结婚？”
“我没有强迫他。”
“那么他是完全出于自愿吗？是因为爱你才跟你结婚吗？”
好久没有收到Prink的回复，很明显她也清楚Pha并不爱她。所以Kit说道：“你不能跟Pha结婚。”
这次Prink回得很快，“为什么？我要的是Pha，你要的是商业情报，我跟他结婚对我们双方有利无害，这也是当初我们合作的目的不是吗？”
“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四年前，Kit曾问过Pha，他说不再喜欢Yo，这几年来也没有提过一句，所以Kit便信以为真，在Yo回国之后建议Pha利用他报仇。直到去海边那天，Kit才发现Pha似乎余情未了，而且他对Ming越来越心疼，所以那天晚上Kit就已经决定放弃一切计划，不再约束Prink的行动，让她回到Pha身边，也希望Ming和Yo能够就此重归于好。
只是没想到后来又发生那么多意外。
不过他既然已经知道Pha和Yo互相喜欢，就不能任由Prink横在一对有情人中间。所以Kit又说道：“我现在不需要情报了。你喜欢Pha就自己追，别耍什么手段。如果有一天你们的确是因为感情才结婚，我绝对不会插手。”
“这次我不能听你的。对不起。”
“不要忘了，我手里还有你全部的底细资料。如果让外界知道你曾经在酒吧做过那种工作，你猜新闻会怎么写？”
“我就是陪客人喝酒，从没有发生过其他事！而且我是为了赚学费！”
“新闻只会挑最吸引眼球的那方面来写，读者也只能看到最感兴趣的那部分。至于别的，谁会关心？”
又过了很久，Prink才回复道：“你不让我跟Pha结婚，是不是因为Ming？如果我们结婚，你担心Yo和Ming会旧情复燃对吗？”
我才不担心呢！Kit摸了摸胸前的齿轮，上面似乎还带有那个人的温度。他说把整颗心都给我了，我还担心什么？
Kit继续打字：“跟Ming没有关系。”
“你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
“我答应你，先不跟Pha结婚。”
话题转变得有点快。但不管怎样，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Kit开始专心应对那只大型犬的信息轰炸。
第二天，Prink从医院回到学校，正好是午饭时间，在食堂找到一起吃饭的Beam和Kit。
Prink跟二人打过招呼后，坐到Kit并排的位置，包放在长椅中间，“Kit，今天怎么跟Beam一起吃饭？你家Ming学弟呢？”
Kit呛了一下，把饭吞进去后立刻说道：“他才不是我家的！还有，每天我都是跟Beam一起吃午饭啊。”
“怎么？你和Ming学弟还没有在一起吗？”
Prink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跟Ming的事这么感兴趣？Kit想了一下，却也想不出原因，照实说道：“没有。”
“Ming学弟为了Kit甚至不惜背叛上一段感情，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呀。Kit呢？也喜欢他吧？”
昨天在短信里Prink就问过这个问题，Kit的答案当然还是一样，“我才不喜欢他呢！”
“Kit真的一点都不喜欢Ming吗？一分一秒都没有喜欢过？”
“没有！”盘子里的饭菜已经被叉子戳出很多个小洞，Kit面红耳赤低声说着：“就是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晚上，Prink安排好一切后续事项，然后约Pha明天出去逛街。
两位准父母在商场里逛了一整天，从名牌奶粉到洗护用品，从婴儿服装到幼儿玩具，甚至连书都从育儿百科翻到启蒙教育，时间上至少跨越了五六年。Pha将Prink手里的泰英双语少儿童话抽出来，“现在看这个太早了。你才刚怀孕，应该给你买点营养品补补身体才对。其余的都不急。”
Prink笑道：“我身体很好呀，不用补。趁着有你在身边，我想多了解一些。等到以后孩子长大了，我就可以跟他说那些都是爸爸陪妈妈选的。”
“那你为什么还不准我买？”每次Pha要掏出钱包付款，Prink总是拒绝，到现在为止两个人竟然一无所获。
“如果用不到，买回去也是浪费。以后有需要的时候我再买。”Prink注意到斜对面有一家玩偶店，“Pha，再陪我去那里逛逛吧。”
Prink挑了一个仿真婴儿娃娃放在Pha怀里，然后帮他调整姿势。
大大的手掌托起小小的柔软的身体，怀中的娃娃好像一瞬间就被赋予了生命力，Pha仿佛都能感受到这个小婴儿的呼吸和心跳。他满目柔光，似是害怕吵醒熟睡中的宝宝，轻声细语但也藏不住话里的兴奋和激动，“抱孩子就是要这样抱吗？”
“对。”Prink退后几步，给他拍了一张照片，随即收起手机，“Pha，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放下娃娃的时候，Pha还有些不舍，但一想到九个月后他就可以抱到自己的孩子，不舍也都化作了期待，低头问道：“你想吃什么？”
二人讨论一番，最后应Prink的要求，在超市买好食材，两个人去了Pha在校外的那栋房子。
虽然Pha以前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可也不能劳烦孕妇动手。在Prink的指导下，Pha勉强弄出两盘炒饭。好在味道还不错，Prink竟然吃个精光。
Pha在厨房洗碗的时候，Prink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我们婚后生活应该也跟今天一样吧，你陪我逛街，给我做饭，哄宝宝睡觉……”
“嗯。”
“如果我没有怀孕，你一定不会跟我结婚吧？”
洗碗池里的叮当响声停了几秒，随后Pha说道：“不要想太多了。哪有什么如果。”
“是啊，哪有什么如果。”
Prink将脸轻轻贴在Pha宽阔温暖的后背上，听到他打开水龙头冲洗泡沫，水流击在碗筷上奏出一曲充满烟火气息的旋律。
生活不过就是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而其中最大的幸福就在于，你爱的那个人正与你共享这一切。Prink已经体会到了，知足了。在哗哗水声中，她的声音微不可闻，“Pha，我会永远记住今天。”
以二人此刻的关系，住在一起自然无所谓，但Prink坚持要回去，Pha只能依她。
送Prink到宿舍后，Pha也来到自己的公寓，准备收拾东西搬家。当初是为了Yo才专门跑到他对面住下，如果继续留在这里，Pha自认问心有愧。
没想到，刚掏出钥匙，对面的房门慢慢开了。
“Y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