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1(戴莫)【A】
一边是罪，一边是爱。一边是黑，一边是白。
一边是正，一边是邪。一边是显，一边是隐。
——《白夜行》
“听说你最近好像被警察盯上了。”吴哲晗站在吧台里，调酒器在她手掌间熟练地上下翻飞，“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就算警察查过来也查不出什么。”莫寒坐在吧台边拄着下巴看着她的动作，“我小心一点就是了。”
“嗯，你办事，我放心。”吴哲晗把调好的酒尽数倒进锃亮的高脚杯里，轻轻往她面前一推。
莫寒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好喝。”她有些惊讶地喃喃道，紧接着意犹未尽似的又抿了一点进去。
“不错吧，是我最近研究的，”吴哲晗笑起来有点憨憨的，“你可是第一个品尝到的人呢。”
“荣幸。”莫寒笑眯了眼，她捏着高脚杯高高端起，朝面前这位好心的调酒师小姐晃了两下作为示意，“敬你。”
说罢，一饮而尽。
“看你喝得这么尽兴搞得我倒是想陪你喝上两杯了，不过今天可不行啊，”吴哲晗两肘搭在吧台上，右手里拿着的厚厚的牛皮色档案袋被她顽皮地在空中抛了几下才放在莫寒面前，“你可是为了正事才来的，我也得正经点才行呢。”
“正经的人会把重要的任务档案扔来扔去吗？”莫寒倒是嗔怪似的瞅她一眼，熟练地打开袋子上的封线，抽出不算薄的档案借着酒吧里昏暗的灯光仔仔细细地阅读起来。
吴哲晗见她又开启工作模式了，俯过身很贴心地伸手去拿她刚刚喝净的杯子准备收进吧台里，避免她因为过于专注而不小心碰倒杯子。
就是这一伸一缩的两秒，吴哲晗用目光瞥见莫寒手中的档案最上面用曲别针附着的一张照片，上面一个西装革履的留着小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看上去应该是个商人之类的。
估计是生意上跟什么人发生冲突了才引来这种杀身之祸，这类的委托从来都不缺呢。吴哲晗想。
店里的钟表刚好指向“六”，还远远不到酒吧的开店时间，但这间地下酒吧却在门口挂上了24小时营业的字样，而此时店里也不只莫寒一个客人，在吧台后面的小包间里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也有一看就知道是圈外人的角色在跟他们交谈着些什么，整个酒吧里都弥漫着神神秘秘的氛围。
等过了六七分钟左右，莫寒才把档案放进袋子里重新封好。吴哲晗见状，用擦着高脚杯的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看完了？”
“嗯，看起来危险性不高。”莫寒抬眼看了她一眼，朝她挑挑眉，“你从哪学来的，你个小直男终于准备开始撩妹了？”
“哪有，我只是看你这个软软的样子想逗逗你而已。”吴哲晗放下杯子拍拍手，俯身从吧台里拿出一张布满字的纸和钢笔放到她面前，朝她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你决定接下这个任务，那就签一下吧。”
莫寒握起钢笔，草草地扫了一眼之后在最下方的横线上洋洋洒洒地签上“Mo”。
“如此一来，成功接受任务。”吴哲晗收起纸和钢笔，大大方方地拍着她的肩膀说，“祝你顺利。”
“谢谢。”莫寒背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包包，朝着吴哲晗摆了摆手便离开了酒吧。
送走了莫寒之后，吴哲晗拿起她签过的任务书在眼前过了两遍才喊来了吧台另一侧的酒保打扮的小弟。
“喏，上交组织吧。”
小弟接过任务书仔细瞅了瞅下面精致的签名，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她就是组织有名的杀手‘Mo’啊，”他说这话的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敬佩，“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女生呢。”
“是吧？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真不敢相信……我有听说过传闻，Mo只要执行完三百个任务组织就放她自由，是真的吗？”
吴哲晗复又拿起刚刚擦到一半的高脚杯，举在灯下眯着眼睛瞧着上面反射而来的光晕，看似不经意地说：“是真的。”
“组织竟然会放人走？！”那小弟十分惊讶地叫出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调有点高八度于是急急忙忙捂住自己的嘴，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人听到才继续说，只不过这次声音压低了很多，“那这三百个任务一定很难吧？”
“那是当然的，你也知道想脱离组织几乎就是不可能，”吴哲晗也压低了声音，“组织肯定是选择利益最大化，不过要是她暗杀失败对组织也没什么好处，不仅做不掉目标还会引起目标的注意，因此组织派给她的任务一定都是那种她拼了命才能完成的任务。”
她一口气说罢长长地呼了口气，手中的高脚杯贴合着掌心完美地转了几个圈：“不过她也聪明，离谱的任务她一个都没接过，只接那种危险性低的任务，也因为这，她这三百个任务执行了好多年还没执行完。”
“那她现在执行了多少任务了？”
“两个月前刚刚完成第两百个。”
“两百啊……”小弟用带着手套的右手摸了摸下巴，语气有点消沉，“那她一定是杀了不少人吧……”
“她的任务不只是杀人，有时候还有情报收集或者交易那方面的。”
“可是，她在组织里出名的原因是因为‘杀手’啊，一定这方面才是她的主要任务吧？”
“嗯，说的也是。”
不过那家伙手上可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吴哲晗把手中擦好的高脚杯轻轻倒挂在头顶的滑道上，默默地在心里想道。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莫寒提着刚才在楼下超市买的菜和熟食，一回家就钻进厨房里准备着手准备晚饭。
