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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dio Ga Ga

2020-10-25 17:15 作者:砚白墨  | 我要投稿

  他老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因为他在回顾着夕阳,丝毫没有留意今夜的星辰。他摩挲着一个老物件,是一个十元钱左右即可买来的简易游戏机。只有黑白色的色调,那么小小的两个大拇指甲盖长的显示屏。只能玩些简易如俄罗斯方块的小游戏,可他却在回忆得到这个早已淘汰落伍的游戏机时的模样。他常常想如果自己可以回到那个时候该有多好,那个拿到游戏机时能被十元钱所欣喜到的童年。

  这是一个专属于名叫张伟的孩子的童年。虽然平平无奇但也是专属于他的。

  幼时,他常常跟着自己以打零工为生的父母一起去很多地方玩耍。与其说是很多地方,不如说是就仅有那几个地方。离家一公里远的公园到离家四公里远的寺庙。这就是他童年时所认知的世界了。除此之外的地方,他甚至没有了解到原来世界还有除此之外的地方。只是他想要翻过城市北边的山,看看那一边是什么风景。这对他来说充满了幻想与甜蜜。因为他不知道山的那边会不会住着哪位白发苍苍的神仙。

  此时回想起来,是蒙着一层雾的童年。一切都是新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塑料制成的玩具可以轻易得骗走自己手中的紫色画纸,口中的糖果不会使自己感到牙痛,即使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也不会当成多么大的事情。尽管捂着流血的伤口被家大人抱着跑到乡村诊所里也还是仅仅觉得疼而已。想来那次也是惊险,仅仅摔了一跤险些将命要了。好在送诊所送得比较早,只是右额头上留了个五厘米长的疤而已。

  张伟在不知不觉中笑了起来,他又找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笔记本,是高中的同桌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不过那兴许也算他的初恋?那时是真正的年轻,一群孩子开着伴郎、伴娘的玩笑。然后在阳光照耀下的校园里抱怨着作业的份量,抱怨着教导主任的严格。不过如今想来,都早已各奔东西了。他在毕业的时候也没有向那个同桌表白,甚至到了今天已经将对方忘了个干净。他翻开了笔记本的封面,那第一页上的黑色水笔字迹与昨天写上的黑色水笔字迹毫无二异,甚至说可以以假乱真,可以骗不知情的人说就是昨天写上的。只是那确实是九年前的字迹了,他也希望那是昨天的字迹。可不如说更希望这是九年前的字迹。

  他成绩平平得上了初中。在初中他没有任何的闪光点,相貌平平,身材低矮甚至还有些微胖,只是好歹有着许多知心的朋友。到了高中,他的性格变得内向不爱说话,朋友也少了,但是还是与之前一般平平无奇。他的同学有的钢琴四级,有的善于绘画,还有几个跳街舞的……简直就是八仙过海。只有他,什么都不会还拿着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成绩。最后,他考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三本大学,然后就普普通通的毕业了。到了社会上也没有什么机遇,现在只是一个流水线上的普通工人。拿着每月三千的工资,交着每月两百元的房租与每月一千元的拮据伙食费。剩下的就寄到了家里。

  此时他也在家中,并没有到那个大城市里。因为家里安排了相亲,他也就回来了。明明一次面都没有见过,可一见面就要谈到共度一生的话题。这一点都不“罗曼蒂克”(浪漫)。不过自己已二十有五,也是时候了。

  “阿伟?”

  “啊,妈你回去吧。我自己坐火车去就好了。”

  “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看着火车傻笑吗?”

  “这事我怎么会记得?再见了!”

  他笑着关上了房门,将自己与母亲间隔开了。他很喜爱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们没什么文化,仅是个打零工的,有时甚至会吃上一个月的鸡蛋酱油面。不过也兴许是那鸡蛋才让自己长出了一米七八的高个。他已经不是初中时的模样了,尽管还是平平无奇的相貌,但不至于矮胖了,看着很精神。倒是他的父母,父亲已经在两年前过世了。至于母亲,由印象中的皮肤紧致到如今的皱纹满面,挺直的脊梁变得逐渐弯曲,这次回来也不再像往常一样要自己给她拔白头发了,说着“不用了,越拔越多。”然后挥了挥手让自己回了屋去。每想到这里他都有些伤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见到母亲几面,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赔母亲多长时间。他从前从未考虑过这种事,可自父亲病重之后,他就开始考虑了。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考虑,他坐上了大城市的地铁二号线。平日里就挤得满满当当的地铁此刻更是没有缝隙。好在他找到了座位,就拿着手机点开歌单,将耳机塞到了耳朵里,然后闭上眼睛。

  并不是说他真的困了,而是他不想睁开,睁开眼睛后也不知道该看哪里。盯着面前站在车厢里的人的腰部……肯定是不太好的。低头去玩那些网络游戏,却又嘈嘈杂杂的,安不下心。也读不了书,就只能听着歌闭上眼睛了。等到有地铁提示音的时候再走下车厢去。

  到了合租屋,还是那种熟悉的上下床铺。年近四旬的大叔正在床铺上坐着,好似很早就来了。

  “小伙子来了?家里怎样?”

  “还是老样子,我妈又老了点。”

  “人过四十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何况你妈都五十了呢?不过你真的不准备去学吉他了?”

  “不去了,还是不学了吧。”张伟一边说着一边将行李塞到了床下。

  “为什么?”

  “攒着点钱吧,学费太贵了。”

  “嗯……”

  他躺在床上听着耳机中传来的音乐。其实他从小就想要去学吉他,想成为布莱恩·梅那样的吉他手。但是这对他这个生于小城市的孩子来说太遥远了,就像天上的星星,看得见,摸不着。记得几月前他在家乡给一个迷路的女孩带路时所进行的对话。那是一个穿搭着几乎拖在地上的沙色大衣和黑白间色长围巾的矮个子女孩,打扮很是独特。多余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两段对话和那身打扮。

  “你这样的相貌就很好啊,将来在社会上肯定会很方便的。”

  “为什么?”

  “美人谁不爱啊?我这样的在人海里一站就找不出来。你不一样,你长得漂亮,还是个女孩,这在我看来就是很大的优势了。”

  “您高估了。”

  “没有。”

  ……

  “你成为不了作家的。就像现在,我也记不住你的名字。”

  “我叫白冰,你未来会记住的。还有!我肯定我可以做到!”

  “会顾不了温饱的,现在的严肃文学可不比爽文、都市文。”

  “你看到这满街的六便士了吗?”

  “哪里有六便士?”

  “他们,还有你。你们只顾得温饱,我却偏要注视着月亮。”

  “是一本书吗?”

  “嗯,是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

  ……

  张伟逐渐回过了神,他在听歌时很容易跑神,一跑神就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太阳都落山了……他不知这是否正常。

  关于这两段对话,他也大致明白为何会印象深刻。

  是对自己的嘲笑,是对自己的无力。平平无奇的外貌导致他读完大学却只能和没受过教育的四旬大叔睡在一个屋子里,导致他无法去追逐那远在天空的月亮,他也没了女孩那个年纪的一腔热血。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一切如故。一切如故。

  天空的月亮,也包括家乡奔驰着的那列火车。一切都和幼时一样,却都没有那种感觉了。

  他拿出了手机,想玩上几局富有趣味的,色彩与音乐以及娱乐性都十分现代化的游戏。却又摇了摇头,摩挲着从家乡拿来的早已被淘汰了的无趣游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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