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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客丛书》 宋 王楙(三十六)

2023-10-10 18:45 作者:三步一颠  | 我要投稿

诒厥㕛于等语 洪驹父说:世人称兄弟为㕛于,称子孙为诒厥,这是歇后语。杜子美的诗说“山鸟幽花皆㕛于”,韩退之的诗说“谁谓诒厥无基址”,即便是韩退之、杜子美这样的人也免不了俗。 吴曾的《漫录》于是引用《南史》,说刘洪等人也有㕛于这句,用来证明杜子美所用的词是有根据的。 我个人以为《漫录》所引的,未必是。我考究诸史,从东汉开始,有很多人用到这句话,比如说“居诒厥之始”,又说“㕛于之情愈厚”,西汉没见到,才了知文气从东汉开始走衰。这还不是特例,比如说色斯、赫斯、则哲之类的也很多,观此语用在作诗上,可见后世的文气一天不如一天。近代四六,大多用爰立对具瞻,描述宰相的。所谓的爰立,是说“于是乎立”的意思,不知道所立何事,有人说“即膺爰立之除,式副具瞻之望。”除即立,瞻是望,这个属于头上安头,极为可笑。 我又考究,曹氏命司马氏文说“违兆庶具瞻之望”,桓豁的疏说“愿陛下追收谬眷,则具瞻革望。”可见魏晋时期的人已经有这样的错谬了。 少游斜阳暮 《诗眼》记载说:前辈有人挑少游的毛病,比如这句“杜鹃声里斜阳暮”,认为斜阳暮似乎重复了。 我个人觉得不是,此句读起来,并不妨碍道理。谢庄的诗说“夕天际晚气,轻霞澄暮阴。”这一联句中,有三处描述晚景,更加重叠。梁元帝的诗说“斜景落高春”,不但说到斜景,又说了高春,岂不是更累赘?古人作诗,他们从不拘泥于这些。读那个时候米元章所写的这个词,是“杜鹃声里斜阳曙”,不是“暮”,难道是为了避庙讳而改为暮吗? 珊瑚舂黄糜 《隐居诗话》说:杜牧的诗,有为了趁韵而撰造的嫌疑,使所描述的事远离事实,比如这句“珊瑚破高齐,作婢舂黄糜”就是如此。李询获得珊瑚,他的母亲令他穿青色的衣服而舂,并无糜字。 我个人以为既然说穿青色衣服而舂,添一个字有什么害处?但这个“糜”是指粥,作米粱字来用,恐怕是用的不够贴切。舂黄糜这句,杜牧是引自《后汉志》的这句“慊慊舂黄糜”的意趣,他们不知道糜不可以言粱吗? 胡广子孙 《后汉 胡广传》与胡广的碑文,没有提到胡广有后人。读《蔡邕集》,还有《陈留太守胡公碑》,里面说“君名硕,字季睿,太傅乐乡侯的儿子。”又读《幼童胡根碑》说“已故陈留太守胡君的儿子”,说“名根,字仲原”。从这些记载来看,可以了知胡硕是胡广的儿子,胡根也是胡广的儿子,但他们都比胡广先离世。《碑》说“胡硕非常孝顺父母,即便曾、闵、颜、莱也不过如此,是个好孩子”。胡根才七岁,从他家的生相和立碑来看,正与逢童相似,胡广莫非是胡根的祖父? 殍饴二字 沈存中的《笔谈》说:唐朝的读书人专门写小诗著名,但读书灭裂。比如白乐天的《题坐隅诗》说“俱化为饿殍”,作夫字押。杜牧之的《杜秋娘诗》说“厌饫不能饴”,饴乃饧,不是饮食。 我个人读晋王荟拿出自家的粟作粥饴饥者、郗鉴等一些极为穷困的乡人共饴之。这里的“饴”难道不作饮食用吗?但考究晋朝人读音,“饴”字读“嗣”音,不是读“贻”音。我个人以为杜牧之当贻字用,可能有别的根据。之后我又读《后汉 许杨传》,有童谣说“饴我大豆享芋魁”,“饴”念无音,才知杜牧之的用字确实有根据。 饿殍的殍作夫字用,按照《唐韵》收在敷字韵中,抚俱切,和平表切,都指饿死。那么“殍”两个读音,白乐天所押,是《唐韵》中的平表切,这两个字都是有根据的。沈存中自己不考究,怎么可以随便说人家读书灭裂呢?扬雄的《箴》说“野有饿殕”。 北固甘罗 杜牧之的《登北固山诗》说“谢朓诗中佳丽地”。