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伯爵德古拉》｜红果自译本 第三章（五）
只见伯爵将头从窗户里探了出来。我没看见他的正脸，但根据他的肩颈形态还有背部和手臂的动作，我敢断定这就是伯爵。还有那双手，我绝不可能认错那双被我观察过无数次的手。我躲在暗处，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伯爵的一举一动。毕竟对于我这样百无聊赖的囚徒而言，哪怕是一丁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够我自娱自乐，消遣岁月了。不过我这仅存的兴致很快便被满心的厌恶和恐惧替代。因为伯爵竟慢慢将整个身躯都探出了窗洞，顺着墙开始往下爬。是的，他竟然脸冲下贴着墙，手脚并用地爬向了万丈深渊，他的斗篷就像一双巨大的翅膀在身后缓缓展开。一开始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当是月色朦胧，光影斑驳，看花了眼。可不论我怎么看，他就是在往下爬，不可能是错觉。他的手指和脚趾紧抠着墙上的石头，墙上的灰泥在经年累月的剐蹭下已被磨损殆尽，他就这样贴着墙飞快地向下移动着，就像一只蜥蜴在墙上爬行。
他究竟是什么人？不，他究竟是什么怪物？他是披了张人皮吗？恐惧感席卷而来，我被吓得魂飞魄散却无路可逃。我甚至连继续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我已彻底被恐惧笼罩。
5月15日
我又看见伯爵像蜥蜴一样爬了出去。只见他斜着往左下方爬了几百英尺，消失在了一个洞口，也有可能是窗洞里。等他的头钻进了洞口，我赶紧扒着窗沿，拼命探出身体想看个究竟，但一无所获。距离太远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角度。
不过既然伯爵已经离开城堡，这倒是个探索城堡的好机会。我便回到房间取了一盏灯，去每一扇门前都碰了碰运气。不出所料，每一扇门都锁得死死的，而且锁看上去都还挺新的。不过等我走下石阶，进入来时的大厅，却发现要拔出城堡大门的门闩不难，拴住门的铁链也能解开，但门是锁上的，而且钥匙不知所踪。大门钥匙一定在伯爵房里。我得去他的房间碰碰运气，如果能进去，说不定可以找到钥匙，逃出生天。之后我走遍了城堡里的楼梯和走廊，试了看见的每一扇门，只有大厅走廊附近那一两个小房间的门可以打开，可房间里只有一些落满尘土，虫蛀不堪的旧家具。不过最后，我发现楼梯顶端那扇门虽然看上去像锁着的，但如果使劲推的话可以推开一点。
我使劲狠推了一把，发现这门其实根本没上锁，不过因为合叶有些脱落了，沉重的大门落到了地上，所以才不容易推开。我深知眼前的机会失不再来，便用尽全力推开门走了进去。进屋后我发现自己来到了城堡的侧翼，与之前去过的房间相比，这里更靠右，楼层也低了一层。从窗外的景致判断，这排房间一直延伸到了城堡的南面，最末那间的窗户朝向城堡的西南角，两侧都是绝壁。看来整座城堡建于悬崖的一角，三面绝壁，地势易守难攻。而这个房间所处的位置虽然属于攻防重地，却远在投石车、弓箭，还有长管炮的射程之外，想必因此这里才敢装上巨大的玻璃窗来保证采光和舒适度。房间的西面是一个大峡谷，峡谷对岸群山绵延，层峦叠嶂，陡峭的崖壁上遍布扎根于石缝中的花楸与荆棘。
这里过去定然是某位女士的闺房，因为房间里的家具陈设无一不显得柔软舒适，营造出了一种胜过城堡其他任何地方的温馨氛围。房间的窗户上没有窗帘，鹅黄的月色透过菱形的玻璃窗倾泻而入，朦胧了积年的尘土，抹去了些许被岁月和蛀虫侵蚀的痕迹，还照得房间亮堂堂的。我手里的灯此刻似乎已了无用处，但这屋子阴森寂寥，令我寒毛卓竖，手里留盏灯倒是能壮壮胆。即便如此，待在这里也胜过孤身一人待在那些与伯爵共处过的房间里，因为伯爵的缘故，我对那些地方已厌憎至极。我攥着灯定了定神，终于在心底觅到了一丝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