当然，在那之前她先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有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住似乎就会有这样的困扰，那就是家里总是静悄悄的，太过寂静的氛围总是惹得心里没什么安全感，所以用电视节目作为背景也就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之前莫寒会在做饭的时候习惯放些评书听一听，但听的时间久了又觉得有点吵，所以她后来果断抛弃了这个习惯。
那边咖喱已经下了锅，正当莫寒刷刷刷切着熟食的时候，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几声，好像是来了微信。
没办法，她只好扔下菜刀快步跑去客厅，从档案袋上面捏起手机解了锁。
上面显示是一个陌生人发来的，但那个昵称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一边回着微信，一边拿着手机又走回厨房，把煮着咖喱的火调得小了一点。
渐渐的，咖喱特有的浓郁香味就弥漫出来，她突然想起来排烟罩没有开，于是急急忙忙抬手按下开关，这样才算是抑制了咖喱味的无限弥漫。
看着微信那边传来的照片她确信了网线那边的人也在吃晚饭，于是又简单回了两句之后她才开始真正地坐下来享受晚餐。
夜里九点的时候，她才打开了电脑，鼠标径直点开邮箱。
刚一登录进邮箱她就看见了收件箱里十几封未读的新邮件，但她却没有理会，鼠标直接点击退出，选择重新登陆，换上另外一个邮箱。
这个邮箱十分的干净，不管是收件箱还是已发送上面都清楚地标注着“0”，就好像从未使用过一样。
她把刚刚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大页的草纸往面前的电脑桌上一摊，箭头点击写邮件的那一栏，埋下头锵锵锵地开始敲字。
她足足打了半个点，又把刚刚吃完饭现照的高清照片传上去，最后才点了发送键。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算是喘了口气，放松似的向后一靠闭目养神。
几乎是同时，被埋在草纸下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她保持着身子不动，努力伸长手从一堆纸下面抽出手机放在眼前，上面的“ok”让她勾了勾嘴角。
那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案，只要按照计划来，受伤或是被人盯上的概率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只不过可能会有点累而已。
莫寒笑了笑，抓着手机给对面回了几个字就退出了聊天界面，手指在那个对话栏上长按了几秒，点了删除。然后又退出微信，用手机管家的深度清理彻底删除了微信聊天记录。
电脑也不例外，发过的邮件也被她及时清除，又换上了一开始的那个账号查看收件箱。
喔噢，都是读者来信呢。
她一条条往下翻，发现来信的评价对自己的新小说褒贬不一，有夸内容很有深意和内涵的，也有说男女主角的感情描绘得实在是太隐晦，读完之后感觉很不痛快的。
看起来，为了能让自己熬夜熬得久一点就只能一一给这些读者回信了，至少这样不会让自己过早地睡过去。毕竟，静静地等待回信也是一件挺痛苦的事。
她把手机就放在鼠标旁边，出去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第二天一早，莫寒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十分不情愿地从被子里爬起来，理所当然知道是谁的她径直按下免提键。
“早上好啊莫莫，”吴哲晗有点阳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听说你完成任务了？”
“你又是从电视上知道的……？那你干嘛还来问我……”莫寒打了个哈欠，刚起床的缘故嗓音还有点沙哑，“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熬夜了吗……早跟你说让你改改你也不改……呼……”
吴哲晗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囔囔最后干脆变成了呼噜，有点无奈：“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我得向你确认情况才能向上面汇报吗不是……得得得你继续睡，我撂了。”
莫寒半梦半醒间听见吴哲晗撂了电话，索性翻了个身又跟周公会了四个小时的面。
所以当她终于下决心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可以吃中午饭了。
晃晃悠悠飘进厨房，新做了白饭又热了点昨天晚上剩下的咖喱打算将就一下。
虽然把晚上熬的时间都睡回来了，但感觉还是很累啊。她一边把淘好的米和水倒进电饭煲里，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
趁着米饭还没熟的工夫莫寒趴在餐桌上，伸手按开了一直摆在桌子上的收音机。
她没有调台，因为她买这个收音机只是为那个台准备的。
贴在桌子上的脸艰难地蹭着桌子转过一个角度去看墙上的钟，看着上面的时针正正好好指向“12”。
“听众朋友们中午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Diamond。”
纤细的手指在调大音量的旋钮上又轻轻转大了几个角度。
“可能今天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没精神，这一切都要怪我昨天晚上追剧追得太入迷了，所以就不可控制地修了仙……不过这不重要！”那边传来那人突然充满活力的声音，“即便如此，也丝毫不会影响到我的情感咨询水平的，这点还请大家放心！所以如果您有任何情感上的烦恼，都可以来电咨询……”
她骗人，她才没追什么剧呢。
莫寒抱着收音机，欢快地笑出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