或者认为谢朓的诗是“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诗中说的金陵是如今的建康,不是指润州。 我个人以为当时的京口是金陵的属地,不止杜牧之这么写。唐朝人江宁的诗,很多地方提到京口所发生的事,这可以去验证。再比如张氏的《行役记》说“甘露寺在金陵山上”。赵璘的《因话录》说“李勉至金陵,屡赞招隐寺标致”。当时的人皆称京口为金陵。 杜牧之还有诗说“甘罗昔作秦丞相”,有人说按照《史记》说秦朝宰相文信侯吕不韦的侍者是甘罗,当时他才十二岁。后来因为游说赵国的功劳,秦始皇封他为上卿,没有任过宰相。 我个人考究《北史 彭城王浟传》说“昔甘罗为秦相,未闻能书”,《仪礼疏》说“甘罗十二相秦,未必要至五十”,说明这事儿已经荒谬很久了,杜牧之循袭了这错误。 人物名字不同 《淮南子》说“神农尝百草滋味,一天之内能遇到七十种毒草。”《世纪》说“伏羲尝百草和合百药。” 《淮南子》说“炎帝主火,他死了之后成为灶神。”《事始》说“灶,黄帝所设置。”《古史考》也说“黄帝最开始建造釜甑,从此有了火食之道。” 《汉 临江王传注》说“黄帝的儿子累喜欢到远方旅游,在途中死亡,因而后人以为累即是行神。”《汉 马氏传注》却说“共工氏的儿子修喜欢到远方旅游,所以将他以祖神(道路之神)祭祀。” 《河图》说“河伯姓吕名公子,夫人姓冯名夷。”《圣贤冢墓记》也说“冯夷,弘农华阴堤首人,因服用八石而成为水仙,她是河伯的老婆。另一种说法是河伯乘二龙,一名为‘冰夷’,一名为‘冯夷’。”《史记 相如传注》则说“冯夷,是河伯的字。” 《山海经》说“东海中有座度朔山,山上住着两位神仙,一位叫神荼,一位叫郁櫑。”《风俗通》也说“黄帝时期,有兄弟二人,一名神荼,一名郁櫑,他们擅长捉鬼,所以《东京赋》里面说‘守以郁櫑,神荼副焉。’”《括地图》说“度朔山尖的桃树下有两个神仙,一个叫郁,一个叫櫑。”高诱注解《战国策》却说“一位叫余与,一位叫郁雷。” 说法各种不同,真无法去知晓哪个说法是正确的;书籍中人物描述不同,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参军簿尉 杜子美的诗说“脱身簿尉中,始免捶楚辞”。鲍彪注解说“不是说簿尉被杖打,被杖打的是有罪的人。”韩退之说“栖栖法曹掾,敲榜发奸偷”,这难道不应该被杖打吗? 我个人以为不是,杜子美的意思是指官吏被长官杖打,不是指有罪而被杖打。长官杖打下属,很久以前就这样子了。而且前汉的王嘉身为宰相,还裸背受笞呢,其他的可想而知。 司马迁说“陵夷至于捶楚之间”,读此也可知古时候的官员有过失,也必然会被杖打。这犹如说,臣下有过失,被人君杖打,不是被上官杖打。 我读后汉戴宏任郡督邮,曾经因为职务上的问题被诘问,府君气得要鞭打他等等。《三国志》讲黄盖任守长,他教训署中两掾说“如果让我知道谁有奸欺,我不会对你们施加鞭杖,但你们要各自尽心(这事儿的结果是,奸欺被杀了。黄盖说:我没有骗你们,我的确不鞭杖你们)。”从这里可以确定古时候的官吏确实有被杖打这一事;从晋朝到唐朝,这类的事件特别的多。鲍彪注解诗时,没去深考。 我再举几个例子: 《世说》记载:太守刘淮杖主簿向雄,后同在政府不交言,武帝敕雄复修君臣之好。 《北史》说:库狄连为郑州刺史,开府参军皆加捶挞;魏收为中外府主簿,频被棰楚。 《唐书》说:邕州经略使陈昙怒判官刘缓,杖之二十五而卒;浙西观察使韩皋封杖决安吉令孙解,臀杖十下而死;刘晏考所部官六品以上,杖讫而奏;杜牧之谓,尹坐堂上,阶下拜两赤县令属官将百人,悉可笞辱,其诗又曰“参军与县尉,尘土惊劻勷。一语不中治,笞棰身满疮”。 韩退之的诗说“判司卑官不堪说,未免捶楚尘埃间。” 