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见忠情〉
写在前面：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才起意罢了。
正文：
〈一见忠情〉
在华绒绒的视角里，他与十辰于的初遇，并非那家名为不朽的酒吧，而是大学的校园。
H大，国内最高艺术学校，无数艺术生趋之若鹜的巅峰院校。
十辰于在学生时代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组的乐队几乎斩获了所有全国大学生歌唱比赛的金奖。再加上他那张过分美丽的脸蛋和冷漠到生人勿近的性格，让无数男女把他当成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
其中就包括华绒绒。
华绒绒是文学系的学生，他年纪小，高中时期跳了一级，正式上大学时还不到18岁。他以698分的成绩考H大，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开学典礼的学生代表。
也就是这时，他在开学典礼的后台准备演讲时，瞥见了正在调试电钢琴的十辰于。
当时他只觉得这人生得好看，眉目极深，颌骨线条凌厉干脆，明明是一副冰雕雪凿的冷冽骨相，偏偏五官秾艳，尤其是眼眶天然晕开的枫一抹枫色，好像擦了暗红的眼线，莫名惑人。
华绒绒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忘记了收回视线，耳边台前校长演讲的声音都仿佛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男人俊美的面庞，和偶尔的两声，哒哒的琴音。
男人在那些华绒绒根本听不出差别的音色中，不断地调试着，以自己想要的效果。他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投来的目光，任由华绒绒打量着。
直到，主席台上，喊出了华绒绒的名字。
“下面有请以698分的优异成绩考入我校文学系的学生代表，华绒绒同学上台演讲。”
华绒绒此时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匆忙收回视线，深深地呼吸一口，强迫自己忘记刚才的悸动。
台下掌声一片，他怀着略带忐忑的心情走上演讲台：“大家好，我叫华绒绒。”
但此时，正慷慨激昂地憧憬着未来生活，怀揣着一腔热忱，与台下万名新生共勉的华绒绒并不知道，在他从幕后走到台前的时候，那个专心摆弄电钢琴的人，忽然抬起头，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才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调试好的琴放在一边，男人看着墙壁，耳边是少年纯澈美好的嗓音，似是因为紧张激动，所以有些微的颤抖。
“奥斯特洛夫斯基曾说，人的一生可以点燃，也可以腐朽，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
“所以，我们燃烧起来，拼尽全力地去生活、去学习！让每一分光，每一分热，都灿烂到极致！”
“谢谢大家，我的讲话完毕。”
华绒绒走下主席台，刚才演讲时的激动还久久无法平静，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小小的骄傲和庆幸。
没有失误，效果满分！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新认识的室友须须开心的拉住他，眼睛笑成小月牙儿，“你刚才演讲的时候好多女生都在偷拍你诶，说你是最美学霸，身为你的室友，我超骄傲的！”
华绒绒看着眼前清丽的漂亮小孩，有点无语，“你还比我高两分，要不是你懒，最美学霸应该是你吧？”
须须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是文科生还能考698，你比较厉害嘛。”
没错，须须是理科生，主修计算机，还打算搞一个美术双学位玩玩。
只能说，天才都奇奇怪怪的。
开学典礼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台上不知道什么领导，顶着一头地中海，唾沫横飞了半个多小时。
须须在旁边打了个哈欠，声音带了一丝鼻音，有点抱怨地小声嘟囔，“什么演讲四十分钟还没讲完啊，耽误我吃羊腿。”
华绒绒的心思也没在演讲上，只随口接着话：“应该快了吧。”
也不知道刚才看到的那位学长什么时候上台。他的眼睛往主席台的入口瞟了好几眼。
地中海的校领导终于擦着汗走下主席台，主持人上台继续cue流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华绒绒总觉得这位学姐的声音过于激动，差点没hold住自己的女高音。
“下面有请学生代表，十辰于为大家献唱《假行僧》!”
