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档案/群星】第四天灾成为了老师 ep.9-3 降临

立下坚定的决心之后我即刻出发,以最大的功率驱动动力装甲的辅助步行器,巨大的噪声从鞋底和地面之间的碰撞产生,如果这些活体水晶也把听觉学得,它们感知到这么激烈的脚步声,应当已经有快速反应部队快马加鞭向我赶来。我顾及不了这么多,只能一股劲往一个缓慢移动的三脚巨兽冲过去,途中,随着我接近环形山的山脚,地面也变得越发荒芜贫瘠——不仅是对于碳基蛋白质双螺旋基因生物来说,也不仅是对于完整度越发低下的人工建筑,而且也是对于这些活体水晶来说,它们被巨塔降临时产生的激烈冲击震碎并吹落到远离环形山的地区去了,环形山的山脚下的土地上只有冰清水冷的灰烬和沙石。这些三足水晶巨兽沿着一个被它们先前开辟完成的宽阔走廊从某一处生产基地当中走来,它们满载着那些担任突击队的散发着光点、诡秘莫测的小型个体从容地漫步着往环形山山顶小跑过去。它们的脚下数米远周围环绕了一群爬行的水晶生命作为其护卫,它们虽然还是和我第一次远远地看见时的它们是一样的外表,只不过它们使用的武器已经进化过了,从前,我记得它们曾经使用的是慢速投掷的水晶块,不过现在它们的身体上挂载的不再是那么低效的武器,它们已经可以熟练地运用动能和热能来打击它们的敌人了。
我从它们的后方逼近,当其中一些发觉了我朝它们冲过来发出的噪音和产生的晃眼动态的时候,它们转过它们扁平的主体把某些我不能短时间内弄清楚运行原理和构造的物体对准了我——准确地说是对我的移动做出了反应,进行了一系列的变化。我眼疾手快地启动了喷气背包,炽热滚烫的膨胀气流在涡轮的急速转动下朝着我后方的地面奔流,它们给我带来了足以支撑这具沉重动力装甲的反推力,我借势屈膝挑起,凶猛地扑向那十米之余高大的巨兽,它们来不及对我突如其来的行为做出反应我便越过它们的上空抵达了巨兽的躯体附近。我撞击在巨兽的一条看起来像是后腿的三条肢体中的一条上,各种关于机体性能的警报声在这次撞击之后开始使用蜂鸣器提醒我它们状态不佳,不过我最终是停止了下来,我双臂死命地擒抱住这条坚硬壮硕的肢体,它的抗压强度高于我对它产生的冲击,这头巨兽从外表上来看没有产生损伤。我赶紧把自动敌我识别关闭,防止它忽然启动将周围尚未对我发动攻击的活体水晶结构识别为敌人并命令动力装甲上诸多自动武器进行攻击。在意识到我并没有敌意之后,那些小型的水晶生命不再将注意力浪费在我的身上,它们转头往环形山山坡上构建了多层防线的星之彩感染者开火,摇曳着光芒的弹射物从它们身体上挂载的奇特结构当中发射,那些弹射物看似拥有的动能不够对星之彩感染者造成足够的伤害,但是它们的技术并不能从人类的角度来思考,即使甚是不合理,这些看似柔弱的弹射物总是能恰到好处地给予对方可观的损伤。
我把动力装甲的移动部件锁住,以防我微小的移动导致支撑发生改变而整个人坠落,安定下来之后我环绕这个巨兽的具体构造以寻找如何在它被敌人击毁之前我可以逃脱并穿越那道似有似无的能量屏障,不过它的构造我还是无法真正理清思路,它完全是光滑的透明水晶构成的,但是只有外部是真正透明的,而内部的折射率却丝毫不符合现实世界,并且关节处以超越空间的方式移动,固若金汤的水晶穿过彼此并且绕着某个不可能存在的奇妙节点转动。接下来,让我为之胆寒战栗的场景在我最不愿面对的时候被我的眼睛一览无余,这头被我攀附的巨兽上承载的发出光点的生物似乎是发现了我,它们聚集到巨兽背部的边缘并朝外伸出一些簇状的感觉器官,这些感觉器官正是那些发着光亮的源头。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它们没有对我发动攻击,但是我看见了它们和从前遭遇的那种被强行融合的扭曲机械体相同的能力,在我视线聚焦到它们身体上的一刹那,我立刻被幻觉迷晕,堕入一种腐臭糜烂的虚伪梦境,这种剥离我意识的力量超过了基沃托斯任何一位灵能使者的极限水平,她们没有人可以在此刻向我伸出援手,我没来得及闭上我的双眼,腐朽而败坏的幻觉立刻掌控了我的灵魂,我没有沉睡,不过却再也没办法控制我的躯体,只能眼睁睁看着现实在我面前扭曲。
