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先代录 第四十二卷「幻想入」
「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灵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纵使身怀稀有的术士才能，她的身体能力依旧处在人类的范围之内。
少女凭靠纤细的双手一边搬去瓦砾一边挖取出埋在下面的东西是十分累人的。
差不多经过了一刻钟。
终于将可以用的东西挖出来了，但也仅限于起居室内的。
放在土间的餐具和食材等，还有那些很可能被压坏的东西之后再挖。
（土间：素土地面房间，三合土地面。屋内没有铺地板的地面或只是三合土铺面的地方。）
在灵梦的面前，排列着几件工作道具和完好无损的个人用品。
与萃香战斗时被破坏后霖之助又新准备的阴阳玉，两枚。
平时就有携带的御札和针。
这些东西看似很容易损坏，但因为注入了灵梦的力量所以都没事。
还有别的战斗和弹幕用的巫女装备全都顺利地回收了。
但是个人用品里完好的却出奇的少。
衣柜被掉下来的屋顶压坏了。
里面的几件衣服破掉了。
灵梦只注重个人清洁卫生，没有心思在穿着打扮上，平时也只穿着巫女服。
除此之外的私服只有睡衣。
其实并没有执着于那些东西。
用不了的再买便是了。
然而，当她发现衣柜里的母亲的旧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时候，一时间僵硬地不能动弹。
她从折断倒下的柱子下，找见了好几件旧时的东西也同样呆住了。
「――」
大部分家具都未能幸免。
灵梦手上拿着被木材压碎的旧针线盒，打开来确认里面的东西。
果然、变得乱七八糟了。
把断掉的针和没坏的针一根一根地分开。
这套针线工具是从母亲曾用过的物品中得来的。
一边回忆着母亲在自己的成长期不断重新缝衣服的样子，一边自己缝补衣服。
『为了将来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从母亲那里学来了缝纫的技术。
她绝不是个擅长针线活的人，一转眼便被自己超越了，但即便不是为了学习也十分享受着两人一同缝补的时光。
陷入了沉思的灵梦被指尖袭来的小小疼痛唤回了现实。
看来是断掉的针刺破了手指头。
白色的指尖上，血色的小球渐渐膨胀。
灵梦恍惚地看着，不禁视野模糊。
感觉到滚烫的某物从眼眶中翻滚而出。
并不是因为手指的痛。
是胸口正在开了洞一般的痛着。
第一次体味到痛苦。
品味到了被破坏、已失去的事物不会再回来的绝望。
「……啊」
那是难以忍受的失落感。
嘴张开来喘着，紧咬的牙齿打着颤。
蹲在面目全非的家上面，灵梦死命地抑制着快要溢出的声音。
可是只能忍住一会。
「――哦呀哦呀，这儿咋个回事呀？」
突然听到了声音，灵梦不禁僵住了。
是从通往院内的台阶上传来的。
刚好是自己背对的。
感受到发出着脚步声不断靠近这边的人有着妖怪的气息，灵梦在内心咂舌。
直到听到声音前完全没有注意到。
难以想象的失态。
「咋说嘞，看样子遇上麻烦事儿咧。」
听着背后传来的优哉游哉的声音，也没有感受到妖怪对博丽巫女特有的敌意，灵梦慢慢地站起身。
仍然是背朝着的。
虽说对方没有敌意，但也没必要将己方的动摇告诉对面。
为了争取用袖子擦拭眼泪、冷却下哭红双眼的时间，灵梦背身开口道。
「妖怪过来参拜了吗？」
「唔姆，俺寻思那样也不戳嘞......这儿是博丽神社没错儿吧？」
「没错，是博丽神社。」
「神社……是这幅模样来着？」
「准确的说，是『原』博丽神社。今早才刚变成这样的呢。」
「那真是、真是……节哀顺变。」
听到对方装模作样地回答，灵梦叹了口气。
残留在体内最后的倔强也消失了。
看来她不知道博丽神社的事情。
而且，也不知道神社变成这样的原因。
看来是这次事件的局外者，别处过来的妖怪。
但不能因此就解除最低限度的警戒，冷静下来的灵梦确认了下眼睛的不协调感不见了，慢慢地回过头。
「啊，所以您是住在博丽神社......曾居住在此的博丽的巫女对呗？」
「没错，我叫博丽灵梦。」
「您好，老身是――」
「是妖怪吧，我知道。」
「呜、说的可真直接唷……」
灵梦再次观察起这个初次见到的妖怪。
外表看上去是比灵梦年长的成熟女性。
说是年长，看上去却与老气横秋的语调相反十分的年轻美丽。
比起说是『美貌』，更像是『可爱』。
架在鼻梁的圆眼镜更添一股柔和。
然而，她是非人的证据一目了然。
头和屁股上长有兽耳与尾巴。
「狸猫妖怪？」
灵梦根据尾巴的形状判断道。
「唔姆，正是妖怪狸哟。」
「看起来你很强呢。」
「噢噢，看得出来吗。呼呼呼，年纪轻轻却能一眼辨认出侬的能耐，不愧是博丽的巫女呀！」
看着她挺胸做出莫名佩服的模样，灵梦略感无语。
就算不是敌人，能让灵梦无语到这份的妖怪也不多见。
幻想乡的妖怪们或多或少地会看不起人类。
这在保持着『人类害怕妖怪』这一法则的世界里也是自然。
在这一点上，眼前的妖怪又微妙地与人类亲近，在幻想乡中也是异类。
「……难道说，你是外来的妖怪？」
面对灵梦的指摘，眼前的妖怪一副正是如此的样子开朗地笑道。
「锐眼呐！不管怎么说，侬正是从外部世界而来的妖怪呀！
……话虽如此，但这里是被称作幻想乡的秘境这回事也是在误闯进来之后才知道的呢。」
「就是说，你不是为了移居才过来的吧。」
