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没有?有时间来拯救洛杉矶吗?1

1960年,美国,洛杉矶。
厚重的迷雾盖在了这一座年轻的城市身上,穿行其中就像是穿过混凝土铸就的迷雾森林,路人们掩面咳嗽,有的人几乎要留下泪来,在难以看见的迷雾深处,有的流浪汉和本来就有身体疾病的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白色迷雾里挣扎死去,他们的尸体往往要在下一个晴朗的日子才能被发现,然后登上报纸,被用来对那些大企业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发动攻击的自然是在洛杉矶生活的居民和来自各个地方的环保主义者以及一些公共卫生专家们,他们成群结队,在一个个环境恶劣的天气不顾自己的安危汇成人流,举起写着血色文字的塑料版,声嘶力竭地控诉大资本和政府的勾结,在某一些情况下,会有一些社会主义者大声叫嚷:【如果这里是苏联,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不过这样的行为往往会被企业的发言人批判为【说明这些抗议团体背后有苏联的支持!】
不过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坏了,哪怕是抗议者都几乎无法看见彼此,所有人都左顾右盼,希望能够跟着自己的同志一起前进,但是结果往往是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孤零零的像是无数的孤岛。
有个穿着风衣的黑发少女低着头在这些孤岛里一闪而过,厚重的迷雾对她而言似乎毫无意义,黑发从风衣的兜帽里垂下几缕,唯有她时不时抬头的时候才能看见她稚气未脱的白皙脸庞,眼角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红晕,消瘦的身影在这些狂热的抗议者眼里留不下任何影子,像是幽灵一样在这些互相隔绝的孤岛里面进进出出。
迷路的家伙大家都习惯了,总会有些方向感不好的家伙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迟到,失踪,甚至是走了一圈发现还没离家走出几步,这样的滑稽事迹在大街小巷里面传开,成为下一个茶前饭后的谈资。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少女脚步的沉重而坚定,像是看得见被遮挡的一切,她拐上回音湖的湖边长路,一路向前,在安吉利斯教堂前停下了脚步。
教堂的上部消失在了迷雾之中,而大门紧闭的教堂外孤悬着一盏孤灯,有天使的雕塑在孤灯的上方驻立,双眼紧闭,像是祷告,像是祈求。
然后这个少女取下风衣的兜帽,过肩的黑发如丝绸一般垂下,露出了自己的脸庞,可能是因为一路走来不曾休息,她的脸色泛红,楚楚动人,依旧抹不去她脸上死一般的憔悴和失神。在这个大门紧闭的教堂面前,孤灯为这个女孩撑出了一片还算亮堂的部分。她拍打着自己的风衣,似乎希望能够尽量拍掉一些灰尘。可是那上面没有灰尘,风尘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大门吱呀着作响,少女抬头就和站在门口拉开大门的白袍神父对上了双眼。
【你很准时,这是好的品德。】
神父点头赞扬,侧身让路,少女无声的跟在他的后面,踏进了这个教会掌控的教堂。
火焰在讲台上的蜡烛上跳动不息,这个教堂足以装下近百名来这里祷告和听圣经的信徒,可是如今这个地方空无一人,只有沉默的穹顶上五彩的彩色玻璃注视着这一切,上面画着12圣徒的传奇故事,在教堂的尽头则是原木打造的十字架挂在雪白的墙壁上,十字架的下放有烛台缓缓燃烧,两个人穿行在阴沉的长椅之间,向着尽头的火烛走去。
【已经有污染开始在洛杉矶的街头蔓延了,看看那些狂热的人群,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暴躁可怕。】神父感叹道:【来的路上,你看见了什么?】
神父安排她坐在第一排,自己走到讲台后。
他温柔地开口询问,好像打算来一次神圣的布道。
【我看见了……愤怒、迷茫、恐惧、思考、还有一股没来由的恶意。】少女俯首回忆,双手抱膝蜷缩在长椅上,眼底有流光溢彩,那些咆哮的,愤怒的,迷茫的……人,在刚刚的人群穿行之旅里,她看见了太多。【神父你知道我是一个……很特殊的人,我有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一些不寻常的事情,那些事情往往诡异和可怕,像是不停地提醒你这个世界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抬起头,望向神父的眼睛:【所以我很担心,很担心这些事情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就像是前不久我去芝加哥,有个男人被它感染了,手臂上长出细小的鳞片,他已经疯掉了,每天都和自己身边的人讲述那个东西的故事——要不是这样我们可能还没办法直接抓到他。他的好朋友知道这一切,也正是他帮助了我们控制那个男人,在我离开的前一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喝酒,他问我是不是共产主义的间谍,是不是来夺走美国的神奇技术的。我还没有回答他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说这样也好,他害怕那个男人宣讲的一切,并不是那些疯狂的行为,而是……万一那些是真的呢?】
神父慈祥的看着这个少女,她的眼底里涌动着哀伤和恐惧,她这么害怕这么难过,像是在荒野里无处可走的兔子,看不到地平线之外的任何东西,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身边只有只有干燥的风吹过。
【也许你不适合这次的任务,果冻,你哥哥的死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是啊,我哥哥死了,我的朋友也死了,我看着他死在西海。】果冻说:【今天我闻到了腐烂的海水味道,和芝加哥那个男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果冻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尖叫,浑身颤抖不停:【神父,我能感觉到,祂来找我了!】
神父快步走下讲台,死死按住果冻的肩头,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果冻居然被打击成这样,从刚才开始她就死死抓住长椅不放,睁大满是血丝的眼睛像是要直接爆开!
