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鸢·原创】夏日已所剩无几【WING翼】【茜色诗集】

赴约为听了三年的《夏日已所剩无几》写一篇文,有借鉴于 评论区九级Crowine大佬的超美评论。
——“有一种美的东西,人们接触到它的时候,往往感到一种惆怅。
序扉
闲心翻着日历来,立夏早过了十四日。家槐繁郁荫,我静坐叶下石台,槐树不时落落花,被风吹得簌簌,浅小的夏的湖——一汪雨后残迹,倒影天空里,三四蜻蛉停旋。季节少有的凉意。
时间还早,捧本小册,请溯风翻了,一只蜻蛉坠在我的画册上,晶莹复眼和身一样蔚蓝,
它振着翼,要带我飞走,飞向一个早已过去了的,稚嫩懵懂,天真清湛,一个尚且名为“少年”的夏。
宫.紫软
七点十四分,夏天夕阳刚落下的时刻。二十七分钟后,冷却,沉没黑暗。
云被残火燎热,赤红灿渲,烧在临夜的空。教室外走廊里染透这色。窗户铝管栏杆把火烧云笼切分份,各自不同的为这光景映射,软软照在她的脸上。
“看看窗。”她极小声说,安静,目不转睛。
那日晚霞少见的绮丽,我没见过几次。云儿随时间渐由赤红被湛蓝天空稀释成淡淡桔黄。
“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是和那出行借宿穷书生心里最初的悸动相辅相成,眼里人花儿两红嫩。“君面更盛霞流风。”晚风拥着火烧云缓缓挪移,她脸上的赤桔色光斑也轻抚走一点儿。黛青发丝稍飘,把半个暖的红霞藏起。
“现在慢慢紫了。”我极小声答。天空润成淡紫的牵牛花,弧沿,安谧祥瑞。
纯色块紫云团,压在上空,有些幻想的色彩了,好像转了梦里,一切轻暖暖的,指尖触着软乎。紫色折在教室里,像是嵌了五彩玻璃的教堂,迎来第一缕晨光的时候,微尘浮在光线,四处游动。
她低下头,丢掉孱弱的光线。重回去自己的世界,我还呆滞,等着那点儿紫浓成黑夜,深处催化两点儿小星出来,缀在夜幕。淡紫的云渐渐膨胀,温和儒雅的对四周发出邀约,慢慢收去万物的颜色,那一点儿梦的碎片的微微紫,溶在白云里。
纸条折了两道。
“漂亮吗?”
“嗯。”
她点点头,认同了认同她观点的我。火烧云作为天象的恩赐,道法自然,即是规矩编纂而来的体系,但又不避免的散发出放纵慵柔的美。
“你很少见吗?”
“就像火烧云很少一样少见。”
她摇摇头,愠色在两腮升起黑夜里的霞,在淡黄又白皙的皮肤中散了,额外显眼。
“错哦。”她继续写。
“在家的时候发生过太多次,可我们忙。忙着消磨时间。所以你见过的少,我是见到了,也不过打算略去,心总是静不下。”
“正因如此,现在你才有心。那么,谢谢。以后我生命中的火烧云会越来越多。”
我写道,一行句子辅以华丽但不规矩的小字,自觉挺有观赏性。
“下次见,记得也喊喊我。”
她写,纸条递过来时又端正坐好,结束了这场小插曲。
忽然一线小夜风牵着我眼睫,吹进她远天一样深黑的发里,见了藏着小憩的晚霞,软软倦意,流出场赤橙小紫的傍晚。
商.间
公交车灯不能照开夏晚,天还很亮的。身边人们都开始走了,无序,却不拥挤。硬币像只烫手山芋,要不要走,我不知道。不是归,搭上末班车走,去一个目的地。好傻。世界变得好慢。不再碌碌,惬意缓缓。
闭上眼又睁开,假装睡着了。他们说,该走了。不然来不及了。时间再长,多几天?