「唔姆，简单来说，咱是被卷入了什么事件才过来哒。」
「你指什么事件？」
「这侬也不知道啦，这里好像是被特殊的结界隔离的地方，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越过结界，只能说回过神来就在这里啦。」
「哼嗯。」
灵梦能感觉到对方没有说谎。
而且，身边也有个类似的证据在。
恐怕也是那场地震吧。
「其实呢，侬在来幻想乡前就在外面世界的某地拜访过了哦，虽说只是去观光而已呐。」
「某地是说？」
「就是博丽神社，一处没有参拜客的荒凉神社啦。」
――『外部世界』的博丽神社吗。
灵梦相信她的话。
她所去的地方很可能是幻想乡的边境线。
而正好这边是幻想乡之内，那边是以外。
于是那边的世界在发生地震的时候透过了结界。
那时，母亲仿佛从眼前消失了一样。
因为地震结界出现了漏洞，母亲被卷入其中，而在外面被卷进去的就是这个妖怪。
每念及此，灵梦的内心就忐忑不安。
假如面前的妖怪被结界的裂缝平安无事地卷进了幻想乡的话，同样遭遇的母亲应该也同样顺利地去往外界了吧。
「被拽到这里的时候，你到了哪里？」
灵梦深藏因得到了意外情报不禁雀跃的内心询问道。
「回过神来发现眼前有一座巨大的湖，原本神社在山里，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都变得明显不同了还挺懵逼来着，然后就遇见了妖精，接着就请她带我去的村庄――」
「啊啊、从这里开始讲就好。」
「不不不不！能碰见外部世界完全见不着的妖精也是，还有好多闻着悲伤的漫长道路故――」
「很长对吧？」
「嗯嗯。」
「所以从这里开始讲吧。」
「好、好吧。」
不顾这妖怪泪眼巴巴垂耳朵的样子，灵梦埋首思考着。
不知道外部世界的博丽神社所处地形与这边是否一样。
但是，从她出现在了遥远的雾之湖的情况来看，转移的位置极有可能是完全随即的。
倘若如此，母亲很可能陷入了同样的状况。
看来她平安无事。
但是，为了能让母亲回来，仅仅从这边打通连接外部世界的同道是不够的。
有必要搞清楚那不见踪影的一人一妖身在外部世界的何处。
崭新的难题与希望一同来到，灵梦眉头紧蹙。
「……看起来，那边也有着麻烦事儿啊。」
那个妖怪对沉默的灵梦说道。
声音听上去像是在担心对方一样。
「嘛，一看就知道的吧。」
即便不想看，化作瓦砾之山的博丽神社也会映入眼帘，只得连连苦笑。
奇妙的是她这样子笑并不会惹人讨厌。
「这么说来，你是来博丽神社的……」
「唔姆，在那边的人里听来了很多事情呢。是他们告诉我想回到外部世界就去找博丽的巫女商量吧。」
「你想要回去吗？」
「虽然这边也很有魅力，也不是有牵挂的家庭啥的。只是，这搬家也忒急了点儿。」
那个妖怪抱着胳膊，表情很为难地呻吟道。
看来她即便想要回去也并非多么的迫切。
这下子正好。
让误入幻想乡的外部之人回到原本的地方本就是灵梦的工作。
如果只是一个人类的情况，灵梦会根据判断打开结界放他回去。
但那是平时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看样子没法儿立马就回去呀。」
不过询问情况也能把事态把握个大概，她叹了口气。
「你运气不大好呢。」
「你也是，多灾多难呀。」
「倒是不需要你的同情啦。」
「住处都塌了，肯定会想哭的吧。」
「我又没有哭。」
「是是，嘛，藏得很好哟。」
听她这么说，灵梦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下意识地摸了下眼角。
虽然自己摸不出来什么不一样，但没有实际照下镜子的确不好说。
或许只是眼前的妖怪看出了什么端倪也说不准。
真就像是狸子妖怪一样，不容小觑的对手啊。
那妖怪被灵梦气鼓鼓地瞪着，她两手叉腰望向上空。
「那么呢，接下来做些啥子好噻――」
听着她的自言自语，灵梦也抬头看向了天空。
倒不是随着妖怪的视线向上看的。
因为她注意到了有什么从上空在向这里靠近。
能看到空中有个小小的人影。
很明显，那人影在朝这边慢慢地飞来。
灵梦接着环顾四周。
不论看几遍现实依旧不会改变。
所见之处，唯有废墟。
博丽神社彻底的大变样。
又懒又烦地叹了口气，灵梦的视线调回了上头。
「呦。」
降落在神社的身影朝灵梦随意地打着招呼。
「魔理沙，你来干嘛？」
灵梦冷冷地回应过来这里的魔理沙。
「怎么啦，你今天心情很差啊。」
「看上去是那样吗？」
「一目了然好伐，我本来以为正相反的，因为今***妈过来的吧？」
「母亲她来不了了。」
「哈，所以才心情不好啊。」
魔理沙心知肚明地笑了。
「也许吧。」
灵梦随便地打发道，反倒让魔理沙误会了。
「所以你才在屋子里闹别扭啊。」
被这么一说，灵梦看向了脚边。
依旧什么也没变，有的只是在曾经是起居室的地方堆砌的废墟。
视线回来，果然看到魔理沙依然挂着开玩笑的笑脸。
「你到底来干嘛的？」
「本来想着你妈妈在的话，就一边喝茶一边戏弄你来着，其实另有正事DAZE」
「正事？」
「啊啊，其实啊、灵梦――看来是发生了异变DAZE」
魔理沙看上去怪怪的，灵梦不禁挠了下脸颊。
然后，视线再次环顾四周。
毁坏的博丽神社。
自己正站在其废墟之上。
还有，眼前看上去颇为得意的魔理沙。
终于灵梦理解了一切似的点了下头。
「好惊人啊。」
