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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寒鹭噤声 探女之日作品接力】致三十八万公里外的你

2023-03-08 13:34 作者:孤独智涨  | 我要投稿

完整封面,十分钟戳的


#3月9日是稀神探女之日# 

#东方寒鹭噤声#

第二棒 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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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棒@零点ayabu

致三十八万公里外的你

By 孤独智涨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家境相当不错。我有个爱我而且做生意的妈妈,但这就是全部了。小时候,她经常带我参加各种饭局,主要是跟她的那些客户——场合不一定很正式,但说话一定要很小心。在给她闹出几次小乱子之后,我妈告诉我一个道理:话要少说。

         话要少说。我记住了这句话,就像其他那些我偶然间死死记住的生活中的一个瞬间一样,它成为了我人生的一部分,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上高二的时候吧,学校领导突然下令,要求学生禁止带饭菜入校,不管是走读的还是住校生,进学校的时候要查箱子,查书包。有人猜测是因为早饭没人去吃食堂,进而导致亏损,学校食堂快倒闭了,不得不出此下策。我是走读生,我妈爱我。

         这个政策实行的第二天,校门口穿着西装,国字脸还挺大肚子的领导就从我书包里搜出了我妈给我准备好的早饭。我解释不了什么,况且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于是在门卫大爷大妈们,门口值班的老师以及其他几个走读生的注视下,他揭开我妈给我熬的很稠很稠的米粥,先是端着,然后把手反过来。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妈妈对我的爱意被他洒了一地。这是她早上五点钟起来给我熬好的。

         妈妈还给我炒了点菜,一小盒土豆丝还有一小盒鸡蛋。我打开土豆丝,拍在了领导的脸上。有同学欢呼起来,我当天就成为了学校的英雄。这个规矩又继续了两天,又有几位同学把自己准备好的饭菜拍到了巡查领导或者值班老师的脸上,我们都被开除了学籍,但互相加了好友,交换了电话号,成为了惺惺相惜的朋友。后来有同学跟我说,那个规矩被废除了,食堂也换了承包商,代价是我们四个人各自都牺牲了一点东西。

         我妈对此很惋惜,但也没批评我什么。我说了,我家境挺不错的,所以我牺牲的最少。

 

         对一个刚刚满三十岁的中年女人来说,我实在有点难以适应面前的场景。这是一片白色的,甚至感觉稍微带点弧度的广袤荒原,地上除了细细的白色土壤没有别的东西,无穷无尽的白壤像某个时间段里突然定格的海洋,起伏有致,但是没有流淌。

         这儿是什么地方已经呼之欲出了,月球!我立刻兴奋起来,这颗我魂牵梦萦的小小星球啊,我每次仰望夜空的时候总会盯着它看,近视之后就摘下眼镜看,看这天上白色的大玉盘在我散光的眼睛上显得多了几圈朦朦胧胧的彩色环带。那时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在这片冻结的白色海洋上撒欢打滚,尽情享受着人生难得的低重力体验。

         当我打完最后一个滚后站起身,才看到远处有一个人。也是女性,白发,比我年轻。我顿时感觉有点尴尬。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小小情绪,对我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她伸手指向天空,我顺着她食指的方向看去,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被蓝、绿、白三种颜色填充的圆形,庄严地悬挂在广袤的深空之上。

         她好像正坐在这里,一个人默默地看着天上的地球,就跟我小时候一个人坐着看月亮一样。她对我微笑了一下。

  和所有第一次在第三视角观察地球的人一样,我试图从它上边花纹似的陆地中分辨出自己的国家,然后是自己所处的地区,最后我又在亚洲的一个小小角落里找到了我自己生活的城市——应该是这里吧?当我从月球上的这个视角看地球时,发现人类的造物在上面根本没有什么痕迹,包括我所处的城市,我们市政府修建的那些最宏伟的大厦、大剧院和机场,它们聚合起来,也不过是你看上去这一片地方有那么几个像素点的灰色,代表这里被人类的建筑填满了。有那么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像一个细菌:穷竭努力了一生,只不过完成了自己的生命周期。