躲在角落,大家都安静,一路上说话的,只有播报。翻找,一张相片。来得及,还早,还早。至少,赶上了。
角.碎金
这季节是冷暖不定的,但全染着淡淡孤寂的蓝。
早上六七点,昨夜下过雨,操场台阶上很凉,风也不止。不最后两三场测试,于我们而言已经无所谓了,一切的定局已有,只是我目光短浅,还看不到将来。
我们心中酿着一份告别的诗。不容易想好,像暮春雨湿透了的去年枯叶,散着些幽幽的愁绪的苦涩。
他是坐在我不远处,手中的讲义也很凉。我抽出一半垫着坐,没心思再看。
真到了分散的时候,我们总是期待明天。只有过些日子才肯怀念,并且心肺水凉的哭,真要想再跟那些人,谈谈闲话。
他偶尔目光飘离,隔某行字偷偷看我别在头上的卡子。我在他斜下好几阶,转过去看是很明显。于是他举起讲义想遮住根本没有的太阳。
“喂,过来,有题要问。”
我隔着一些距离喊他,旁边几个同学看过来,一会儿便觉没意思,转回头去。他被那些人看向,有点儿害羞。心里貌似犹豫挣扎了一下,有些时候,才怯怯走过来。
“嗯,坐这吧。”他很听话坐下,等我问点儿什么。哪有问题,只是静静看着他,从那张有些稚嫩的脸上看见了我的青春,能看见共度的每场日落。都好像还在昨天,都好像离的不远,一切都还近,却模糊了模样。
“问什么呢?”他有点儿着急了。被我突如其来看着,脸上晕着的霞更透了几分。我早看见他手里攥着颗糖。纸条,怕是还没来得及写,又或是一摸笔,笔尖落到一张小纸上,良心的谴责就要到了。
“没事,走吧。”我脸上笑着,心里不知怎么泛起几纹酸涩。倒别坏了他心情。
“给你。”他伸过来手,放在我的讲义上。然后起身跑掉了。有点儿薄薄曦色露出,粉色糖纸映出橙色的早晨。净是希望。
我拾起那颗糖。糖纸上沾了水珠。是沾了晨露吧,我想。或是他紧张得手心沁出点儿汗。
借口得以跳下台阶,跟朋友去操场上走走。朋友说我心不在焉。能不是嘛,我的背影呐,在谁的视界里正占据相当大部分。同早风一起撩动少年的心弦,奏两粒音符,从心尖儿滑落到眼角。
于是回头,偌大的世界。招手,微笑。
徵.间
无论少年怎样闹腾,乡里的夏,久久安宁。摇曳似动了的叶,不绝于耳的蝉鸣,布谷鸟。没人驻足欣赏烈阳下的花儿。动着,响着,汇成我们的夏日,却额外忧郁,静谧。自然活泼了,人们少走。恰和冬反着的。
偏偏是最焦躁的季节,而我却,无心在继续。树荫的影子渐渐拉长。来了晚的时分。明明没有约定,谁要来,谁要走。片刻的迟疑转瞬即逝。失信冷风轻唤起蝶群,翩飞着匆匆离去。即使天空倾斜,偏移了,一切还该依旧延续。
有人迟到了,在故事已近结局的时候。等待并不毫无意义。告别的话含混不清,无法轻信,那又怎样。等待,可不是没有意义,可不是。
羽.凉灰
车站的铁栏杆呼呼漏风。我们靠在栏杆上,五个小时没停过话,现在没有话题可谈了。可是还想说些什么。有条流浪狗在晃悠。
“它开着车的时候,也去我那里看看。”
“真的吗?我可不信。”
“可能很小,但绝不是没有。”
小狗依着一位司机,风很大。少年们的思绪被吹散。满天都是,天是阴的,灰云盖着。
“明天会下雨。”说了第五遍。
“我们那时候也下雨,第二天就热起来。”回答第五遍。
强找些该说的话,可还是一会儿就说完了。我们想待在彼此身边。有太多话还没来得及说,可时间很紧了。只供我们谈些无意义的。那又怎样?两颗心近着。只要和这位朋友待在一起,心总是安静的。
小风儿真是时候。车站的一切在眼前晃着,那点儿灌草,称不上摇曳,晃动的幅度还没有垃圾大。
狗紧跟着老先生。溜了好几圈。
我偷偷侧眼看他的脸:还认识,是和半年前一样熟悉。可又有些陌生,好像这不是我那挚友似的。多了点儿迷茫,少了些天真。
车来了。
“再见。”我轻描淡写。
“再见。”他回答说。我们说的话比五个小时之前相逢时候更少。
告别很简单。至少现在我们装的很简单。他看我排在队伍前面,快要上车,走了。公交车座位很多。不想挤着哪位。我还很有时间,我还不想就此结束。放任新来的大妈插队到眼前。只顾着退后,直到没有人在我身后等着了。
我回到了队尾,看着他走远。
车站的流浪狗跟在司机后面,四五十岁大叔笑得开心,他身边跟着条可爱的狗,和碌碌的同事们有点儿区别。他有家人陪着,不一个人,不孤单。小狗好像一个争气的儿子。
他走了没多远,停下了。低着头往回走,一点点没注意到我在队尾站着,在等他过来。
我看着他低头走回来。他抬头往车里看看,没看见。身子转过去一半,目光正对上了角落里的我。看见我还在,他有些惊讶。
我们对视无语。
“啊,快走了啊。我再等会儿。”
“嗯,队伍很长,我刚刚排到。”
早说过再见,我们都后悔说出那句再见。或许,再见说早了。在车上挤着一个座位。再看窗外,已找不见他了,该,又藏到哪儿去了。
结末
夏于我是最喜欢的季,莫名其妙的兴奋和大呼小叫,喜欢电闪雷鸣响彻,喜欢能放下一切淋一整晚雨的无畏。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四分三十一秒的旋律,把夏日已所剩无几的遗憾突然放大,压得人喘不过气。
“无关气温,听到夏天快要结束的消息,我总是悲从中来。”为什么会让我哀伤了。不是因为暑假要过去,不是因为看不到暴雨、没有那样热烈的天气。
这个夏天没有出去旅行,没有和曾经的朋友一起疯玩,没有在烈日下穿行,没有为暴雨而兴奋,而夏天就这么过去了。悄无声息。我曾等待过的人也依然没有来找我,很遗憾,我还记得我们离别的那个夏天。
如何不遗憾呢。或许今后的许多夏天,我也将不会再有什么故事。
夏天结束了。代表着某天突然感知到河岸的风带来凉意,爱慕的心绪不了了之,没牵到的手,未送出的信,青春潦草收场后关上了门。就像睡了漫长的午觉醒来,穿衣洗漱准备去学校,找了半天却找不到课本和双肩包,才恍惚想起自己在多年前明明没有做好准备,说出那句,“再见。”
选择没有后悔,也不会后悔,只是现在,请容许我缅怀一下过去的我,缅怀已经过去了的,夏天。
或许,在没有错过的时候,也能明白“失去了才会惋惜”的遗憾。而这聪慧,大概不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