「嘿嘿，你可少忽悠吧，反正自己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吧。」
「是呢。」
「实际上，我也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早上起来后，就发现家外面在下雨。但是从魔法森林出来一看，森林外头却不见雨水。还有啊，只有红魔馆四周起了大雾，我还遇见了下雪的地方呢。」
「气候反常呢。」
「应该还有别处也是这样DAZE，所以，我觉得这八成是谁干的好事吧。」
「原来如此。」
「哎哟，你先啥也别说啊，灵梦！我知道你的直觉很准，差不多摸清了真相吧。可是啊，我有自己的法子，不需要别人。」
魔理沙说着跨上了扫帚。
「我想着自己去调查一下这次的事件就先来博丽神社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正如你所见哦。」
「啊啊，确实没啥事的样子啊，除了你因为期待落空很不爽之外呢。」
魔理沙坏坏地一笑。
灵梦是老相识了，知道她话里没有恶意。
她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安慰自己罢了。
「没啥干劲的话就坐在那喝你的闲茶吧，这次的异变由我来解决！」
抛下最后一句话后，魔理沙升上了高空。
背影眨眼间就远去了。
与来的时候同样的突然。
「……小丫头来去如风啊。」
一旁始终沉默的妖怪苦笑道。
灵梦盯着她甜美的笑脸。
「果然是你干的啊。」
「是说障那小姑娘的眼吗。」
「对，因为是不带恶意的幻术我也没说什么。」
「果然是瞒不过你啊。」
她说着，摸了摸下巴。
对灵梦的话表示出肯定。
刚才拜访的魔理沙站在坍塌的神社废墟上，与灵梦进行了段不自然的谈话，以及
对就在一旁的狸子妖怪视若无睹的事情。
全部都承认了是自己的所为。
「因为狸子就是要骗人的嘛。」
「帮大忙了。我懒得跟魔理沙解释。」
「不是朋友的吗。」
「嗯。」
「不想叫她费心是吗。」
「她是那种别人的事也会去较真的性格，就算跟她讲也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是吗，侬也算办了桩好事喏。」
「你啊，真是个怪妖怪啊。」
「分时间和场合啦，侬也对人类做过一些坏事的。只是，这次就算了吧。伤害一个孩子，没必要。」
「我又不是小孩子。」
对着鼓起脸颊反驳的灵梦，妖怪只得笑着赔不是。
灵梦感到了痛苦。
照目前来看，这个妖怪确实不是敌人，不如说还蛮友好的。
所以才更觉得难受。
平时的话自己是不会抱有这种认识的。
果然，今天状态不太好。
也许是对自己一人挖掘瓦砾时闷闷不乐的心情缓和一事表示感谢吧。
灵梦像是别过脸似的，将视线从妖怪身上移开。
挖掘工作才到一半。
灵梦从起居室移动到别的房间接着开始挖，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
灵梦向看上去要来帮忙的妖怪问到。
「侬的目的已经告诉你了啦，就是想要回到外部的世界啦。」
「我今天没空，你还是出去找个地方住再说吧。」
「住的地方不是事啦，比起这个，侬觉得先帮了你的忙倒能尽早的回去呢。」
听到这，灵梦略微沉思。
虽然一时想不出这个妖怪揣着什么企图，但是也不能简单接受这份关切心。
而且，反问她是不是在多管闲事又显得自己可怜巴巴一样。
然而也许是对方也明白这个理才这么说的吧。
一这么想，就觉得挺别扭的。
结果，灵梦还是选择了放弃思考。
总觉得挺不甘心的，于是接着不吭声地两手搬起瓦砾。
又有一双手过来帮起了忙。
「……那你。」
「嗯？」
灵梦正视着她的面庞说道。
「名字，还没告诉我呢。」
「啊啊、说起来是啊。」
她恍然大悟，然后端正视线。
「侬的名字叫『二岩 猯藏』，你就叫侬猯藏吧。」
猯藏说着，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
那是一家小小的店。
一眼望去，看起来就像是一栋民宅。
门口挂着的看板上写着复杂难懂的汉字，也没有展示店内商品的橱窗。
从看板上那非常用的文字来看，这是一家古系的中式店铺。
特别是现在正值夜晚闭店时分。
也许开店的时候外面会挂些看板或者招牌的吧，但是现在没有。
先代和觉被青娥招待进了这样的店铺里。
「我勉强开着一家针灸店，也会开一些中药类的处方。」
她一边介绍着店铺，一边带着两人从后门进来生活居所的室内。
从用钥匙开门锁且屋内闭着灯的迹象来看，她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样子。
女性独居在家、还把深夜里初次认识的两人招待到家中，怎么看都是有背常识的大意行为，可是在深知青娥其人的先代和觉来看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她是残存在现代社会的神秘的具现。
是超越人类的『仙人』。
至少，青娥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跟踪飞跃在楼宇间的先代这回事。
「所谓中药，就是用与『仙丹』一类同样的技术制成的药吗。」
觉凭借自身的知识理解着青娥的说明。
所谓仙丹便是为了成为仙人制成的药。
它并非由医学解析制成的。
使用未知的材料，就连制作所需的分量和放入材料的顺序都是未知的。
