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来稿】永久的悔—— 清明节寄托哀思
永 久 的 悔
【序言】清明节马上就要到了,作为传统祭祀节日,清明节寄托着我们祭奠逝者、缅怀先人的哀思。面对新冠疫情防控要求,我无法返回漯河老家为父母现场上坟祭扫,心里真的好难过!谨以此文,权作对父母亲的纪念。

今年3月20日(农历二月十八),是我父亲逝世40周年之日。父亲的离世,成为我参加工作后,令我最深切、最真实、最难忘的痛,更是永久的悔,40年来它片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心。

父亲1916年出生于郾城县黑龙潭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父亲在家族中是长门长子,读过几年私塾,在村里是个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之一。新中国成立之前,年轻的父亲曾经担任郾城县黑龙潭村农会负责人。由于那时全国尚未完全解放,敌对势力还很猖獗,时不时的还搞喑杀和其他破坏活动。父亲曾说过,那时晚上唾觉从不敢在一个地方一睡到天亮,总是一个晚上换几个地方唾,以防敌人行凶暗杀。那时,当村干部不仅没有报酬,而且时刻面临生命危险,爷爷奶奶全家人都坚决反对父亲当村干部。父亲是一个孝顺之人,他无法抗拒爷爷奶奶的哀求,后来就辞职外出学习中医,立志当一个救死扶伤的郎中。他学成出师后,在我们当地创建成立了秀和堂中医馆,靠行医卖药补贴家用。