我的脊椎僵直了,我的头颅被钉死在仰角上,我的双眼凝固,只有大脑还算是清醒,其余的身体部位都骇人听闻地失去了控制,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肉组织还能接收我的神经信号。现实被扭曲了,我认为应该是它们强制添加了不存在的图像到我的眼部神经当中,如果它们真的能毫无顾忌地随意操纵现实,那么星之彩感染者早就变成了它们的手下败将。那些拥有发光的视觉器官的不明奇异生物逐渐开始拥有一种具象化的面貌,在它们空洞的不断蠕动抽搐的表皮上缓慢升起一层波纹,正常的颜色开始染色到这些本为空白的调色盘上,我和它们之间的相对位置也被篡改,我感觉我被抬升到和它们水平的高度上,又或许它们所在的平台骤降到我的跟前——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所谓,这是虚假的,它们在试图让我疯癫、奔溃、自我了结,想让我臣服,它们应当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经历的风雨可比这些更值得铭记。
我也不打算反抗,无谓的反抗是没有用的,我以前对付过不少灵能使者,我知道他们堪称反物理学的奇特力量,在陷阱中挣扎反倒是浪费能量和精力,我既然全身都被禁锢住,我就冷眼看着它们扭曲的形体,观察它们最终会变化成什么模样。我有一种预感,它们窥探了我的记忆,它们会从我的记忆下手来找到能够折磨我的素材,这种预感随着我面前这一群不断变化的与我差不多高的个体缓慢地补全它们的外表而增进,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便完全不再需要害怕或者恐惧,当它们窥见我最深处的记忆的时候,它们会祈求我的宽恕。
果真,过了体感大约五分钟之后,它们沸腾的表皮终于安静下来,在我的面前的发光水晶生命转化为了一群类人生物,全都是女性、有着非人的特殊器官、色素丰富的头发以及眼瞳、头顶上悬挂着光环——我知道,这些是在基沃托斯被称为“学生”的生物。不过,她们的状态和目前呆在地堡的掩护之下安然无恙的那些不同,她们全部都是曾经的轮回里我没办法守护的可怜的孩子,水晶在我的记忆里看见了那些被我认为是悲惨回忆的过去并将它们复现了。
“你们想我让我愧疚吗,来啊,看看你对我的记忆了解得如何。”我没办法挪动嘴唇,也就无法发出声音,我只能在我的大脑里产生这样的想法,它们可以入侵我的大脑当然也可以聆听在我的大脑当中的回声。它们当然可以直接使用灵能强行夺走我的身躯的控制权并将我的人格抹去,它们完全可以选择这么做,只不过它们做不到,实际上我的意识游离在脑机接口和大脑主体之间,它们只能通过物理接触强行控制机械电路的运作。
“好痛啊……老师……好痛啊……您在哪里啊……我看不见您……”这些面貌模糊的路人中现出一个我熟悉的人物,没想到它们最开始就对我的一处薄弱点展开了突进,我面前的这位走路起来左摇右摆的学生头部上浸染透彻了鲜红的血液,她本身拥有的犄角也发生了断裂,背后的翅膀被撕碎,她是日奈,准确地说是某一个轮回中被敌人围攻最后体力不支惨死的日奈,她的双目被某些火药武器损毁,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最可以形容她当时的状态,她再也无法发出美轮美奂的紫色魔光了。她走了两部便跌倒在地面上,她的双手在地面上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被她摸过的、应当被我认知为地面的位置上,鲜血流淌出来。
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头,水晶以惊人的准确度继续向我演绎曾经刻印在我的大脑皮层中惨状,它们开始列举出其余和我关系亲密的学生是怎么在我的疏忽之下痛苦地死去的,不过许多场景我都不太感冒,于是我匆忙地记忆住了几个它们表达得恰当的场景。