是不切实际的灵药。
可是，遥远古代的仙人之药却有着包治百病的神奇药效。
也许青娥用的就是结合着高科技时代的先进技术而派生出来的制药技法吧。
觉这般推理道。
顺带一提，一旁的先代看似面孔波澜不惊，其实她压根啥也没听懂。
只是在绞尽脑汁地寻思针灸是个啥玩意。
「针灸是『用针刺来治疗』的医术，对这个世界而言是极为古老的医疗方法。」
觉读到了先代的内心想法，若无其事地解释了一番。
带着走进家中的青娥回过头来微笑着回复道。
「你对现代社会还真了解呢。」
这是在用友好的笑容掩盖刺探性的话语。
然而，青娥马上意识到了这么做毫无意义。
而『意识到了』这件事也被觉知根知底。
在觉的能力面前，任何的试探都毫无意义。
所以青娥只得苦笑着把两人请进客厅里。
和外观上古色古香的店铺相反，内部的装潢美观且宽敞。
倒是她口中所说的『勉强』二字全然看不出来。
长期居住在幻想乡的两个人仍是不习惯那亮如白昼的灯光。
坐落在客厅一角的系统厨房，觉一眼看过去也不识得那些厨具是什么。
「我去泡茶。」
在青娥备茶的期间，两人坐在中间的桌子边——尤其是觉张望着室内的新鲜事物。
从先代的记忆与对话中，她对现代社会有着一定程度的认识。
只是，当置身于实际的环境中时，情况就大有不同了。
所以才切身的体会到坐在身旁的先代与自己有着本质的不同。
不仅是脑子里的知识。
她确实有着生活在与幻想乡不同世界的镌刻在灵魂的记忆，。
先代不是幻想乡里的人类，也不是外部世界的人类。
是有着异世界前世的人类。
何处都不存在的异类。
「两位久等啦。」
在觉即将沉浸于思考之前，青娥把倒有日本茶的马克杯放到两人跟前。
觉敏锐地察觉到拿给先代的杯子是比自己的还要大一号的男性用马克杯。
这桌子也是，对独居的人而言未免有些大了。
更何况，椅子不止一把。
这是为什么呢，虽然想这么问，但是觉为了不暴露些微情报开始全神贯注。
根据情况，接下来会有谈判。
青娥坐到了桌子的对面。
正题对话即将开始。
「好了，该怎么说好呢。」
青娥说着，脸上浮现出愉快的笑容。
这表情并非做做，从读到的心声来看她的确乐在其中。
觉向先代投去视线。
两人的眼神交合相互示意。
即便没有将自身想法传达给先代的能力，彼此仍是自然而然地达成了一致。
――对话由觉来推进就好吧？
听到了先代的心声，觉以目光表示同意。
――因为你没什么用，所以安静闭嘴吧。
先代收到了无言的指示，心情有些沮丧。
不去管失落的先代，觉把目光转回到青娥开口道。
「首先由我们来做自我介绍开始吧――」
◆
觉明白了青娥将她们招待到自己家的理由。
而且，不论她出于怎样的理由，这对于此时孤立无援的自己和先代而言都是一份难得的助力。
为了回到幻想乡，青娥的帮助不可或缺。
这里就先对她打的小算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原来如此，幻想乡啊――」
青娥听完了觉的说明发出轻声的感叹。
觉解释得简洁明了。
只是讲明了各自的姓名和种族，没有提到身在幻想乡的身份一类信息。
因为认为有必要，所以详细地解释了从名为幻想乡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经过。
从得来的情报中，自然会对那些含糊之处产生疑问。
青娥却闭口不谈。
像是孩童一般，饶有趣味地倾听着漏洞频出的解释。
「我只是仙人里的无名小辈，关于从现代社会消失的妖怪或是神明的隐居地，也只听到过一些传闻而已。」
「闪烁其词就免了吧。你是活了上千年的仙人，在被结界隔开以前就了解到了幻想乡的存在，只是并没有实际去过是吧。」
「啊啦，确实如此，在你面前怎么也瞒不住呢。」
受到觉的指摘，青娥丝毫不觉得气恼地微笑道。
「说到底我也没打算跟你们交涉什么，当然，这点可以相信我的吧？」
「是指协助我们这回事吗。」
「没错，请让我帮助你们回去幻想乡。」
「即便什么回报也拿不到？」
「你看得出我本愿吧？」
「……个性真是麻烦啊，不，该说是癖性更对吧。」
「这没办法。」
和言语相反，青娥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满足。
能读到她的内心的觉更加明白她的具体想法。
哎呀烦死了。
为什么，自己的身边总是聚集些怪人啊。
「因为人家欣赏强者呢。」
青娥对着两人――尤其是对先代投以热情的视线低语道。
脸上没外漏，其实先代内心很动摇，觉不由得叹气。
「某种意义上，两位都是极富魅力呢。还请让我倾力相助，人家可是拼命三娘那种类型的呢。」
「不仅先代，我也是吗？」
「支配内心的力量也是一种强大的原始之力。」
「不是那种了不起的东西啦。」
「没关系，我只是想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而已。」
「还是直到厌倦为止，的样子呢。」
「呼呼呼，你就是这一点真棒呢。」
觉清楚，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真心。
是自己不擅长对付的类型啊。
如果八云紫对自己抱有好感也会这个样子的吧。
不想与之敌对，但也不想成为伙伴的类型。
然而，能得到方便这点仍是不变的。
正如最初下定决心的那样，为了平安回到幻想乡，也有不得不忍耐的事情。
「――就是说，直到回去幻想乡之前你都会协助我们没错吧？」