举这些事例,是用来验证杜子美的诗意,当时确实如此,确实如此被杖打未必有罪。古时候的上官,看你不顺便可以杖打你;杖打算是一般的,有的甚至被打死,比如张敞将絮舜杀死丢弃到市场之类的。当时上官的权力非常的大,下属官吏地位卑贱,凛然度日,上官和官吏的身份地位,犹如君王与臣下。唐犹庶几,汉时尤甚,自从国朝建立,官署上下级之间也很严格,但废除了之前的惯例。上自宰相,下至监当,皆是以同等地位替皇上办事的人,不但无棰笞之辱,而且也省去了廷拜之礼,这正是为表示一统尊王之意。 郎官令史 汉明帝认为郎官是“上应列宿,不可轻畀。(大意:郎官与上天的郎位星相应,不可轻畀。)”但他也举起杖,狠力打郎官药崧,自己亵慢到如此。 我曾经考究过这件事,当时的郎吏,虽然需要经过清选,其实地位卑微,是皇上身边的文员,和令史差不多,郎官三十五人,令史二十人,汉朝的读书人往往以此职为耻。用杖打他,可知地位轻到什么地步。这股风气到齐还有,齐明帝时期,尚书郎皆执行坐杖刑罚。萧琛建议说“郎有杖自后汉始,至魏晋以来,其职稍重,今方参用高华,吏部又近于通贵,不应遵昔科罚。仓部郎江重欣杖督五十,无人不惭,可特输赎。帝纳之。(大意:郎官被杖打是从后汉开始的,到魏晋职位才稍微重点,到现在所用的皆是才华出众的人,地位显贵,吏部也是个个显贵,不应该遵照以前的方法来刑罚。仓部郎江重欣被杖打五十,人人恐惧,可以采用罚款的方式”明帝采纳这个提议。) 我个人又读《世说》,桓温在荆州时,很不喜欢动用刑罚,令史受杖打刑罚时,杖只是轻轻擦过朱衣。当时有人用“上捎云根,下拂地足”这句话来讥讽他。穿着朱衣受杖打,按现在来说可谓是很超过了。这正好可以说明郎官、令史卑微到什么地步。 诗中重押韵 蔡氏说:杜子美的《饮中八仙歌》船、眠、天字并再押,之前已三押,在古人那儿没见到这种体式。我曾经拿这诗请教叔父元度,他说“这首是八篇合成的,描写八人个个相异,虽然是重押,但能有什么危害,这与《周诗》的分章是一样的。” 《闻见录》也引用此诗以及李太白、韩退之的诗,疑惑为何重押。 《松江诗话》引用杜子美的一首诗,说押了两个萍字,说苏东坡也有一首诗押了两个字,认为这字啊虽然是相同,但所表达的意思不一样,重叠并没有什么问题。又说杜子美的《八仙歌》押两个船字,这在歌词里面是允许的,其他的体式就不行了。 我个人认为诸公都在肆意乱说古人所作的诗,绝对没有去作深考。诗中重押某个字,远古时候就有了,怎么可能就李、杜、韩、苏四公而已。我试着引用数章: 苏子卿的诗说“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接着又说“我有一尊酒,欲以赠远人。”他还有另一首诗说“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接着又说“努力爱春花,莫忘欢乐时。” 沈休文的诗说“多值息心侣,结架山之足”,接着又说“所愿从子游,寸心于此足。” 阮嗣宗的诗说“如何当路子,磬折忘所归”,接着又说“惜无怀乡志,辛苦谁为归。” 张景阳在一首诗中押两次“生”字,任彦升在一首诗中押两个“生”字,三个“情”字。古人所作的诗重叠押韵,是如此的多,难道这也叫在古人那儿没见到这种体式吗?也不是什么古人这样是分章,更不是什么只有歌词才这么写。 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李白、杜甫他们作诗都是有来源的。我还要告诉你们沈云卿有一首诗,是四叠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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