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至(第八章)
上次在中州城外驿馆,刘子行吃了个闭门羹,不得已选择回宫,原本不再抱有希望,可纵观整个朝堂,怕是唯有西州小南辰王,才能助他站稳脚跟。
为保住太子之位,除了再次向周生辰示好,暂时别无他法,但凡事不可心急,需循序渐进,方能找到突破,他命手下搜寻世间名贵之物,当做新婚贺礼送予周生辰,不求达到目的,但求与周生辰拉近叔侄距离,关系得到热络。
“殿下,广陵王本打算亲自到府上贺喜,可惜咳疾犯得厉害,无法承受住路上的奔波,特派小人前来,送上这份迟来的贺礼,还请殿下莫要介意。”
赵腾将刘子行视为眼中钉,哪怕咳疾没有加重,以他目前的形势,根本做不到出入自由,此番派手下的人前来送礼,在宦官的挑拨下,险些遭到陛下反对,费了一番口舌之后,才勉强得到同意。
彩画漆屏风,琉璃珠,价格昂贵且作为上等物件,可见确实耗费了心思和财力,就这么当成贺礼送到王府,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有其他目的?
朝堂琐事,是他平生最厌倦的,也是他最厌烦的,尤其应付这些宗亲贵族,简直比上阵杀敌还要令人头痛。
若是平时,莫名送上这等厚礼,随便找个理由都可以拒绝,但刘子行以新婚为由送上贺礼,人情世故,总要顾及。
“身体抱恙的确应该多注意休养,本王又怎会介意,贺礼收下了,你回去之后,替本王道句答谢,也让子行多多保重身体。”他无奈收下,挥手示意周天行将贺礼接过。
“殿下放心,小人回去以后,一定会原封不动向广陵王传达。”来之前刘子行特地交代过,切勿提起赵腾一事,此番作为仅为示好,万万不能越界。
贺礼送到,差事就算顺利完成,刘子行的贴身太监离开王府后,周生辰命下人将礼物归置于后殿好生保管,随后便打算回到琴房,继续教授时宜学琴。
步子还没迈起来,却因身后的徒弟提醒了一句话,改变了他的去处,“师父,今日是上元节,也是每月发放军饷的日子,您之前承诺过的还作数吗?”
周天行本以为师父记得此事,可大半天过去,迟迟不听声响,想来或许是因为府上多了位小师娘的缘故,才会让师父一时间忘却。
经徒弟提醒,周生辰忽然间恍然大悟,“对啊,今日是上元节,本王差点忘记了。”
每年都在外征战,在周生辰眼里,一旦打仗,就意味着要流血,同样也会免不了受伤,他倒还好,除了麾下这帮徒弟,身边没什么家人,无牵无挂,但这七十万将士不同,他们有的孤身一人,有的则上有老下有小,他们大多数不是为了名留千史,而是想要有一处安生之所,赚取些许铜钱谋生,而他能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给予一定报酬。
经过江水以南一战告捷后,皇帝刘徽赐了不少奖赏,他承诺会在每月发放军饷的日子,为每人多加五贯铜钱,说出来的话,自然是作数的,“让晓誉按照本王之前的命令安排,正好军营里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先回军营吧。”
原计划作罢,他带领周天行先行回到军营,而另一边,时宜期待着今夜的上元灯会,想着询问周生辰是否有时间一同前去,但考虑到他在正殿会客,不方便前去打扰,便拿着他给的钥匙,前往藏书楼翻阅古籍。
这一看,竟险些忘了时辰,好在等到她意识过来才到酉时,落日余晖与夜幕星河正做交替,王府之外,街市上的百姓,正在为今夜的灯会做准备。
时宜将看到一半的书合上放回原处,慌慌张张一路小跑下楼,重新将藏书楼落了锁,才放心离去。
此时此刻,想着他肯定已经会客完毕,只是王府如此之大,时宜在藏书楼待了许久,不知周生辰在哪个房间,便询问身旁的成喜,“殿下在何处?”
