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2.归家

“我回家一趟，你可别跑了。”老太太佝偻着，还背着一个自制的碎花大布袋，拄着拐杖颤颤悠悠地往门外走去。

“废话，我也跑不了。”我靠在房门边上，双手插着裤袋，没有任何要过去搭把手的意思，“路上小心点，你这岁数摔了可没人敢扶你。”

“哼，死剩把嘴的臭小子。”老太太挥着手里的拐杖作势要打，“我也用不着别人帮忙！”说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把拐杖放下了。

她转头把小楼的大门一关，也不上锁，就这样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了归家的旅途。

老太太在小楼的工作是看门，但她似乎对这份工作不太上心。

时常看见她坐在巷头的板凳上跟岁数相若的邻里聊上一整天，有时聊天的人多了，还会跟他们一起下棋、搓麻、打牌。不过总是老眼昏花出些岔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她也不在乎输赢，一局末了，把牌一拢一洗，再来一次。

她还喜欢做糕点，每次都会“不经意”地做得很多，她说她儿子喜欢吃。到了最后，还是全部进了我的五脏庙。糖分很足，我也挺喜欢。

“你不考虑回家吗？去看看你的亲人。”我吃着糕，含糊地又一次问道。

“不了，怪麻烦的……”类似的回答，我听了几十年，看着她的黑发逐渐染成了花白。她看着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年头的报纸，字越印越小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人家吗……”

“现在新闻什么的在手机上随便一搜都能查到，谁还会天天端着一大叠报纸慢慢翻啊。”

“这里，我看不清，你读一下。”老太太无视了我的调侃，把报纸折小，向我指了指被各式花边和广告挤到角落里的一小段文字。

“灵石县自然资源局通报：3月4日早7时许，灵石县106主干道发生黄土滑坡地质灾害，4户土窑洞和百余只散养家鸡被掩埋，直至截稿为止，共造成一人死亡三人受伤。据当地村民讲述，死者为男性，是当地的一名扶贫干部。有关部门目前正在积极进行各项善后工作。”我一字不漏地读完了报，老太太接回报纸，蜷缩在藤椅上一言不发。

临近深夜，我看到她独自一人坐在清冷的街边，把屯了很久的剪报一张一张放进了化宝盆。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我轻轻哼唱着这首红极一时的老歌，“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呀，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

老太太踏上归家旅途的第三天，我居住的小楼久违地迎来了一位新住客。

一位喜欢穿红衣服的年轻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