十辰于？
刚刚后台的那个人，叫十辰于？华绒绒眨眨眼睛，好像有点能明白为什么刚才的人，全身上下都散发出那种凛冽气息了。
十辰于，就是十家那个十年前就再未露过面的大少爷。
都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他就是再不关心上流社会的那点烂事，对十家也有所耳闻。
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十辰于的母亲是有名的音乐家，金色大厅的常驻嘉宾，多少名门贵族趋之若鹜的女神，偏偏看上了一个富商，也就是十辰于的父亲。
十家是有钱人，但绝对算不上豪门，十辰于的父亲典型的商人头脑，结婚只为了利益，或许有感情，但绝对不多。而十辰于的母亲家里是艺术世家，从政的都比从商的多，她对爱情是有憧憬和向往的。
观念的巨大冲突注定了这段婚姻不会长久。变故就发生在十辰于出生之后。
十辰于从小就展现出了卓越的艺术基因，母亲很高兴，秉承着只要儿子喜欢就好的原则，经常亲自教导，但这引起了十辰于父亲的不满，觉得母亲看不起他白手起家，嫌他资本不够。十辰于的母亲越来越疲于丈夫的不可理喻，最终在十辰于十岁的时候，提出了离婚，
十辰于被法院判给了父亲，没过两年，父亲续弦，与新妻子生了一个弟弟，从此十辰于便消失了在大众视野，成为不被提及的存在，而十家也因为与十辰于母亲家族关系的破裂，淡出了富豪圈子。
这些就是华绒绒知道的一切，还是已经传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版本。
其中细节谁也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在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故事里，唯一的受害者，是十辰于。
思绪还在飘着，他忽然听到了周围人抽气的声音。
“咱们H大不愧是有美人天国之称的大学啊，这位学长也太帅了叭！！！”须须激动地摇着华绒绒的手臂。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把冷厉和妖孽如此和谐统一地糅合在一起，但眼前之人做到了。
花绒绒抬头，看着已经坐在钢琴前的人，那人修长骨感的手指按下琴键，麻木而单调地重复着小节，周而复始。
他仿佛从这段前奏中看到了，疲倦却无法停歇的旅人，踏上了一段没有尽头的路程。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他是文学界的天才，甚至艺术的表达可以从任何感官化为实质的道理，也比一般人的感知力强上许多。
所以他感觉到了……
孤独。
令人惊艳地吟唱，很难想象这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好像另一种美丽生灵的语言，坐在海面的礁石，一声一声，唱着古老的挽歌。缥缈的，哀婉的，如泣如诉的，似风暴之前，安静流淌的海水。
这就是……孤独吧？
“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
台上之人的神情那边冷漠，叹息一般的尾音，和他状似癫狂的笑，瞬间攫住华绒绒的心脏。
他笑着，笑这个世界，多荒唐啊。他对命运诘问，对苦难的不屑。
他是这悲剧的参与者，也是抽身离开，冷眼看着闹剧的旁观者。
“我有这双脚，我有这双腿，我有这千山和万水。我要这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
“要爱上我你就别怕后悔，总有一天我要远走高飞。我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也不愿有人跟随。”
华绒绒的指尖开始有些微的颤抖，巨大的情绪犹如实质将他裹挟其中，他想呼吸，却觉得悲伤，他想说话，却觉得哽咽，心脏处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让他无所适从，茫然无措。
他听过很多的歌，读过很多的诗，赏过很多的画。
但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品，能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冲击。
电钢琴的独奏回荡着，台下的人屏气凝神，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他望着台上，看着那人，隐匿在黑暗中的那一半面庞，明明在那样嘲弄地笑着，却让华绒绒觉得，他哭了。
没有实体的眼泪，比沙漠的细沙更加灼烫。
“要爱上我你就别怕后悔，因为一天我要远走高飞。我不想留在一个地方，也不愿有人跟随。”
“我只想看到你长得美，但不想知道你在受罪。我想要得到天上的水，但不是你的泪。”
越来越急促地重复着前奏的旋律，似是莫比乌斯环一般沉入情绪的轮回，一次一次，不断地撩拨着歌者仅存的理智。
台上的人，宣泄一般弹奏着，他嘶吼着，挣脱着，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开来。
释放，崩溃，疯狂，破碎。
华绒绒好像再找不到什么词能形容这场盛大而荒诞的狂欢。
明明嘶吼震耳欲聋，他却感觉到一种近乎死寂的空虚。
琴声逐渐平缓，所有的爆发在刹那间消弭。
没有狂风暴雨后的阳光，也没有色彩斑斓的彩虹。
有的，只是一声轻轻的嘲笑，只有歇斯底里地发泄过后的麻木和平静。
你看这个世界啊，也不过如此。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为何，华绒绒在台下看着台上已经演唱完毕的十辰于，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之前看过的一句话。
凡无意志薄弱之缺陷者，既不降伏于天使，亦不屈服于死神。——爱伦·坡
“绒绒，别哭啦。”一张纸递到了华绒绒的面前，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那张纸，小声道谢：“谢谢。”
须须灿烂一笑：“嘿嘿，不客气，我们出去吃烤羊腿吧！刚才有个学长给我发的地址，说他家烤羊腿超级好吃，还有免费的沙冰热冰激凌。”
华绒绒看着眼角也带着小泪珠，但是一脸希冀看着自己的须须，忽然破涕为笑。
“走吧，去玩没位置啦。”
“好耶！”
在须须快乐的欢呼声中，华绒绒又回头望了一眼。
只是，那人早已不在原地。
等回到宿舍时，华绒绒累得瘫软在床上，他盯着棚顶发呆，忽然起身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Rong v：
今天遇到了一个人，突然有了灵感，先发一下。
曾经，
死亡的洪流环绕着我
恶鬼的深渊凝视着我
命运的车轮碾碎着我
你却为我的死亡献上悼亡的歌
用炽热令深渊干涸
你说命运啊，
无法降服意志坚守者的骨骼。
——《独行者》
——————————
最后，不要脸地球球三连和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