         等我回过神来,略有忐忑地看向我身边的白发姑娘时,我发现她仍然还望着天上的地球。这给了我仔细观察她的机会。她穿着一身绣着奇妙花纹的白色大衣,里面则是一件淡紫色的衬衫。比较惹眼的是她的裙子,我第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标准的紫色长裙,仔细一看才发现它的底边是箭头型的,真正能遮住身体的部分只占裙长的一半,剩下的都是常常的向内卷起的箭头。

         女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一边抱着腿大刺刺地坐在地上,身体轻微地摇晃着,一边还哼着不知名的歌。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于是转过头来看向我,而我也看清了她脸上的微笑,看清了之前被侧刘海挡住的酒红色的眼瞳——白白红红的,还挺吉利——她还维持着抱腿坐的姿势,只是从看地球变成了看我。我突然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像是在孤岛中困了几十年之后发现自己多了个伴。她和我一样也不爱说话,我想。从那一刻起,我已经认定了她是一个好朋友了,而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在静谧、神秘又带着一点点窘迫的氛围中,我试图和她对视,她旋即尴尬地挪开了视线,仿佛有点不太习惯,但接着她又看了回来。我感觉挺……充实,还有幸福。某种丢失已久的感觉同时从身体和心理上逐渐填满我的感觉。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正好好赶在闹钟前五分钟迎来第二天的朝阳时,我才发现这场梦竟无比真实,我一丁点它的细节都没有忘记。我似乎和她坐在一起聊了一整个通宵,整个过程却没有说一句话。

 

         此后的几天,我一直有些恍惚,一直在心底无意识地怀念着那天那个奇妙的梦,怀念梦里灰白色的静海,天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球,当然也怀念那位穿着挺色气的裙子的白发姑娘。和所有庸庸碌碌的小市民一样,我的生活没什么起伏,唯一的改变是有一天,我挑了我唯一的一件紫色长裙,学那个姑娘一样搭配了白色大衣和长筒靴。我把这一身穿到公司的时候,有个同事吹起了口哨,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还是在对一位三十岁中年女性难得展现出来的少女心表达敬意。

         时光和生活极力试图让我的关注点投向别处,试图让我丢掉这场妙趣横生的梦,但它仍然像我极力试图掩盖的皱纹和白头发一样牢固地钉在那里,影响着我每时每刻的思绪和想法。我觉得我该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有一次我刻意学了点无线电,去我无线电发烧友朋友的家里对着月球连续发了好几千字的长信。我当然收不到任何回复,那朋友也对我的行为表示充分的疑惑,他可能以为最近联合国要重启登月计划吧,还特意上网去搜索最近的新闻了。

         我怀揣着这么一份古怪的思绪度过了一整年,鱼馁肉败,草木换新,我有时想,那可能真的只是一次真实到有点反常的梦,这世界很正常,当然不会有能暴露在真空下还能生存的月球女孩,我也不可能有机会自己上月亮上撒欢。但我不会忘记她,就像我不会忘记我妈告诉我的那句“话要少说”一样。这也让我养成了一个很好的生活习惯,就是早睡觉。我再也没在公司加过班,再也没尝试过熬夜,每天保证自己起码有九个小时的睡眠。后来同事们告诉我,我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头发都变少了。

         直到我三十一岁生日的那一天。

 

         我从床上翻起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充足睡眠带来的那股舒适感已经不再新鲜了。但毕竟今天是我生日。一个单身的中年人自己在家里给自己过生日,再怎么说也要开心一点才是。