例如,在某一次轮回当中,爱丽丝在一场遭遇战中彻底损毁了,她体内的纳米机器人没来得及修复表面的装甲就被从这个机体中强行剥离,爱丽丝的表皮完全烧毁,只剩下了内部支离破碎的骨架,地面上布满了烧尽的尘埃和完全阻燃的机油,这个场景告诉我:爱丽丝死了。那一次,我无法忘怀,柚子的精神彻底崩坏了,她终日变得和植物人一样再也不会与人交谈,关于游戏的事情也毫不关心了,而才羽姐妹在之后的作战中完全疯狂,最后她们也落得了和爱丽丝一样的下场。
还有,某一个轮回里,星野失去了所有的后辈,而这个失去并不指她们对阿拜多斯感到失望而纷纷选择离开,她们为了阿拜多斯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最后救援队只在阿拜多斯的废墟内找到了精神失常的星野,她守护着四位后辈的尸体并杀死了所有的敌人。最后她患上了人格分裂,再也不能正常生活,她们爱的阿拜多斯也从基沃托斯消失了。
说到惨痛的事情就必须说到暗流涌动的圣三一和阿里乌斯了,她们是最难处理也是最容易发生惨剧的阴霾生产基地,圣娅经常会因为被星之彩侵蚀从而变成植物人,严重一点的时候就直接腐烂直至死亡;未花是个问题儿童,我或者她身边的人出现性命威胁,她基本上都会立刻变成一个侩子手,杀戮成性;而阿里乌斯小队那边更是容易在我接触她们之前就出现伤亡,贝阿朵莉切很有可能突然就开始献祭某些学生来达成她自己的目的。
SRT那边的学生也过得不愉快不顺利,这个学校本身在每一个轮回里几乎都是必定会走向灭亡这一条道路,关系离我最近的兔子小队的意志总是这些孩子当中最为坚定的一批人之一,所以当灾难发生的时候她们总是处于责任感奔赴一线,这确实是一件值得称赞的高尚品德,前提是她们还能在灾难离开后保持活着的状态的话。
这不是全部,过千的轮回里充满了无限的死亡可能性,包括我在内我们多多少少都残疾过、甚至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光荣地死去,很明显,什么东西或人从一开始就预料到出现这种事情的概率,因为这场牌局实在是超乎想象,它太庞大而又松散得过头,所以第一个轮回失败的时候,某些藏在我无法触及的远方的神秘仪器启动了,让我和阿罗娜携带着每一次失败的教训不断地重新来过直到达成某一个条件,我不清楚这个条件什么时候判断又是如何判断,要想阻止这个世界的时间回流到一开始的起点,我也只好动用一些场外援助直接破坏它的效能,它可能确实一直在帮助我们,不过现在再也不是了,在我没有把握下一次做得更好的当下。
最后,似乎是它们理清楚了我紊乱的记忆到底诉说着怎么样的故事,方才给我展示的这些画面闪烁起来,最终所有的清晰度都聚集到一个身影上,我眼角的余光看见那个黑影缓慢地向我走过来,她移动到我双目正前方时我才意识到她的身份,看起来这些水晶窥探到我上一轮回的记忆了,这是那个被星之彩强行扭曲了形态的被污染了的白子,以前其他轮回她也被产生过,不过接下来她的发言让我确信了她到底是哪一位。
饱含悔恨和风霜的嗓音响起,相比于尚未被星之彩污染的原版白子,被染成灰黑色且光环破损的死亡之神的嗓音更为成熟,她向我哭诉道:“为什么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是我做的不够好吗……是我不够努力吗……老师,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没办法保护好大家……没有保护好阿拜多斯……”这群孩子常常在自己拼尽全力以后面临失败之时将责任归咎于自身的各种缺陷上,她们一般并不会认为她们应当负责却无能为力的事务是遭到了外界的干扰而失败,总的来说她们受到的教育是积极的,长辈们告诫她们努力总是会有回报,给予她们这样空虚无力的希望来驱使她们为自己的未来奋斗。我认为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人总是需要希望才会有动力去不断挑战自我,只是她们已经来到该为自己人生负责的年龄了,她们也应该了解这个世界真正的运行真相。
