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追忆》续92(下)
9.19,爱喵就要久!哈哈哈哈哈。掰着指头算算,好像半个月没更文了。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提前祝喵奴们中秋快乐,人月两圆。


“我不要你送!我自己回去!”李宁令昂起头,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行。”展昭蹙眉反驳道,“之前可以由着你,但万一回程之时......”

“万一?”李宁令打断了展昭,抬眸直视着他道,“你的“万一”是担心我一旦有个“万一”,白玉堂会引祸上身,还是真的只是单纯地在担心我会有个“万一”?”
“……”
不等展昭回答,李宁令又上前了一步,倔强地抬起头望着展昭的双眸,良久才缓缓问道:“你真的要送?”
“展……”
展昭话方出口,便被疾步逼到近前的李宁令夺了话头:“展昭,你给我听好。要送,你就得送我回党项,要送,你就得送我一辈子!要么,就一步都别送!”
展昭微微蹙眉。

李宁令却咯咯咯咯地笑起来,“我就知道。”
“公主,你……”
“别叫我公主,此时此刻,这里没有公主,只有李宁令。展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有醉,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李宁令收起了笑容,看着展昭道,“如你所说,我方才是怪上天了,我怪它小气!我怪它连给我一次许愿的机会都不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打碎那坛酒吗?是因为我看见了一颗流星,想要许个愿!”李宁令越说越激动,“你知道我会许个什么愿吗?”倔强地凝望着展昭,李宁令的眸中是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我想求它,求它让我从来不曾遇见你!”
夜风飒然,夜鸟扑棱棱腾起。
“展昭……”李宁令转开了视线,似自语般地幽幽道,“我恨你!”
“……”展昭眸光微动,剑眉轻拧,默然不语。

抬起头,李宁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重新转眸看向展昭问道:“所以……你还要送吗?”
“......那好吧,路上小心。”展昭并未躲避李宁令的目光,星眸澄澈,淳越的声音依然一如既往地让人安心。

李宁令心中一痛,别开了目光,冷冷道:“我会的。野利荣应该已经带一队近卫在外面等我很久了。”
“好。”展昭道。
夜阑如水,夜风卷起蓝衣飒飒。
她恨他。
真的?
那她是不是本该夺门而去?然而她却丝毫未动。
这一走,注定成诀别。
紧紧咬住下唇,李宁令压住强烈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毅然转身,朝门口走去,忽地又一个急停,顿了片刻,才终究回头对展昭道:“展昭,李宁令今日开心够了也放肆够了。从今以后,世间再不会有喜怒无常,刁蛮任性的李宁令,只会有识大体重大局的召靖公主。我,会是个称职的公主,绝不会再给大宋和党项添任何麻烦。还有,没人知道白玉堂到过馆驿,你大可不必替他担心。再说,你和他是朋友,是兄弟,我和他也是。所以,我绝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差池从而累及白玉堂。”说完,李宁令一个回身,快步消失在了院子的尽头。
一顶精致小轿已然停在门口许久,野利荣率着一队兵士也已整齐列队,等候多时了。
见李宁令出来,野利荣上前,将一件斗篷双手递予李宁令,躬身道:“夜凉露寒,公主保重凤体。”
李宁令接过斗篷,微微转眸,余光扫过身后的展昭,将斗篷一抖,披于身上,快步上了小轿。
清冷夜风突至,一时激上胸口,展昭不由得微微侧身,以拳掩口轻咳了数声。
原本心中还很是不悦的野利荣见状,也不由得心中一滞,本欲上前,却被展昭的目光制止。
压下胸中的不适,展昭朝野利荣微笑拱手道:“有劳野利近卫。”
“不敢,野利荣职责所在。”野利荣朝展昭回了一礼,语气之中是前所未有的客气,“展大人留步。”回身朝众兵士一挥手,小轿徐徐而起,渐渐没入夜色之中。
野利荣闷闷地随行在小轿旁侧,轿中出奇地安静。
吱嘎吱嘎地轿杠声在如水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停轿。”李宁令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轿应声而停。
李宁令躬身步出小轿,深深吸了一口气,转眸看向野利荣道:“本公主今天喝了不少酒,轿里实在憋得慌,不舒服,想自己走走。”
“不舒服?那更该坐轿了,醉了酒更经不得风吹。要不要我立刻遣人先行回去,让小锦给公主你熬碗醒酒汤?”野利荣闻言,蹙着浓眉,关切问道。
“醉?你什么时候看到本公主醉过?”李宁令挑眉道,“就是想走走而已,别一惊一乍的。你们离我远一点。本公主想一个人走走。”
“这怎么行!”野利荣高声反驳道。
“野利荣!你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本公主了!”李宁令也提高了声音警告道。
“卑职......不敢。”野利荣握紧了佩刀,低头应道。
“那就好,本公主要你们离我远一点!十丈!所有人离我均不得近于十丈!”李宁令指了指官道,“吶,此道笔直,端通馆驿,十丈足以让你们能清楚守卫,本公主无心为难你们,但若有胆敢违令者,鞭四十!绝不容情!”李宁令高声令道。
“是!”众军士领命。
李宁令转眸看这野利荣道:“你呢?可曾听清本公主的命令?”
“是!”野利荣躬身道。
“很好。”李宁令轻轻颌首,迈步而行。
于是,夜色清冷的官道上,一袭霁色的身影徐徐而行,十丈之外是一众兵士谨慎随侍。
忽地,霁色的身影猛地加快了脚步,随行兵士一惊,连忙追上,却不曾料到,那抹霁色的身影一滞,迅速回转身,前面的兵士大惊,乍然止步,后面兵士却不及收步,乒乒乓乓地撞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宁令笑弯了腰,赞道:“好,够机敏,够听令,回去都有赏。”
说完背转了身去,笑容便就此凝在了眼中,低头看着自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影子。李宁令没来由地觉得从未有过的落寞和孤寂。将自己紧紧缩进斗篷里,李宁令心中暗道:“形单影只”说得大概就是此番景象了吧。
低低叹了一口气,李宁令抬起头,已是月落星稀时分。难怪被誉为不夜城的汴京,此时也都如此安静。
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风过,李宁令心念微动,蓦地驻步,抬头四顾。除了那轮已然西落的朗月和几点微星,便是那一栋栋黝黑檐顶在天幕上勾勒出的一条条优美弧线。
回头,看到的是止于十丈开外面面相觑的兵士们,也许在他们心中,公主今日醉得不轻。
转身,前路依旧夜色漫漫,脚下依旧身影绰绰。李宁令低低叹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嘲笑着自己的太过敏感。
天边又一颗流星划过,李宁令却没有许愿,不是不及却是不愿,她说谎了,若她真从不曾遇见他,她一定会后悔。
夜风幽幽,若有若无地送来让李宁令莫名安心的气息。
李宁令深深吸了一口气。
人有时候很奇怪,儿时都怕黑夜,对于无忧无愁的孩童来说,黑夜是最大的恐惧。然而,随着年纪渐长,忧愁渐多,人又会惊讶地发现,受伤以后,能在独自舔舐伤口时给予人最安心庇护的,恰恰是儿时被视作噩梦般的黑夜。
抬眸间,馆驿已在前方。
李宁令停下脚步,再次一个急转,身后的兵士们也再次集体一怔,愣愣地看着她。
抬眸再次扫过夜空,李宁令唯见一只晨鸦孤独地啾鸣着掠过。再次黯淡了眸光,李宁令垂眸转身,疾步朝馆驿奔去。
“快!跟上!”野利荣一怔,连忙招呼兵士们尾随而入。
随着馆驿的大门吱嘎一声掩上,汴梁城终于彻底归于寂静。
衣袂轻响,馆驿门前的阙楼上,蓝影一闪。