「嗯嗯，我会尽一份力的。」
这时、沉默至今的先代突然开口道。
「青娥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
她低声地问道。
被叫到本名的青娥脸颊绯红。
「你没有想从我们这里得到的东西吗？」
「是说我不要求回报吗？」
「是的。」
「真温柔啊。人家，喜欢温柔的人哦。」
「你当然可以喜欢。」
「啊啊嗯，这种冷淡的地方也很棒啊。」
『行了别管她了吧』觉吞下想要这样吐槽的想法喝了一口茶。
青娥不求回报――说难听点当事人只是想出手帮忙而已。
没有做着什么打算。
只是纯粹地遵循自己的想法和欲望行动罢了。
不过是其结果对我们有益。
可是，先代不能接受，一根筋地想要表达谢意。
因为有着原作的知识，所以对已知的角色倾向于善去理解，同时也意味着对初次见面之人缺乏警戒心。
所以对先代有些担心。
――这个仙人，恐怕比预想的要麻烦啊。
此时的觉在一旁并不方便出言提醒。
假如让先代误会了，反而有可能令事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
「呼呼,像您这样的人可不能简单地把『什么都可以』挂在嘴上啊，但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青娥说着探出身子来。
「请让我，与你们一同去往幻想乡。」
这个要求对先代和觉而言并不意外。
觉因为事先读心知道的。
而先代则是早就知道青娥将来注定会去往幻想乡。
二人的意见是一致的。
「可以啊，一起过去吧。」
先代回答道。
青娥立马露出花朵绽放般的笑容。
「好开心！可以与您一同踏上幻想乡的土地啦。」
「我在外部的世界得到了青娥的帮助，所以作为回报，回到幻想乡之后我也会帮你的。」
「好的，请多关照。」
觉目瞪口呆地睥睨着先代。
虽然想开口说些建议或者忠告啥的，但是还是喝口茶算了。
这时候插嘴也很麻烦。
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
觉打算无视先代跟自己和青娥交流中的微妙差异。
都是她这么迟钝的不好。
叫她误闯修罗场就舒服了。
所以，觉在别的事情上插了一嘴。
「来幻想乡是无所谓啦，但是这么简单就可以舍弃这边的生活吗？」
觉单刀直入。
「看起来好像有家人吧。」
「不、并没有。」
「至少有跟男性同居吧？」
「确实结过婚，但是丈夫几年前去世了，也没有孩子。」
『未亡人雷啦雷啦！』啥啥的，先代突然莫名其妙地在内心兴奋不已地高喊。当做听不见继续听着青娥讲。（PS：未亡人这段原文是『未亡人ktkr！』，就不写出来寡妇只把后面的缩写翻了）
「而且，我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
轻声地这样说道。
嘴边的笑容消失了。
就是如此冰冷的真心话。
「我对今后的未来不抱期待，可以说是失望透顶了。」
「你是说厌倦了这里的生活吗？」
「是啊，也可以这么说呢。」
「好可惜，现在的生活看起来并非不自由啊……」
看着觉那一副好可惜不如我来代替吧的表情，青娥微微地发出苦笑。
只是，那个笑容也很快变做虚无。
「确实，现在的生活条件今非昔比十分的便利。
而且并非与我成为仙人的那千年以前相比，仅仅是这数十年来，社会的进步和技术的发展就取得了惊人的飞跃。
疾病与伤痛不再是妖怪的所为，暴风与海啸也不再是神明降下的天罚。人类的力量使得曾经潜伏的黑暗被揭露，驱逐了在屏息其中的幻想。
人类凭借自己创造的知识与技术克服了在过去面临只会被蹂躏的天灾，现在连居住的环境都能自己创造出来了。不仅仅是安全，还要将世界改造地更加便利与舒适，接着更进一步。」
「――」
「我一度被这个与时俱进的世界所吸引。不是个人的力量，而是汇集全人类的力量的可能性，其开拓出来的崭新世界――」
「宇宙吗？」
觉读出了青娥心中所描绘的东西，说了出来。
从身为仙人的青娥口中说出了『宇宙』这个词汇，先代即便脸上没表现心里却大吃一惊。
看起来丰富的知识与优秀的感性，构成了现代人的根本。
这种地方，便是先代巫女对周围的认知与现实的隔阂。
宇宙这个词汇，并非是科学的专属用词，从很早以前便在宗教中作为一种概念存在了。
青娥所惊讶并感兴趣的，应该是人类靠自己的力量在物理层面抵到了宇宙这件壮举本身吧。
「登录月球的报道，差不多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吧。那个时候我体味到了不和身份的感动。
人之手绝不会触及的天空，这般耀眼的幻想终在某日被人类认知为了一块普通的大石头。然后，他们从那里发现了超越大地与天空的无穷世界。
长久以来，我一直受拥有强大力量之人所吸引而不断彷徨着，但是我遇见了人类不断进步并将不知尽头的广阔世界更加开拓的未来的梦。」
青娥一直在说着拗口的话。
明明在无法掩盖内心的觉的能力面前，这些都用不着说出口的。
从什么时起呢，青娥的视线与声音都回复了热情。
谈及自己居住的世界――现代社会的时候，与那时候冰冷的情感不同。
青娥注视着先代。
那双眼瞳的深处，燃烧着火焰。
透过眼睛，仿佛能看到体内有一团火在熊熊地炙烤着肉体。
正如她先前所说的那样，在以往的生活中丢失的热情，见到先代之后便找回来了。
「再次的，先代巫女大人。我始终在关注着您在街上的一举一动。」