         起床、刷牙、洗头,吃早饭。考虑到之前几次被互联网上的傻人傻事破坏了一整天好心情的假期的事情,我刻意没有让自己去碰电脑。但手机还是不得不碰的,在这个年代,买东西付现金当然可以,没人会阻止你这么做——但我讨厌那些人看我掏现金时那种嫌恶的眼神,仿佛我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一样。哪怕是跟我很熟络的我家门口的那几家店也都不太喜欢我掏现金。反正网上付钱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我得好好利用这一天的假期,少把时间浪费到不必要的事情上,所以我没化妆,简单穿好衣服之后就拉开家门出了楼,皮鞋的后跟与一楼的地板碰撞,不停发出“噔噔”声,这也许就是我本人全身上下最吵闹的地方了。

         蛋糕店的老板比我小六岁,是个大学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姑娘。我一进门她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我趴在柜台上,看着她麻利地把我前几天预定好的那个迷你小蛋糕打包装好。我每周都会到她这家店买点甜点,自从她开店以来每年我都会订一份小蛋糕。老板当然相当熟悉我的脾气,全程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我把这可怜的小蛋糕提溜回家,简单又给自己炒了点菜,就权当是生日宴了。虽然拿咸口的炒菜炒肉配甜口的蛋糕当主食显得有点奇怪,但总比馒头好吃……吧?我不太清楚,但毕竟蛋糕嘛,不特殊的日子还没得吃呢。

         当我大概把这小蛋糕的一半送进肚里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显示有人给我发了封邮件。

         在这个骗子都不稀罕发邮件的年代,还有人专门给我发也算是是世间怪事。我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上来了,店铺促销?超市广告?还是某个我已经七八年没玩的游戏打算给我整点回归礼包?反正点开邮箱去看这件事又不会让电脑中病毒。

         等我把这可怜的蛋糕和炒菜全部吃完,把盘子刷干净,收拾完垃圾后,我一屁股坐在了电脑桌前边。是的,虽然手机就在我手边放着,但我还是坚持要用电脑看邮件,这也算是某种上个互联网时代的网民特有的执着吧。

         发件人的ID叫“白鹭”,这是个坏兆头,意味着可能发件人比我还老。但在邮箱里的预览文本很有意思:“致三十八万公里外的你:”

         有一股吸力同时吸走了我的鼠标光标和视线。我如饥似渴地读了下去:

         “致三十八万公里外的你:

  生日快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一年前在静海上的那次相遇呢?其实那天之后,我就很想跟你做个朋友了:天底下那么多人,能在九十多亿的人类里找到像你这样这么有缘分的毕竟难得。只可惜之后因为一些琐事缠身,不得不稍微耽搁了一段时间,直到今天才有空给你写上这么一封信。对你的生活来说,我们这次相遇可能算是奇迹了吧?倘若这对你的生活造成了什么不便影响的话,还请接受我的道歉。因为地缘相距实在太远的缘故,我暂时没法与你见面。但毕竟是朋友嘛!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已经在路上了。如果哪天你夜里有空的话,我们约个时间,再找地方见个面如何?

你的朋友 白鹭”

   我听到有人敲门。恍惚之间,我感觉自己身体从座椅上移开,感觉自己的腿自己动了起来,迈步走向家门口。我按下门把,门外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怯生生的小姑娘。我还没看清楚她的长相,就感觉有个沉甸甸的箱状物被塞到了我的手里,女孩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呵呵呵地傻笑起来。刚才发生的这么多事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让我实在有点宕机:梦里成真的……白鹭小姐,还有这封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话唠才能写出来的热情洋溢的电子邮件,还有她奇怪的时间观念,以及穿西装的小女孩快递员,还有这几乎把我腰给压断的生日礼物……

   世界真奇妙,不是吗?但我其实挺开心的,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收到梦里朋友的生日礼物,哪怕现在告诉我我其实已经分裂成两个人格,这沉甸甸的大礼其实是另一个人格的我寄过来的,那我也相当高兴了。我不住地幻想着,网名“白鹭”的那个姑娘,她是住在月亮上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了嫦娥,想起了阿尔忒弥斯,想起了一大堆和月亮有关的神明,随即联想到各国的民俗神话和宗教传说。没必要想这么多。我把这些杂乱的思绪全部抛弃,从玄关柜里拿出一把剪刀。

