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隙杂谈
看来我需要让我的思路从头开始了,我亲爱的朋友们。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写些东西了,不是因为我没有想法——想法是时刻都有的,只是苦于当时没有适合的场景与时间让我记录下这些想法。
在开始写之前,我其实想了很多关于这篇文章的事。这篇文章主要的内容就是我的很多想法,但我得说,真正把她们写出来并拿出来让大家评判是一件很稀有的事,尤其是对于一个喜爱写作的人来说。这些文字都没有像小说一样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也没有像散文一样集中的抒发情感或是阐明道理,她们甚至无头无尾,令我不知从何讲起,又到哪里结束,只得将她们突兀地放在这里,供大家观赏和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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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通常都是经历过困厄的人才能成为诗人,因为仕途一片平坦的人通常对写诗等风花雪月没有太多的思考,自然也无法作出好诗。我很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但我最近才突然发现对我来说也是这个道理。我现在有些轻微的感冒,刚刚抱病离校返家。我在回家的路上形成了一些想法,而现在正在被我呈现在纸上。一般这时候的人都没什么精神,大多会选择一到家先倒头就睡,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待到醒来以后,再去处理其他事物——比如写作——毕竟是生病了嘛。我虽然也和大众一样没什么精神,但我还是选择不去睡觉,赶快把这些想法写在纸上。就像古人一样,我在状态差时想法最多。若是换做以前的,没有认识到古人和我写作的这个共同点的我,我或许现在已经进入梦乡了。所以我应当感谢,感谢这病还没有重到使我拿不起笔,又同时给了我这些想法。
谈到梦境,我便有许多想说的。我在极为疲惫时,总是一闭眼就能看到炼狱中的情景。有时是猛然发现自己脚下堆积着成山的白骨,每当我移动时就总是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而那里面的我却对此不以为意,波澜不惊地向前走,有时拿起脚下的头骨观察一番,也不会感到害怕。若是换做平时的我,光是看着人的头骨内心就已有三分悚惧了,跟别说还能若无其事地拿起来观察。
所以我有时感到十分疑惑,怀疑出现在梦境中的人,使我的视角依托于他身上存在的人,究竟是不是我自己?在这种梦境中,我的视角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锁死了,无法从他体内摆脱出来,审视自己。其实最引起我怀疑的理由,依然是那实在是不像我——我无法若无其实地拿起头骨。这时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会不会是以后的我?我曾听说人体中的大部分细胞每过32天就会完全更新一次,到那时也可以说自己就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了。如果真的如此,那么梦境中出现的我确实就有可能是我——尽管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的我。想到这里,我感觉到了一些振奋。“原来我也可以变得这样坚强勇敢,”我这样想着,“进一步想,我几乎可以变成我想变成的任何样子,依照着这个理论。”
大家可能也发现了一些问题。若是像我这样理解那个理论,那么人的同一性就出现了一些问题。也就是说:我如何才能认为一年后、一个月后、一天后、一小时后、一分钟后,甚至是一秒后的那个人仍然是我自己呢?为什么那个“我”不能是“旧我”消亡后瞬间产生的一个“新我”将其代替掉了呢?
这个疑问也不免让我想起我曾与朋友讨论过的一个问题:加入在不远的将来,人类发明出了使物体在一处消失,之后便在另一处重新出现的传送运输技术;这项技术若是只用于运送无生命的物品还好,若是把它用于运送有生命的动植物,甚至是人的话,我们该如何回答这其中的同一性的问题?
若是在日常的闲言絮语中提到这个问题,多半会被人当成只是用来取乐的玩笑话,但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很喜欢给这种问题一个答案的,并希望这个答案是尽量正经且逻辑严密的。
我当时给出的回答是:因为这其中有一些人体内的物质是在前后保持不变的,我猜可能是大脑中某些负责记忆或是自我认同的细胞或物质,这些东西维持了我们的自我认同,并存储了可以被当做自我同一性证据的,独一无二的经历和回忆。当我们怀疑自己不再是自己时,我们的大脑便会调取这些记忆证据,重新说服自己,重整旗鼓,准备应对下一个生存挑战(这里的“生存挑战”一词取自远古时期人类所面对的生存挑战,但表意并不限于远古时期人类,也代表了现代人在生活中所面对的那些挑战)。这是人类从远古时期便进化出的能力。(而其他生物由于并不知其是否有“自我”的概念,故无法研究)
但人类的科技和思想发展的速度已经远超人类身体进化,和重新适应这个已经被人改造过的世界环境的速度。“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说的这句话是不错的。我们人类早已不局限于进化带给我们的原始本能,众多在基因组中“只字未提”的概念与模因被人们发明出来,哲学也很早便从自然科学中分离出来。这些有力的武器能使人们对抗生存与繁衍这一早已写在所有生物基因中的母题,更多地去研究更加艰深玄妙,对生存基本无益的问题。众多伟大的事业也是因为有了这个前提才出现的。
但可惜的是,这些事业因其之所以开始的原因和底层逻辑太过于复杂,就目前来看终究成为了极少数人的狂欢。若是尝试积极地扩大参与的人数,这场狂欢就不免因混入思想的不成熟的人而走向庸俗低级。
聊到这里,就不免有些讨论加缪的荒诞哲学的意味。以我粗浅的认识,荒诞哲学中最有名的可能就是那句:“唯一严肃的哲学命题,就是自杀。”许多事情也像是推动西西弗斯巨石一样,向前发展了一段时间,正当人们都以为以后也会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时,巨石滚落了。在这之中,一种明智的想法是承认了巨石的滚落,为我们曾推上巨石而感到欢欣鼓舞,在振奋的情绪结束后,回到原始本能起主导的状态。另一种明智的想法是,竭力掩饰巨石滚落的事实,人们也会保持着自己的强健体魄,随时受到崇高使命感的感染,待人接物也会保持大度且友善,并随时准备着为推动巨石献上自己的一切。
在向上推动巨石的过程中,人们会被极大地团结起来。这种团结作为目的的意义,甚至远超了其作为推上巨石的手段的意义。人类社会也是依赖于这种人们发自内心的团结,才能继续向前发展。这种团结也的的确确创造了许多人类史上的奇迹。这也是为什么,在巨石滚落之后的时间里生活着的人们,总是无法理解他们的前辈为何能够取得那么大的成就,而自己却一事无成。正是因为看到了这种团结对于人类文明发展的推动作用,所以说掩饰巨石将会滚落,亦或是已经滚落的事实这个行为是明智的。
但承认巨石的滚落同样也是明智的。尽管这意味着放弃团结人们,使社会陷于停滞——它的意义在于认识到了推动巨石本身的荒诞,认识到了曾经为了推动巨石献出一切的人们的荒诞。我想这也就是解构主义诞生的原因吧。
需要澄清的是,我并未系统性地了解加缪的观点,所以本文并不旨在讨论加缪的荒诞哲学。
需要指出的是,上一段我写的内容很好地阐述了荒诞。
更需要指出的是,试图讨论荒谬的本文,本身就是一种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