这个时候戒律已经无关紧要,神父从宽松的袍子下抽出一根黑色的雪茄,塞到果冻颤动的嘴里,然后凭空捏出一团火焰把雪茄点燃。
【冷静下来!你是教会最好的先知!不要让自己的理智失去控制!】
像是有镇静剂在血管里流淌,那些燥热的灵魂终将平静,果冻渐渐安静下来了,她咬着雪茄瘫在长椅上,浑身没了力气,双眼无神的看着墙壁上的十字架,悠悠的说:【哦,教会就是靠这个来稳定人心?含有大麻的雪茄?】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神父放下心来,带着笑容坐在果冻的身旁【不止大麻,还有麻醉剂和镇定剂,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果冻翻了个白眼,没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巨大十字架,圣经上说耶稣在巨大的十字架上被钉死,然后在棺材里面重生,这是神明的传奇,死而复生的奇迹。
但是谁知道从棺材里面走出来的是不是以前那个耶稣呢?可能他已经死去,而什么别的神圣崇高的东西占据了他的躯壳,行走在人间,传颂自己的教义。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只有雪茄的青烟缓缓上升。
这时有吱呀的推门声响起,两道身影窜进了教堂,悄咪咪地又把门关上了。
一个穿着休闲夹克的金发帅哥和一个黝黑的壮汉溜了进来,帅哥一进来就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看着壮汉小心翼翼地将大门关上。
穿着夹克的金发帅哥果冻认得,好像是叫饼干,以前在这里有过一面之缘。另一个不认识,是新人?
神父没有起身,所以果冻也懒得动弹。
金发帅哥饼干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在大门后面叉着腰笑眯眯的说:【你看,那个老骨头果然还没有来,咱们俩可以先埋伏他一手,给他吓一跳。】
果冻看向身旁的神父,神父脸色如常,依旧坐在长椅上没有起身。
他们应该看见了燃烧的烛台,这俩人为什么不想想是谁点亮了讲台上的烛台呢?
【这就是这一次行动的队友?看起来不太靠谱。】果冻压低声音向神父抱怨,这俩人怎么看都不是那种面对诡异可以镇然自若的人。
【不要小看他们,饼干是加利福尼亚洛杉矶分校的名誉教授,有自己的办公室,而那位新来的壮汉是二战老兵,你可以叫他蛋糕,确确实实在硫磺岛和日本人撕杀过的。】
【洛杉矶分校的教授,那我岂不是他的学生?】果冻震惊了,饼干看起来太年轻,实在是没有一点老教授的样子,这种名誉教授不应该都是胡子发白,腰杆挺直,眼里充满了对真理的追求的老男人么?
怎么会是一幅这样坏笑的样子?这种人应该去露天的音乐派对上大闹一场吧。
【他在橡树岭有贡献,这是军方的安排。】神父看着果冻脸上精彩的表情,解答了她心里的困惑:【他是个天才,毫无疑问。】
是啊,这么年轻就能参和进橡树岭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天才呢。
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的壮汉终于有了动静,他的眼光如刀,扫过整个沉默的教堂,最后停在了燃烧的烛台上。
【饼干先生,看来神父已经来了。】
饼干带着迷惑回头,顺着蛋糕的目光看去,烛台在那里静静燃烧,而最前面一排长椅上有两个若隐若现的脑袋,其中一个的头上还有许些青色的烟气,在昏暗的烛光下实在是难以看清。
【鬼啊!】
饼干立刻缩到了长椅下面,夸张的叫喊起来,在这寂静的教堂里出现这样的声音着实有些刺耳。
【够了!这里是神庇护的领地!】神父终于忍不了了,猛地站起身呵斥道:【饼干,你还要玩多久?】
饼干嬉皮笑脸的从长椅后面站起,不好意思的揉揉自己的一头金发,果冻总是觉得这家伙的头发特别像自己同学家里养的那条金毛,现在他揉起头来就更像了。
饼干和蛋糕走上前来,饼干和果冻热情的打招呼,但是现在果冻的心情实在是不行,也就糊弄过去了,倒是蛋糕自我介绍了一下,声音和他的身躯一样沉稳。
【你好,你可以叫我蛋糕。】
【你好,先生……我叫果冻。】
果冻勉为其难的挤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和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