青娥炽热的话语冒着白气。
「连人类积累至今的技术与群众的常识都能轻而易举破坏的力量，目睹到的凡夫俗子在畏惧您的同时也在否定着您吧。
然而，您丝毫不介意，更没有那个必要。因为您很强，不会被常识束缚的强。
无需去在意那些歪曲臆测您的胆小鼠辈，坦然地向前迈进便是。
我只是想要继续看着您走在您想要的道路上，请让我在一旁见证您奋力前行的身影好吗。」
◇
洗澡是消除一天疲劳的不二法门。
我还记得有个服务员（并不是大叔啊）说过洗澡洗涤的是生命，反而并非在幻想乡而是在现代社会才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还蛮讽刺的。
现在，我和觉一起在青娥家的浴室里。
不知道为什么，青娥愿意为我们伸出援手。
不仅仅是帮助我们回到幻想乡，还包括了回去前的衣食住行。
不仅是洗浴，还准备好了睡觉的地方。
明天的给我们露一手早餐，也会去买些合适的现代衣物。
当然，全都是青娥请客。
感恩戴德的同时我不免受宠若惊。
因为她本人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或者回报，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是这样子。
三人结束了谈话后，因为也很晚了，具体的内容就留到明天在商讨吧。
于是，在青娥的推荐下来到浴室洗澡了。
『消除掉疲惫与污垢，今晚请好好地休息吧』的，她仿佛慰劳归家丈夫的贤惠妻子般笑着说道。
――真的是，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本以为在外面的世界孤立无援的，结果事态一下子就好转了。
虽然最初遇见时觉有过警告来着，不过青娥真滴天使呀！
「那是她别有用心啦。说起来，你对她的态度和言行不觉得有些怪吗？」
在我跟前，泡在浴池里的觉说道。
本来是两个人进去也十分宽敞的浴池，果然因为我个头太大了吗。
即便觉这样瘦小的身材，也会挤得手和脚偶尔会碰到。
「她好像喜欢我。」
「不是这么简单的哦。」
觉用手捧起热水，浇在脸上擦洗。
唔嗯，我知道她确实不是对我的人品有好感……其实青娥只是喜欢强大的人而已吧。
所以，她对能单手破坏卡车的我挺中意的。
就这样了，我觉得没啥复杂的。
确实思想上多少有些过激的地方，但是这点跟幻想乡的妖怪们比起来要可爱的多了。
（PS：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比如说幽香。
（PS：幽香啊。）
病娇跟傲娇，两个娇字辈比起来呢，我觉得无偿帮助咱们的青娥十分的友好善良。
「语言上不大好表达出来，总之你也要对她提防着些。」
「了解。」
还是不太能理解，但因为这是觉认真的忠告所以我决定记在心里。
不管怎么说，在回到幻想乡之前要一直仰赖青娥的厚爱了。
我有想通过物品或者行动表达感谢。
既然她那样子要求了，就改成回到幻想乡之后再考虑吧。
「嘛啊，真是你想的那样就好了，具体来说，把她带到幻想乡之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啊。」
啊啊，还有这回事啊。
如果去了幻想乡，就会变成青娥没有地方住了。
当然，到那时就该我想办法来回报她了。
几小时前连制定回去的目标都困难，此时都在考虑回去之后的事情了。
今天真是波澜壮阔的一日啊……。
――家、吗。
是被浴池的热水泡开了吗，我的脑子里浮现出了无法挽留她的想法。
因为我想到了灵梦和博丽神社。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消失会给让孩子担忧心里就觉得难受。
而且，我更担心灵梦会遭遇更严重的情况。
根据原作，是天子引发的地震导致神社坍塌呢。
既然这边都是被甩飞了出去的，神社估计也会遭殃吧。
即便是普通的地震，那座老旧的神社也肯定会塌的。
灵梦她、没事吧？
今晚找到了能睡觉的地方吗？
最重要的是，那个神社是孕育了灵梦充满回忆的家啊。
要是塌掉了，她肯定会大受打击的。
如果紫和魔理沙能关注到这个情况就好了――。
「我觉得期待八云紫也是白搭。」
别这么说嘛……。
别看她那样，其实也很关心灵梦的。
虽然有点怪严厉的就是了。
「跟咱们不同，博丽灵梦身边很多能帮助她的人类和妖怪啦。」
嘛啊。
我的闺女必然是万人迷嘛！
「真羡慕啊。」
没事的觉，你有我嘛。
我用眼睛哔的发射出朋友射线，觉一脸嫌恶地从浴池里站起身。
呼呼呼，害羞了啦，我懂我懂。
我也一同站了起来。
因为要洗洗身子。
「不过，没想到能在浴室里这么随意放松呢。」
不仅仅是因为我和觉是可以坦诚相见一块搓大澡的挚交。
对于只在地灵殿的温泉里洗过的觉来说，这个浴池的设施有点高级了。
在客厅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青娥自己说是『将将维持着生计』可是这个家有点豪华啊。
这个浴室也是，刚进来没多久池子里的水就烧好了，还有按钮式的淋浴和暖气机能。
说起来要是没有我教的话，觉连洗发水和沐浴露都分不清。
所以，有必要由我给她擦背呢。
莫得办法啊。
「不了，只要告诉我这些是什么就可以了，我会自己洗的。」
别这么说嘛！
我给你搓背吧！