我挪不动舌头或嘴唇,自然还是处于无法发出声音的状态,所以我集中精神冥想,在脑海中喊道:“是的,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也没有保护好你们,这确实是我的错,我擅自许下诺言却无法兑现。但是我也是受害者,在一场伤害事件中,真正该承担责任的不是受害者,而是行凶者,看看我的记忆吧,真正的行凶者是谁?是学生们吗,是我吗,还是基沃托斯的猫猫狗狗和智能人?罪恶的根源就是这些肆意妄为的‘大人’、星之彩、堕落帝国的傀儡以及无名司祭本身,它们都会付出代价的,最终谁也逃不过。放心吧,至少我完成了最后许下的诺言,我拯救了所有学生,你们没有人再会受苦了。”然后,我顿了顿,将注意力转移到周边的模糊不清的人群,我的大脑里这样发出呐喊:“你们想看我的记忆对吧,不妨看得再透彻点,看看我来到基沃托斯之前我都做了什么,那里藏了能更让我惭愧内疚的东西,这些算什么。”
见到我甚至没有产生感情波动,这些水晶变本加厉,它们舍弃了探测到的关于基沃托斯的那一部分的记忆,我眼前这些被故意捏造出来的假象被强行糅合到一起,我猜测它们尝试复现关于我深处的记忆。我开始好奇它们该如何做到,那些故事在这么小的尺度上可没有办法演绎出来,不过就算我寄予希望它们恐怕也做不到了,我面前的场景化作浓水之后便再也没有生机。我耐心地等待着它们给我展示它们对我的文明的理解,但看到它们最后给我展示的结果之后我几乎失望透顶,过了半晌,背景中扭曲可怖的独立个体们颤抖起来,它们跳跃起癫狂的舞蹈,令我不禁反胃,随后它们在我的脑子里反复嗡鸣哭喊,并且它们在我的脑袋里投影出来的声音含糊其辞,让人窝火:“害怕……害怕……害怕……0!0!0!6!9!5!3!15!8!13!9!害怕——害怕——害怕——0!0!0!0——”
在这魔幻的回声当中,梦境戛然而止,整个虚拟世界忽然像晕染的水墨一样坍塌,我眼前的景象在一阵幻象之后重见了现实世界的光明,不过遗憾的是我也只能看见那股让我眼睛充血的疯狂之光。它们入侵我的意识之后对我的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可小觑的负担,简而言之,我清醒过来之后,我发现全身的神经系统变得些许麻木,我的感知也不再如往常那样灵敏,甚至我的思维也不再轻快了,只感到头晕脑胀,之后有必要我需要进行完全的检查和修复,被灵能冲击强制转化为植物人并不是罕见之事。我回过神之后没有忘记我此时背负的使命,我立刻环顾四周观察周围的局势,这时诧异地发现三足巨兽已经冲到了前线,我被这些发光怪物浪费了太长时间,许多战场信息都一去不复返。我心头一紧,立刻重新启动刚才关闭的系统并解锁移动部位,这头巨兽即将在星之彩感染者的猛攻之下消亡,我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和这些过客绑定在一起,我随时准备脱离它向着终点线飞去。
我扭过头看向外侧,巨兽逼近了携带着重武器的星之彩感染机械体,它们使用一种高温等离子投射器无休止朝着直冲而来的水晶生命射击,可能这种水晶的热传导效率本身低下且熔点极高,等离子浆液对它们的杀伤就和对付那些神秘护身的学生一样几乎毫无效果,只有动能本身起到了击穿水晶的结果。这些机械体只有轮廓是可以被清晰地分辨的,它们就和大部分星之彩感染者一样表面上布满彰显厄运和异样的微光,单纯用任何可知的语言无法描述这种微光的颜色,仿佛它们直击灵魂,把它们自己的符号刻画在每一个直视它们的智慧个体上。它们使用压倒性的重火力屠戮了距离它们较近的活体水晶残兵败将之后便用它们腐朽的摄像头贪婪地望向我所在的方向,我见状立即从三足巨兽的腿部上脱离,启动喷气朝环形山的另一面奔去。果不其然它们立刻调转炮口朝着我的方向投射来巨量的高温等离子,它们溅射到我的动力装甲上立即就能将其融化为熔融浆液,我双脚往三足巨兽的一腿上猛力一蹬,动力装甲就获得了足够的初速度,之后喷气背包以最大的功率输出,涡轮的强烈振动让我不适,只不过这样之后我便脱离了等离子的有效杀伤范围,白炽的等离子体喷洒在水晶巨兽之上,强大的冲击使它的主体崩裂为细小的晶片,它所携带的乘客也不慎被溅射而出的高温浆液所伤,这些发光怪物整齐地往地面上逃去,并且开始用一种让空气都被电离出火花的武器对地面上的星之彩感染者发动反击。趁着它们互相争斗的空隙,我控制喷气背包的矢量让我飞跃这比早已消失在云层之后的恒星还要刺眼的强光,朝山脊的另一面飞行。