   这份生日礼物慷慨到简直不像话——一个十二寸的大蛋糕,上面嵌的水果全是桃子,一打开蛋糕盒就能闻到浓浓的桃子香味。蛋糕上的奶油挤得有点不整齐,看得出来做蛋糕的人有点手生。我注意到这箱子还有个夹层,蛋糕和配套餐具(某种说不出是什么的金属制成,很轻)的下一个夹层里是一幅装在画框里的油画。

   一幅不算太大的印象派油画:白色的地,黑色的点缀着星星的天,天上蓝色绿白相间的地球,还有坐在一处月壤凸起上的两个小人,一个人白发,穿着白色大衣和紫色箭头状的裙子;另一位黑白发量几乎不到三比一,穿着洗掉色的,印着动漫人物的卫衣和脏兮兮的牛仔裤。这两人正默默地仰望着地球。

   我把这幅画举起来,颜料和画框的质量让它分量十足。我转了几圈,怎么都不敢让它离开我的手,生怕碰坏了它。最后我用我一生中最轻微的力道把它安在了我床对面的墙上,这样我每天睡觉时都能看到它了。

  我还找到了一张小纸条:

   “如果想给我寄东西,地址填静海街十一号,放到家门口就行。”

   蛋糕很好吃——倒不如说是惊艳,虽然我这辈子也没吃过什么好的蛋糕,但有些好货你一嘴就能尝出来跟劣质货的区别。桃子是我吃过最甜的桃子,奶油一点也不腻,蛋糕本身也很棒,以至于我吃着吃着都有点惶恐,总感觉自己享受了什么不应该的东西。

   我该回复她什么好呢?这可有点难倒我了,不胜感激,万分感谢?此番大礼,惶——

   有人敲窗户,是那个给我送快递的小女孩。她头发是蓝色(这世上的奇人的发色也都这么神奇吗),还顶着两只……兔子耳朵?我把窗户拉开,她眼巴巴地望着我。我想了想,给她切了一块蛋糕,拿塑料盘子装着从窗户递了出去,她立刻欢天喜地地再次消失,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第一次有别人给我送礼的时候还是在高一,也是在我生日的时候,一个暗恋我的男生送了我也是一整个大蛋糕,后来他也是把早饭拍领导脸上的那一批人。这蛋糕的味道仿佛带我回到了从前,我二十五年里我妈妈带我过的每一个生日,带我想起来过去五年里我自己给自己过的每一个生日。记忆的蜂蜜润湿了过去的回味,让这份她送给我的蛋糕和我曾经拥有过、享受过和失去过的一切重合起来,某种埋在心底的感情冲开障碍,渐渐洋溢到了我的全身。我醒醒鼻子,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哭了。

我想了想,把蛋糕切了一块送给蛋糕店老板(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以及某种仿佛被背叛的复杂感情,但第一口入嘴之后她好像就不在乎别的了),剩下的都放进了冰箱。

 

   “致三十八万公里外的你:

    礼物已收到,我非常喜欢,谢谢。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每天晚上都可以见面。

你的朋友 紳獁丶吺㐊乀䢵>_<”

  邮件发出去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没多跟人家说几句话,后悔自己没能力回报她,甚至后悔为什么我二十年前要起这么一个蠢兮兮的网名……

   “致三十八万公里外的你:

    非常抱歉,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自己也没有能力给你相同的回报。你的生日礼物太贵重了,让我在幸福之余又感到有些惶恐。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还请告诉我,我会尽力报答的。

    你的朋友 紳獁丶吺㐊乀䢵>_<”

  她几乎是秒回:

  “致三十八万公里外的你:

   没事啦,送生日礼物什么时候需要寿星回礼了?我们是朋友嘛,没必要这么紧张。实在不行的话,既然你都有时间,我们今晚再见一面喽?