解放后,父亲曾担任村卫生员,靠中医医术为村民排忧解难。七十年代之初,我记事之时,就经常看到父亲用家中的银针为街坊邻居针灸治疗,听老辈人讲,针灸效果很显著,父亲被当地乡亲称为“杨一针”。父亲对中草药了如指掌,对各种常用的中草药不仅熟识,而且对其药性药理和治疗疾病很是在行。街坊四邻谁有个小病小疾的,都找父亲开方抓药,常常是药到病除。农闲的时候,父亲还自配自制一些中药丸剂或膏药,谁家需要时就送给谁,只象征性地收些中药本钱。父亲还有一手配制制作中药五香粉的手艺,那五香粉全部是中草药配制,而且不止五种中草药,用铜碾槽或石磨磨成粉,类似于现在市场上销售的十三香,做饺子包子或炒菜时,加入一些五香粉食物会格外有味好吃,除自家食用外,他还拿到集市上摆摊售卖,深受当地农民群众喜欢。 “文革”后期,中医遭遇寒流被视为“四旧”,父亲也无法继续行医,药房常用的工具如铜碾槽、戥子、药斗、药柜、药筛等工具,都被当做“四旧”全部砸毁当废铜废铁卖掉毁掉。父亲配制中草药五香粉的小生意,也被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被割掉、被禁止了。从此,父亲专心务农一生。
父亲忠厚老实,秉性耿直,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父亲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他非常重视子女们的教育学习。我的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和我,没有一个不上学读书的。我童年的记忆里,不管家中再难、农活再忙,父亲宁可自己苦点累点多干点,都不让我们请假停学去帮工。我们家中堂屋内,墙上贴满了哥哥姐姐和我获得的各种奖状,有的都过了好几年了,父亲母亲也舍不得去掉,邻居们都夸奖我们学习好,将来会有好前途。父亲也总是说他文化低,吃尽了没文化的亏,不能让孩子们再走老路。我二姐和三哥在学校里,都是学习尖子和学生干部,可惜那时尚未恢复高考,上大学都是推荐的,他俩虽然根正苗红,学习成绩出类拔萃,但推荐上大学的指标,根本轮不到我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子女。
改革开放之初,我有幸遇到恢复高考,1980年我参加高考被百泉农业专科学校牧医系兽医专业录取。当时我非常不想学这个专业,想再次高考争取考一个更好的学校。父亲对我说:行行出状元,这兽医专业学好了,比人医差不到哪里。高明的兽医不仅能给不会说话的动物治病,而且还能治人的疾病。在父亲的支持鼓励下,我放弃了再考的念想。那时我大哥的女儿先我一年考上漯河卫校,两年间家中一下有两个人跳出农门,这在当时的农村也是不多见的。人们羡慕的目光和恭喜赞扬的言语,让我父亲母亲倍感荣幸。当时,我曾暗暗下定决心立下誓愿,等我大学毕业,有了工作,成家立业之后,一定要迎养父母。我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来到位于新乡市百泉风景区的百泉农业专科学校,开启了为期三年的大学生活。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82年3月中旬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大姐夫拍来的电报,电文虽然只有“父病危速回”五个字,却如晴天霹雳,使我一下子傻了眼。老师当即批准我请假,我当晚便离校到新乡火车站乘火车回到漯河,下火车出站时已是凌晨二点多,当时也没有出租车,我一个人步行到天亮才回到家中。当时,哥哥姐姐们都在家中或坐或立,表情十分地严肃。父亲躺在一个小床上一动不动,我大声呼唤着父亲,父亲嘴角只能微微一动,好像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眼睛里不断地往外流着泪水,好像植物人一样。看着父亲又瘦又黄的脸,我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哭起来。
哥哥姐姐们告诉我,父亲得的是脑溢血病,发病后在郾城县医院抢救十多天仍不见好转,多次发病危通知要求回家准备后事。由于当时医疗条件和家中经济状况限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灯油耗尽。是年农历二月十八,父亲终因医治无效去世,享年66岁。父亲的离世就像天塌下来一般,我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依靠。为给父亲医治和办理丧事,家中欠下了不少债务,我面临辍学团境。按正理讲,我们兄弟4个应当共同承担这笔债务的偿还。可是当时我是一个在校学生,不仅不能自食其力,而且也没有偿还债务的能力。我三哥提出,老四(我在家排行第四)应当承担的债务要么由他担着,要么不用老四承担,由三个哥哥均摊。在三哥的坚持下,最后,三个哥哥一致同意不再让我分摊债务,由他们三个均摊。当时,班干部同学得知我的困难后,也发动同学为我捐款救济。三个哥哥不让我承担债务,同学们雪中送炭的帮扶,使我克服困难坚持完成了学业。
1982年9月,在大二的第二学期,我被百泉农专和河南省水利厅,选派到广东湛江水产学院改学淡水养殖专业。一年时间内,我们河南淡养班同学全部修完湛江水院三年专业课,顺利结业回到百泉农专等待毕业分配工作。1983年8月,我被分配到禹县水利局工作,成为一个国家公务员。随着政改革开放的深入开展,国家发展日新月异,我们公务员的收入不断增加,生活条件真的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年比一年好。然而没有等到我大学毕业,父亲就离开我走了,永远永远地走了,可以说,我一天也没有赡养过父亲,对父亲没有尽过一天的孝,这成为我终生的遗憾,永久的悔!古人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话竞应到我身上,每每想到,我就会心肝俱裂,眼泪盈眶。父亲的一生,是辛苦的一生,艰难的一生,奉献的一生,他没有过上一天小康生活,为儿女,为全家过上温饱生活,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受尽了各种苦难,无私奉献了毕生精力。

父母在世,家乡是我的老家;父母没了,家乡就只能叫做故乡了,梦见的次数越来越多,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如今,我对父母亲的思念,也只能在老人家忌日或清明之际给他们上上坟,烧点纸钱。可是,就这么简单的事,我也不能做到年年岁岁如期而至,常常因为工作忙走不开而误期。退二线不忙了,又要照看外孙,加上近几年新冠疫情影响,给父母亲上坟烧纸也总不能如愿以偿。百善孝为先,我对父母应尽的孝实在太少太少了,这是我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痛,痛,痛!世间的遗憾之所以成为遗憾,是因为人生无法重来。如今,我已步入花甲之年,我深切地感到,对父母亲一次生前的孝敬,胜过身后百次扫墓;清明烧万堆纸钱,不如在世端一碗热饭。在此,奉劝世人,岁月不饶人,行善要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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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新轩2022年3月12日写于北京市)
来源公众号:老家漯河(ID:laojialuo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