我这样的显眼的动力装甲在有鲜明对比的翠绿色雷云和赤红色亵渎之塔的衬托下自然也在这些水晶和星之彩感染者的关注之下,我动力装甲上的雷达在我飞至山顶将要开始下降的时候尖叫起来,无数的被标记的红点瞄准着我向我冲过来,一开始还以为这些只不过是缓慢的投射物或者地对空导弹罢了,我只是随意开启了主动防御系统进行反制。出乎意料的是这些红色的光点还没有在雷达上接近我的时候,我背上的和腰部的主动防御系统和自动炮塔就开始做出来反应,这让我立刻察觉到事情偏离了我的预想,如果这些向我飞来的物体不是弹射物本身而是发射弹射物的来源,那么我的主动防御系统就没有作用了,它推不开质量超过一定极限的速度过高的物体。现在后悔也没有机会了,我在刚才为了让阿罗娜不要记住那些摄人心魂的惨状时将约柜关闭了,阿罗娜本身可以临时提供一面偏导护盾抵消伤害,但是现在她帮不上忙了,我的主动防御系统也无法阻止它们的自杀式攻击,我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想尽一切办法躲避它们的冲撞。
我双手在动力装甲内握紧喷气背包的控制摇杆,用尽可能无序的机动来瞒骗这些不明物体的冲撞,随着我的雷达吵闹声越来越积极,它们离我的距离相当接近了,在距离只有十米的时候我将摇杆拉到极限位置,我当即侧身向地面偏离而去,两架追击着我的不明飞行物在我的一侧掠过,强劲的气流将我推得更远。我定睛一看,发现果然是星之彩感染的旋翼无人机,它们携带着火箭发射器和机炮,那两架向我死亡冲锋的无人机一头栽进环形山的土坡中引发了内部燃料的爆炸燃烧。等不及再仔细思考下一步如何躲避,我操控喷气背包垂直加速,让我至少不至于也坠落到地面上,随后我才操控喷气背包往另一个难以预想的方向立刻喷射一段气流让接下来的无人机也来不及对我的机动做出反应。
“嘀嘀嘀嘀——”急促的警报响彻我的耳膜,我在这一刻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呼!”一架无人机从我的左上方擦肩而过,它错过了和我的相遇,于是立刻尝试掉头,在这迅猛的转向中它很快进入了失速状态,也和先前两个先锋一同撞上了山坡。
“嘀嘀嘀——”警报声没有停止,还有更多的无人机在我的后方追击着我。
“嘀——”警报声忽然变成了没有间隔的长音,在这一刻我的一下子恍惚了,这种声音只会因为一种原因出现——它们距离我太近了。
“哐!”我突然不受控制地往一个奇特的方向骤然加速,而且动力装甲的姿态也完全失去了控制,动力装甲的内部机械往我的肉体上猛冲,让我的血液循环变得艰难。动力装甲上的各种警报不受控制地齐声高唱,我面前的投影上也尽是用红色的警戒色勾勒的各式各样的危险提示,我的喷气背包被撞得变形,内部的机械结构和电路也遭受了损坏,我眼前的世界旋转起来,重力的方向也消失了。撞毁的无人机的残骸化作无数破片从我的后方拖拽着炽焰轨迹飞到我的面前,我感受到从背后空气循环系统中传来的热浪,它烧蚀我的皮肤。
我咬紧牙关用最大的努力控制着拉杆,不过最后还是无济于事,我背后的损坏的喷气背包无法再提供正常的功能了,我的身体只能自由落体降落到土坡上。其他的无人机在我被撞击而偏离它们预测的航线之后也就无法再压倒它们本身的速度将自己带到一条还能够迎面撞上我的航线,它们干脆放弃这么做,转而继续对我火力压制。我翻转着坠落到地面上,在接触地面的一刻我的面罩立即被看不透的土灰覆盖了,我感觉我又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反转,突如其来的快速旋转让我的五脏六腑翻腾,我能感受到的除了碰撞而产生的剧烈痛楚还有难以磨灭的恶心,我的全部感觉细胞无一例外都只感受到分崩离析的痛苦。
“咚——哐——咚——噗——”