巨阙轻旋,展昭微微舒了一口气:还剩两日,希望这位召靖公主可以如她所说,不再惹麻烦。
转身提气,展昭只觉胸中猛然一滞,蓦地便喘不上气来,接着便是肺俞间如火灼般的疼痛,冷汗瞬间湿透层衣。
本能地运功相抗,却不曾想此举竟如抱薪救火,腥甜和着辛辣的酒气直冲入喉,来势汹汹,甚至连展昭都来不及有任何遮掩,一口鲜血已急喷而出。
“嗡”的一声,展昭只觉如坠深潭,周遭忽地失去了所有声音,空气也像是瞬间被抽走了一般,越是极力地想要呼吸,就越像被人扼住了般,越来越紧。
意识在一点点飘散。
巨阙微鸣,一线锐疼铮然,终于重新召回了展昭已经开始四散的意识。
以剑拄地,展昭缓缓起身,返身倚在阙楼的漆柱上,尽力调整着沉重而紊乱的呼吸。然而,随着每一次呼吸汹涌而来的灼心灼肺的疼痛,还是让展昭不由得弯下腰捂住了胸口。
被巨阙划伤的小臂血流如注,鲜血顺着指尖不住滴落,一时之间,展昭竟也没有力气去管它。良久之后方才勉力撕下布条扎上伤口。
终究他还是低估了赤獍掌的余威。展昭自嘲地垂眸一笑。
直到天迹已现鱼白,展昭方才重新撑起身形,晨风侵来,瞬间穿透了已被冷汗湿透的层衣,即便已是锦春时节却依然让展昭感觉冰冷入骨。
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挺立了身形,展昭迈步走下阙楼,蓝衣匆匆,掩入一片轻雾缈缈的微蓝中。

“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好找。眼见你进了馆驿,眨个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野利锦掌着烛火,满头大汗地终于在馆驿的阁楼找到了李宁令。
微弱的晨曦中李宁令正裹着斗篷,蔫儿蔫儿地倚靠在阁楼的窗边。
“喝了不少酒吧?不好好歇息,跑到阁楼上来干嘛?也不点灯?”野利锦将阁楼的烛火点亮,转身却见李宁令呆呆地盯着阁楼的地板也不答话。野利锦不由得娥眉紧蹙,疾步走向李宁令,拉起她的手,触手的冰凉让野利锦一惊:“手怎么这么凉?”
李宁令仍旧不说话,野利锦见状更加焦急,一手按上李宁令的额头,并未觉有异,方才稍稍放下心来,缓了缓声音,轻轻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李宁令缓缓站直身子,将斗篷的系带扯松,褪下后扔给了野利锦道:“你偷懒了。”
“啊?什么?”野利锦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闻到什么了吗?”李宁令面无表情地问道。
“没有啊?”野利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遭连一丝风也没有。
“内府御龙香。”
“啊?”野利锦一愣,“哪里?”低头闻了闻手中的斗篷,自己明明洗过,怎么还会留有余香?
“走吧,回寝殿。叫你哥哥来,我有事要问他。”李宁令转身,快步走下阁楼,头也不回地向寝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