还有洗头！
虽然淋浴更有效率，但我还是想试试一边拿着热水桶一边说着『那么要冲掉掉喽』把你脑袋上的泡沫都洗掉的家庭剧一样的台词呀！！
「才不管嘞，我一个人洗，你先在那泡着。」
觉毫不留情的一脚把我踢回了浴池。
呜呜、好残隐！
人家期待了好久的说……！
「――啊啦，真热闹啊。」
卡塔卡塔地拉门打开了，娇艳欲滴的嗓音流进了浴室。
除了我和觉之外，会在这个家里洗澡的只剩下那一位。
可是，为什么挑在时候进来呢？
对于她突然的闯入，我一时意乱神迷，只得僵硬地看着她进来。
光溜溜的未亡人就在那里。
「q……青娥」
「呼呼，我也来凑热闹啦。」
没等我回话，青娥便踏进了浴室。
不对也轮不到我，这里本就是她的家所以『滚出克』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来嘛。
……可是啊，我在玩啥黄油吗！
虽然前面用毛巾挡着，但是她那美丽的肢体透过薄薄的热气依旧清晰可见。
喂，空调先生，换气可以等会吗？
即便同为女人，但是因为我前世的记忆与现世混淆的缘故性别上『模棱两可』，所以此时莫名地感到紧张。
咋说呢，她好色哦。
明明同样是裸体，跟觉的就完全不一样，青娥有种独特的风味。
唔姆，一时找不出形容的词汇呢……『娘娘味』？
青娥走过觉的身旁，朝我所在的浴池过来。
在就连小个头的觉进来都嫌挤的空间里，青娥进来后基本是贴在了一起。
啊，这可不好。
热水都冒出去了怪浪费的，正好觉在洗身体我就过去帮忙吧――噫呀、好近好近好近！
「先代大人，热水会凉的哦。」
青娥的身体像靠过来一样把我压回了池子。
倒不是力气大到没法抵抗啦。
只是啊，就是那啥……哎呀人家不敢动呀！碰到了！卧槽好软！
怎么会事嘛！？
这是人生第一次遇到的大危机！
「伤痕累累呢。」
青娥用手指刮舔着我身上的疤，唇齿间吐出热气。
确实，再怎么说我这也算不上是女人的身体了吧。
更何况跟眼前的模范美女比呢。
「并不值得供人一看。」
「那么，你以这些伤口为耻吗？」
「不会……」
「是吧，无需为耻。这些都是证明您强大的功勋，这健硕的肉体是您不懈磨炼的结晶――」
「只是我想要的结果而已，不值一提。」
「不，那才是重点。在这个视平等为美德的世界里，迄今从未有过即便神形伴随着痛苦歪曲仍然意志坚定不移的人出现」
她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细细观察着我的身体，然后抬起头来凝视着我的眼睛。
绯红的脸颊上浮现出妖艳的笑容。
「果然，您真棒。」
「看着我也不会开心的吧。」
「哪里，我欣喜若狂。光是想像一下镌刻在这幅肉体的记忆就好像内火中烧一般。」
「――。」
「我呀，从没有见识过如此魅力的肉体啊，先代大人」
话语与吐息瘙痒在耳畔。
***太色了。
脸，不会太近吗？
呀，耳朵被舔了？
人家已经整个被搂住惹。
这可咋办啊，我母鸡呀。
没遇见过这种类型的。
而且，我也没有过这样的肌肤相亲啊。
即便是深交已久而且偶尔恶作剧的紫也没有积极到这份哦。
怎……怎么办？
青娥紧紧地贴着，一根手指都不敢动诶。
我向着觉投去求救视线。
怪了，觉本该能读到我的想法才是，她却完全无视自己洗着头。
这就是不把之前的忠告当回事的报应吗。
原来如此，正如觉之所言。
必须改变对青娥的认知。
霍青娥――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牙白！
人家在反省了啦、觉觉救我！！
「洗好玩好。」
觉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
呜……见死不救是吧。
好啊，那么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吧。
――你用的是沐浴露不是洗发水啊！
◆
觉醒来的时候太阳还未升起。
为了不惊醒身旁的青娥，她悄悄地从床上下地。
为什么要和青娥同床呢。
只是排除法而已。
这个家里只有一张双人床。
想想也是。
没有孩子，家里只住着青娥和她的丈夫。
因为是夫妻，所以一张床足矣。
起初，青娥让先代和觉两人睡在床上。
自己去睡客厅的沙发。
当然被先代否决了。
虽然惜字如金，仍旧充分体会到了她对这里的家主和觉的顾虑。
所以觉提议道『那么跟我一起睡吧？』。
就这样一来二去，先代去睡沙发，觉和青娥睡在了床上。
与觉在一起，青娥就变得很老实。
两个人躺到了床上，聊了一段彼此的事情便睡去了。
然后，半夜。
觉突然醒了。
地毯无声地承下了她小小的体重。
觉现在穿着青娥的睡衣。
是一件花纹可爱的衣服，与她平时的形象与气质很不搭。
实际上，青娥现在穿的睡衣就是那种暴露通透的性感内衣。
貌似是结婚时跟丈夫一起买的。
觉把太大的睡衣下摆卷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朝窗户走过去
拉开窗帘，还能看到黑夜里外面的风景。
透过窗户照来的不只是月光。
能看到在远处还有点点的光亮。
那是在街上闪耀的人造光。
夜里也并非绝对的寂静，侧耳倾听，远处不断传来陌生的声音，那是车辆行驶的声音。
外部世界的人们好像不睡觉一样。
也许这个世界，不存在所有的人都会入睡，谁也不动弹的时候。
尽管如此，却完全听不到内心的声音，这感觉对觉来讲十分的新奇。
――这里是异世界。