   我对你的id很感兴趣,那是什么特殊的汉语语法吗?我最近正好对人类语言学有兴趣。

你的朋友 白鹭”

  我感觉自己的脸火烧似的发红,为自己年轻时埋下的丟全人类脸的祸根这件事感到有点负罪。不过也是,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一样。我看着床头贴的那副油画,一个人坐在漫漫无涯的月面静海上,自得其乐地欣赏三十八万公里外的地球的她,真是洒脱到令人羡慕。

 

         睡眠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总跟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当你根本不想和它打交道的时候,它高兴地扑到你的脸上,把你的眼皮死命往下拽;当你觉得自己应该跟它打交道时,它反而刻意跟你保持距离,不赖上一段时间是不会接近你的。当你真的迫切需要时,它又变得那么遥远,仿佛你与睡眠的距离就是迫使你选择睡觉的各种烦心事本身。

         而对昨天休息充足,直到晚上还精力充沛的我来说,睡眠就离我很远。我惶恐着又期待着这次碰面,没准我赶上了某种人类与外星文明的第一次接触呢?我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态不太对得起我的朋友,她肯定不会太欣赏我现在紧巴巴的怂样子。我八点钟上的床,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一个小时的滚,怎么也睡不着觉。

         在最后一次放空思绪的尝试彻底失败后,我意识到短期内睡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性了。我可能会在十一点左右开始困,在十二点进入梦乡,但不是现在。我干脆从床上翻起身,踩上拖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的最后,我开始寻找月亮。

         我调整了一下客厅沙发的位置,让我可以端坐着透过窗玻璃看到天上的月亮。三十一年了,我这才发现我的生日是个满月,仿佛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月亮满当当的悬在天上。

         迟到了会怎样?她会不高兴吗?还是说如果我在沙发上睡着了……这让我稍微感觉有点不安,在这个天气,不盖被子睡觉容易感冒,进而会影响过段时间的业绩,我毕竟不是她,没有那么洒脱的境遇。我还得为自己的衣食劳累奔波。但另一种冲动告诉我这些焦虑都是狗屁。工作丢了再找就是,我也不是没存款,但这么一个朋友要是丢了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甩甩头,这些烦人的杂念弄得我心都乱了。和往常的城市夜空一样,只有月亮孤零零地挂着,天上看不到星星——没准北极星可以呢?我突然好奇起来,毕竟偶尔还是能看到它的。我确实找到了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但它不在北极星的位置,也不在天狼星的位置(过去的一年里,为了找她,我学了不少这样的东西),甚至我一时间说不出它的位置。而且它,或者她,在天上愈发闪亮起来。

         我看错了,天呐。那是个屁的星星,那是她,她在从天上往下降!

         我突然可怜起自己的思维定势,谁说见面一定要在月球上,在静海上见面的?这不就好了,上次是我去月球上见她,这次……

         是她来地球上见我。她轻飘飘地降落在我窗户前的绿化带边上,先是冲我笑笑,然后紧接大步远去。她走了,去干嘛了?我突然又恐惧起来,她的微笑反而让我有点心神不宁。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我叩叩自己的脑袋,权当在惩罚自己的愚蠢,然后给她开了门。我们就坐在我那满是破洞,已经在我屁股底下受了五年折磨的老沙发上,还是一言不发地坐着,只一起欣赏天上圆润的大月亮。

         这一刻,我感觉我突然和她产生了某种链接。我似乎感受到了我们之间的不同,也许她的身份地位远比我神秘高贵,也许她不说话并不是因为她享受沉默。但我更深切感受得到的是我们之间的相同点,我愿意傻呆呆地在这里跟她坐着,而她愿意专门从月亮上飞下来,愿意坐在脏兮兮的破烂沙发上,愿意透过我好几个月没擦的脏玻璃看月亮,只因为她想要陪陪朋友——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起码这一刻,我感到快乐,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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