或许是我的动力装甲实在是太沉重了,许多机械部件使用的都是高密度合金打造,我只是在三十度至四十度的斜坡上滚动了几圈就停下来了,没有继续往山坡下前进。我可以确认我现在还清醒着而不是处于弥留之际,动力装甲上的系统还在拼命嚎叫,我因为疼痛而清醒至极,动力装甲内部的缓冲系统做得还不错,我没有遭受很严重的肉体损伤,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很明显的割裂伤口,我也没有不断从喉咙里吐出鲜血。我还是看不清我的面罩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景象,不过那些无人机看见我失去行动能力之后便停下了对我的追击,毕竟对于我这个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不明来客来说处理那些在空中不断发动空袭的飞行水晶明显更优先,我小心吐出一口唾沫来分辨重力的方向,唾沫离开了我的口腔后又端正地落回了嘴中,我现在正是仰天面对着天空。我提心吊胆地略微挪动自己的身体,却在尝试动用右手上臂的时候激发了让我眉头拧成一团的痛不欲生的刺激,我立马将这个念头打消,我还能感觉到我的右手,它也许是骨折了,也可能是扭断了韧带。我用左手摸索着从动力装甲的手部位置退出,然后摸到我身上把随身携带的约柜的电源打开,之后再把我面前已经被尘土覆盖的面罩解除锁定并向外翻开,终于又能看到不洁的红光和诡异的翠绿色浮云了。
“老师……现在怎么样了……发生什么了,您的状态很不好!”阿罗娜一出现就开始急忙询问我现在的状态,似乎即使电源关闭她也只是在屏幕另一端默默等待,“阿罗娜现在担心死了……遇到危险了就应该让阿罗娜来保护老师,不要只是因为不想让我看见某些场景就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不当一回事啊……”
“啊……真的是……我的手大概是断了,现在我只有左手能动……阿罗娜,可以代替我操控动力装甲吗,我需要你把通讯器拿出来……”我挣扎了一下,不过还是没办法让自己能躺在舒服的位置上。
“不行……老师,动力装甲上并没有网卡……接不进去……”阿罗娜提醒我。
“也对……为了防止网络攻击我没有设置任何联网功能,网卡被我拆了……”我把我的手从翻开的面罩形成的宽阔洞口伸出,随后握住一根位于动力装甲外侧辅助人员维修用的把手,还好我的左手平时不疏于使用,它的力量将我拖出这台动力装甲的束缚并不困难。我勉强钻出开口,松散地瘫倒在打开的面罩上,我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并把左手伸向通讯器所在的方向,我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此刻的一搏,纵使我还不知道是否会成功。
我把侧面储物夹层打开,从里抽出通讯器,它不算沉重,使用单手即可拎起,我把它摆放到动力装甲的正面外壳上,并给它接通电源,在等待它的系统启动的时候我注意到我周围的空间产生了异动,我把注意力从面前的通讯器上迁移开,往四周看去,我扫视一圈,数十个散发着不可描述色彩的烟雾团块凭空出现,它们随着时间增长而扩张,我很确信这是星之彩感染者使用的虫洞技术,当这些传送门完全打开的时候它们就会从中出现。我顿时心灰意冷,因为我就算真正发出了求救信号给相隔在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他们也不可能立刻出现在这里救我于水火之中,换句话说,我死定了,我不能阻止我的死亡,这些星之彩感染者一旦出现就会使用出膛速度极高的武器扫射我。我度过了上千年的时光,见证人类文明一步一步在勇气、智慧和内斗之中最终成为整个银河系的主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经历过同我一般的风雨,我总是可以死里求生,不过现在却要陨落于此了,若是能给这里的人民带来希望,我倒是不后悔我这么决定了。阿罗娜的偏导护盾只能持续很短一段时间,所以我估计我还没那么快和我波澜壮阔的人生告别,对此我持有乐观态度,假如他们真的听从我的求救信号降临于此了,只要我的脑机接口还是完整的,我大概还能活过来,只不过会丢掉许多记忆。