这一问倒是把成喜给难住了,虽说时宜在藏书楼看书,自己在中间去忙了其他事情,但并没有见过周生辰的身影,自然而然也就答不上来。
她有些为难,却在开口之时,忽然记起家奴提过一嘴,说是今日发放军饷,周生辰和徒弟们都一并回了军营。
成喜豁然开朗,如实告知,“我听家奴说起,今日是为将士们发放军饷之日,殿下和宏将军他们去了军营。”
军营?时宜抬头观望天色,不知晓周生辰何时才会回府,担心去灯会前等不到他,索性主动前去寻找。
谁知就在她走到王府大门时,正巧碰上了漼风和宏晓誉,两人刚从军营回来,一路上聊得十分兴起,即便漼风在见到妹妹之后,脸上的笑容也始终没有掉下来过。
周生辰和徒弟去了军营,既然宏晓誉回来了,那说明殿下应该也回来了,时宜微微往外探头,眼神小幅度环顾左右,但始终没见他的身影。
宏晓誉察觉出时宜不对劲,好奇问道:“小师娘,你在找师父啊?”
时宜羞涩的“嗯”了一声,“我想问殿下是否愿意去街市看灯会。”
“师父在后面,很快就来了,只是看灯会这件事情...”宏晓誉神情为难,纠结转达周生辰的意思,“我们在军营的时候问过师父了,他还有文书要看,所以不和我们去了。”
时宜的眼神从期待转变为失落,小姑娘不擅长掩饰情绪,但即便有不开心,也乖乖放在心里不吱声。
“你找我啊?”周生辰隐约听见两人的交谈,他缓缓走进,见时宜表情如此委屈,当下随即反驳大徒弟,“晓誉啊,谁和你说我不去灯会了?今夜无事,正好本王有闲情雅致,陪你们到街市上逛逛。”
宏晓誉记得清清楚楚,不止她自己,就连凤俏和谢云也在劝说周生辰去看灯会,怎么见了小师娘之后变化这么快,让人简直猝不及防,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为了给周生辰圆场,她只好硬着头皮,承认传达错意,“师父,好像是弟子记错了,您确实说过要和我们一起去灯会。”
宏晓誉心里冤枉,却又不得不佯装无事,时宜本处于失落情绪,在得知他会陪同之后,嘴角情不自禁扬起笑容,心里面欢喜得不得了。
花灯如夜昼,舞龙舞狮,听奏乐评书,各式各样映入眼帘,映衬着今夜的西州城热闹非凡。
赏花灯的人络绎不绝,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时宜第一次来到西州街市,周边琳琅满目的商品,和这番热闹场景,着实看的有些目不暇接,导致明明走的是平路,却差点不小心绊了一跤。
幸好周生辰眼疾手快,他迅速拉住时宜,防止她被绊倒,“这里人多路不好走,你跟紧我,免得再摔倒了。”
时宜点点头,那只有力的大手逐渐撤离,从手臂处松开,她听了周生辰的话,紧跟在他身边,时不时身体短暂触碰。
“殿下,怎么不见三哥和宏将军?”熙熙攘攘人群来回交错,时宜已然寻不到漼风和宏晓誉等人的身影,唯有周生辰,一直在她身旁左右。
“他们去前面放花灯了。”换做往常,徒弟定然是要跟在师父身后,但上元节作为一年一度的节日,加上习武之人和世家小姐的步子有所差异,周生辰希望他们能玩的尽兴,不必被规矩束缚。
得知漼风的位置,时宜也算放了心,两人正并肩走在繁花热闹的街市中,偶遇一处摊贩,迫使她停住脚步。
周生辰正疑惑她正在看什么,只见时宜拿起一眼相中的物品,对他说道:“殿下,这副平安符送给你,但愿它能够在你征战沙场之时,护你平安归来。”
红布缠线,刻有平安二字,周生辰心生一暖,缓缓接过她手里的平安符,“有了它,相信王军每次出征,都能够带着捷报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