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孔乙己)
不死族基地的商店的模样,是和别的种族不同的,都是坐落在堆满尸体的坟场隔壁,周围散落着各种族尸骸,随时可以获取鲜血,打仗的人每次打完仗散了伙,每每花上4个金币,买一碗鲜血——这是一个世纪前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金币,——靠店外站着,懒散的喝了休息,倘若多花一个金币,就可以买一个心脏,或者一块腐肉,犒劳一下自己,如果出到十几个金币,就能买到带有魔力的尸体,但这些不死族,多是下等兵种,大致没有这么多的钱,只有高级单位,才走进里面的房间里,要肉要血,慢慢的享用。
我从刚诞生起,就在大墓地的不死族商店附近当杂工,老板说:等级太低,怕伺候不了高级兵种,就在店里抽取鲜血罢。外面的低等兵种,虽然容易说话,但是根根计较贪小便宜的也不少,它们往往要亲眼目睹鲜血从尸体里面吸取出,看看碗子底有污血没有,又要亲眼看碗子接住流出来的鲜血,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掺假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老板说我干不了这事,辛亏巫妖的情面大,辞退不了,便改成专管尸体的那个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日站在商店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什么失职,但总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板是一副凶面孔,客人也没好生气,让人活泼不得,只有阴影到这儿,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阴影是站在外面喝血而散布死亡灵气的唯一的兵种,它身体虚幻缥缈,散布死气,身体时长带着灵魂切痕,一副没有攻击力的样子,身体虽然散布着死气,可是纯度太杂,似乎是用弱小灵魂转化的,也没有一丝诅咒威力。它对人说话,总是满口克苏鲁的,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不知他的种族,我们就从它的起源地不死深渊上碑文:“献上汝之灵魂,汝从阴影诞生”这隐晦难懂的文字里替它取了一个种族名,叫做阴影。阴影一回来,所有喝血的兵种都看着它笑,有的叫道:“阴影,你身体上又添新切痕了!”它不回答,对店里说:“来两碗鲜血,要一个心脏”便排出九个金币。它们又故意的高声叫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东西了!”阴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看见你偷了巫师的骨杖,吊着打”。阴影便涨大身体,身上的死气一股股飘散,争辩道:“骨杖不能算偷...偷窃!...我用技能隐藏拿的,能算是偷吗?”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克苏鲁弗坦”什么“群星归位”之类,引得大家哄笑起来,墓地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议论,阴影以前也上过灵校,但最后没转化成巫师,又不敢打近战,于是只能在墓地里面做后勤,成为一名侍僧。后来因为侍僧太多,便被调入不死深渊,转化为隐形侦查单位。可它又有一项坏脾气,那就是好吃懒做。侦查不了几片区域便连人和情报资源,一起失踪,过了不久,就给主宰连人带物抓了回来。阴影没有办法,便免不了做些偷窃的事,但它在我们这里品行却比别人要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暂时没有金币,暂时记在名单上,但不出一个月,肯定还钱,从名单上划去它的名字。
阴影喝了一碗鲜血,散发的死气渐渐浓郁些,旁人便又问道:“阴影,你以前真的上过灵校吗?”阴影看着问它的人露出一脸不屑的神情,它们辩解着说道:“你怎么连半个死灵术也用不出来呢?”阴影脸上立即显出一副颓废的模样,身上的死气也有点泄露,嘴里说些话,这会可是全是克苏鲁弗坦,一些不懂了,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墓地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老板是绝不会责备的,而且老板见了阴影,也每次这样问它,引人发笑,阴影知道自己不能和高级兵种聊天,便只好和低级兵种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会魔法吗?”我微微点一点头。它说:“你会啊,...我便考一考你。暗影球,怎么发出来的?”我想,炮灰一样的人,也配考我吗?便转过脸去,不再理会。阴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会用吗?...我教你吧,记着!暗影球应该要会,将来遇到敌人时候,自保要用。”我心想不就是一个暗影球吗,而且我还有巫妖大人罩着又不用去战斗,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回答道:“谁要你教,不就把死气凝聚发出去吗,谁不会啊。”阴影眼里露出高兴的神色,把手放在桌上敲了敲,点头说:“对啊对啊,暗影球有四种凝聚方法,你知道么。”我愈发不耐烦了,举着中指走远。阴影刚摆出起手式,像现场施法,见我走远了,便又叹了口气,露出了颓废的样子。
有几回,腐尸甲虫听了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阴影。它便给他们一虫一小块肉,甲虫吃完肉,仍然不散,眼睛盯着腐肉。阴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腐肉罩住,弯下腰下午说到:“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了看肉,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很多吗?不多了。”腐尸甲虫也都在一片吱吱喳喳声中走散了。
阴影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了它,别人日子也这样过。
有一天,大概是日食的前两天,老板正在统计赊账名单,取下骨板,突然说:“阴影很久都没来了,还欠十九金币呢。”一个喝血的憎恶说道:“它怎么回来?...它灵体都被打散了。”老板说:“哦!”“它总仍就是偷,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然偷到了死亡骑士家里了。他的大宝剑,偷的了吗?”“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是把灵魂抽出来,后来叫女妖俘虏了人族的牧师一直用净化术净化了大半天,最后把灵魂打散了一大半。”“后来呢?”“灵魂被打散一大半了。”“打散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老板也不再问,仍旧统计赊账名单。
日食过后,气温也一天比一天猛了,看着将近夏天,我整天呆在店里,也得披上冰甲了。一天的下午,没有一个士兵,我正闭着眼冥想,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来一碗鲜血。”这声音很低,却很耳熟,一看又没有人,站起来往外一看,那阴影便在柜台下对着门口趴着,它身上的死气淡而薄,已经不成气候,披着一块破黑袍,只剩上半身一条手臂,底下垫着一张人皮,用兽筋在肩上挂着,看到我,又说道:“来一碗鲜血。”老板也伸出头去,一面说:“阴影么,你还欠十九个金币呢。”阴影很颓废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吧。这一回是现钱,血要新鲜。”老板仍然和平常一样,笑着对它说:“阴影,你又偷东西了。”但这会它却不十分分辩,只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不是偷,怎么会被打散灵体?”阴影低声说道:“魔法反噬,反,反...”它的眼色像是在恳求老板,不要再提。它从身上掏出四个金币,放在我的手里,见它满手是泥,原来它是用这手爬来的。不一会,它喝完血,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趴着用手慢慢的爬走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见到阴影,到了明年,老板取下骨板说:“阴影还欠十九金币呢!”到了第二年的年初,又说:“阴影还欠十九金币呢!”到了年底可是没有说,再到第三年也没有说,年底也没有看见它。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阴影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