我平静地按下了通讯器的启动按钮,之后只是简短地输入了“SOS”就准备发送了,我很是遗憾,仿佛是在送别一位远去的故人,又或者是吊念一位伟人。
“接下来就看我判断得对不对了……”我沉心静气地随口说道。
“我相信您,老师,肯定能成功的。”阿罗娜鼓足精神鼓励我。
“好吧,来吧!我在等什么……”当我就要按下确认按钮的时候,始料未及的次声波再一次打断了我,现在想来,在我于基沃托斯的旅途中的很多瞬间,我被这些突发状况打断过无数次,这些突发事件心急得让我吃惊。“滋——嗡——”
我抬头望去,蔚蓝色的环形裂隙从亵渎之塔周围数十公里空域的某一处忽然展现,它出现的过程是从某个相对这颗星球固定的点上忽然展开,从一团毛线球开始不断捋整齐直到最后才终于成为一个完美的环形,根据弦论,这一定是某种被强行降维到低维的环形弦。我诧异地看着这个根本不属于基沃托斯、水晶、星之彩的奇异造物,这种富有宇宙法则的物体我从来只在我的家乡那边见过,我震撼地看着,和其他那些正在拼死争斗的敌人一样,几乎我视野内能见到的拥有眼部或头部的活动个体都往天上看去。我挪开我的左手,我并没有发出求救信号,那则消息还处于等待决定的过程当中,我产生忐忑不安的奇思妙想,第一种猜想是最正面的也是最迎合我的胃口的,那便是这根奇异的弦是人类的杰作。
“老师……那是什么,看起来不像是基沃托斯的产物……”阿罗娜问。
那根弦逐渐又从平静转为规律性的振动,据我对前沿科学的认知——人类的科学发展得太快,物理学几乎每一个百年就会更新换代一次——弦的振动决定了它的性质,也就是说它正在变成什么固定的某物。光子的运动随着它的振动而偏转,弦逐渐变得不可见,因为它发出的光芒和背景花花绿绿的图景混淆在一起,一个球形的轮廓在几秒钟之后产生了。弦本身并不会发光,而这根弦既然会产生光芒,那一定是来自某处的光从里面溢出来了,我继续观察,见证它何去何从,那球体的轮廓现出之后,它表面的也开始显出漆黑的外表,精确地说,这种漆黑来自一个看似球体的表面磨砂的物体,这是由于空间的曲率导致的,这颗球体其实是这道门框另一边的世界包围在这门一旁的物体,它一定和目测规格大相径庭。这颗球体一般的巨大的空间裂口在出现之后就引发了引力异常和气压异常,我不怎么感受得到对我的影响,只不过根据亵渎之塔产生的飘浮乱石的运行轨迹就可以看出这个不速之客对这个世界的扰动,那些乱石脱离的亵渎之塔朝这颗硕大的球体撞去,就好像是它们成为了陨星将要在一颗星球的大气层中化作流星供人观赏庆祝。不过正当它们将要跨过球体的轮廓的时候,它们被蓝色的强烈光芒笼罩,它们在这些光芒之下化作齑粉成为一阵烟尘,而这些蓝光则排布成为一张透明的栅格徐徐隐去。
“舰载护盾……”我喃喃自语,“他们终于来了。”
那球体的内侧先是展现出一个异样的点状物,之后这点状物忽然化为一道类似射线的扇形紧贴这个球体的轮廓,这样持续了数秒之后,一个图形从这个扇形上膨胀而出,印着红色的光芒,一块巨大的人造物的一头从这个球体中探出,并且它的方向就是那座巨塔。这个人造物上下都是洁白的光点和错落有致的金属制品,它大概是是长条形的,率先从球体中现身的一侧显然是它的正前方,它的外壳上布满了形态各异的突出物,而且还有几个散发着蓝光的缺口,我的视力还没有好到可以看清楚里面的构造。等到它完全从那个球体当中脱离,它的真实样貌完全一览无余,它拖拽着足以达到数公里长的焰尾,并且底部有多个位置向下发出细长的光柱,毫无疑问这是来自人类的一艘舰船。依靠红色的光芒,我看见这艘巨舰的外壳上清楚地刻画着两个英文字母“ES”,我已经许久未看见过人类的语言了,基沃托斯的语言是我靠着一次一次重来现学的,而这两字在这里终于唤醒了我的那一部分人类语言记忆。
他们来了,那群家伙终于来了,让我等了这么久。
过去了这么久,他们总算是来了啊。
原来我发出的信号一直都有作用啊,只是他们终于才找到过来的办法了。
唉,这群家伙,总算是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