――是我无法居住的世界。
模模糊糊地有这种感受。
「你怎么啦……？」
身后的青娥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觉并不感到惊讶。
她还在第三只眼能力的范围里。
「我想装睡观察你来着，还是算了。」
「你不用一句一句地解释，我也没有一直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觉没有回头，冷冷地说道。
能感觉到身后的青娥在微笑的样子。
「但是，你不会原谅我的吧？」
「毕竟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呢。」
「我也打算尽量不说谎的。」
「你也没说什么谎言吧，只是没有说出来呢」
觉在与青娥至今为止的对话中、她没有说出口的那些内容都是从心声中读到的。
比方说，她的亡夫。
她没有说自己的丈夫什么时候，如何死去的。
先代也没有去过问，也不会去过问的。
但是，觉知道。
知道青娥继承了丈夫遗留下来的财产。
知道她用着那笔钱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知道，也只是知道而已。
「嘛，也没什么。」
「你没有告诉先代大人吗？」
「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可以警告她嘛。」
「不警告也没事，没那个必要。」
「虽然我自己说有点那什么，我并非善类呢。从以前开始就有很多人说我『堕落了』『邪恶』呢。」
「但是，你自己并没有医师到自己的恶。嗯，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邪恶所在』呢。」
「啊啦，听起来真有趣。――那，你是怎么看的呢？」
「这个嘛……」
觉仿佛无所谓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嘛，在我至今为止看过的内心里面――『一般般』吧。」
觉转过头从肩膀投去视线，回答道。
这样满不在乎的回答令青娥深感意外，一时露出了呆然的表情。
接着，立马开始忍住不笑出声来，肩膀不住的颤抖。
看来她觉得那个回答很有趣。
觉面无表情地看着呼呼笑着的青娥。
「……果然，您也很棒呢。」
笑了一阵后，青娥擦着眼角的泪珠。
「有着与先代大人不同的强大力量，该说是强大比较好吗？」
「我习惯了，因为总是能看到很多讨厌的，肮脏的东西啊。」
「自己的魅力只能由别人来发掘哦。」
「――『正因为如此才想要出手帮助的，错过了就太可惜了』吗。」
觉的表情严肃起来。
是为了盘问青娥。
在她说道要帮助自己的事情时，有读到一段很在意的思维片段。
「是的。」
对觉说的那确认一般的话，青娥坦率地表示肯定。
「也有着自己去往幻想乡的目的，但那是其次的，还是以我们过去为为优先。」
「是的。」
「因为想要见识到先代的力量在原本的世界中大放异彩。」
「是的。」
「在这个世界里她的强大也能引来瞩目，但是绝不会被认可，那未免暴殄天物，所以想要帮她。」
「是的。」
「而且，自己也同样有些事情需要帮助。」
「是的。」
「那是――」
与一边干脆承认一边乐在其中的青娥相反，觉像是累坏了一样大大的叹了口气。
心情很郁闷。
「这样下去，我就会死掉呢。」
「是的。」
青娥爽快地表示肯定。
「正确来说是存在消失。」
代替沉默的觉，这次是青娥挑起了话头。
「曾经存在的『幻想』如今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世界充满了『否定幻想的力量』。
因为的所有的事物和现象都用理论和公式来解释，所以幻想与暧昧的东西已经不被认可了，不相信妖怪和神明存在的人类占据了绝大多数。」
「――」
「你对外人自称是妖怪——没人会信的。」
「――」
「因为没有妖怪存在。
因为没有读心的能力存在。
因为没有长了第三只眼睛的生物存在。
不可思议的力量什么的不存在。
人类不会成为仙人。
人类无法在空中飞行。
纵使这些在现实中『出现』，也不会信的――。」
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长串，青娥换了口气。
「像我一样有着幻想之力的人若是持续与这否定的力量对抗到底，就会失去力量。」
「然而，像我一样纯粹的妖怪，失去了力量就意味着失去了生命……」
「妖怪也好，神明也罢，在这个世界几乎看不到了。他们是去了什么地方，还是消失了呢……我也不知道。」
「这样下去，我也会步上同样的末路吧。」
「是的，所以我也想要帮助您的。」
青娥一副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温柔地微笑着说道。
当然，觉也没有因青娥善良的笑容而感动。
只是，再度叹一口气。
比起对等待着自己的未来的悲壮，更像是感到了厌烦一样的叹气。
「大致的估计也行，我还能活多久呢？」
觉询问已做参考。
沉默也好，说谎也罢，在她的能力面前都没有意义。
但是，即便如此――。
「大概、还有三天左右吧。」
青娥那直白地把现实告知的语气，听上去未免过于冷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