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
灵感来源:
歌曲《远途休憩中的邂逅》——泠鸢yousa

远方传来海鸥的叫声。
我透过舷窗,望向海与天空的交际线。夕阳的一半倒映在海面上,本来红得有些刺眼的日光,在波浪的过滤下竟柔和了许多。
船舱里容纳着各式各样的乘客,有的孤身一人微微低头,帽子的帽檐大得遮住了眼睛,衣领也树得高耸,仿佛要把自己装进衣服里;有的则三四成群,举着装满各色液体的玻璃杯,高谈阔论着自己的见闻;有的则和我一样,简简单单地坐着,静静眺望着一望无垠的海洋。
对岸的轮廓还未明朗,但我知道,旅途要走向终点了。
彼岸的土地,我神往已久——据说,那里有更悦耳的音乐,更清澈的天空,还有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们。
船在海洋上平静地前行,时间因为期待而流动得缓慢。
“草垛间温暖火焰轻轻闪。”
声线独特的女歌声扮着吉他的和弦声传入我的耳中。我转过头,桌子的对面不知不觉坐上了一位留着齐刘海的女生。她身着红白相间的连衣裙,头发左边系着一个小鸟形状的发带,微微地低着头摆弄着吉他,弹唱着我从未听过的歌谣。

少女的声音独特而澄澈。我没有打断她的演唱,不自觉地沉醉于其优雅的意境中。
“所有被光照亮的脸围成圆圈,
我们讲各自的故事当消遣,
拨弄噼啪响的火星笑谈。”
少女的手忽然停住了。她抬起头,眼光投向正欣赏着演奏的我。忽然的中断和少女突然投来的眼神让我有些惊慌失措。
“你也是要去对岸的吗?”几秒有些尴尬的缄默之后,少女先开了口。
“嗯。你也是?”
“那是我下一个旅途的目的地。”少女放下了手中的吉他,顺手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
“你是不是也神往着对岸的传说?”碰到了可以聊天的话题,直觉使我赶紧抓住这根稻草,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更悦耳的歌声,更蔚蓝的天空,与众不同的人……”
“我只是,路过这里,刚好想去而已。”少女没有如我所料,露出和我一样兴奋的神情,反而只是波澜不惊,又啜了一口茶,然后把视线投向窗外,我刚刚眺望过的地方,“海的对岸,真的有那么值得期待吗?”
“我很想去那里,过我从未经历的生活。”
“对如今的生活感到不满意吗?”
“倒也不是不满意……”我挠了挠头,回想着自己有些枯燥的过往,“只是想看看,更多的风景。”
“要上这趟航班也挺不容易的,船票并不是谁都能拿到。而且据说今夜会风雨交加,谁都保不准今晚能不能到达对岸。”
“虽然是这样……但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心。周遭的一切,我不愿意辜负……”
一只纤细的手把一杯盛满清香茶水的杯盏推到我的面前,我抬头,看见对面的女孩,露出微微的笑容,说道:
“陌生人,能否与我分享你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平庸的土地上,过着平庸的生活,虽然故乡泥土的味道令人安心,但普通的天空,普通的歌谣,还有父母日日夜夜诉说的童话,并不能满足我。”
“我决心远行,决心去更远的地方,见更多不同的东西,去仰望更浩瀚的星海,喝更清冽的河水,拥抱全新的朋友。父母早以扎根于故土,只能目送着我离开,而我的兄弟姐妹们,也没有能力陪我整段旅途。
“但他们无一例外地相信,我能到达那个传说中的海的彼岸,他们想听我为他们讲述那边更湛蓝的天空、更悦耳的歌谣和更美丽的童话。”
“我辗转许久,终于上了这条船,现在只需要挺过夕阳的最后一次落山后的夜晚,我就能到达那魂牵梦萦的彼岸。”
……
我讲着讲着,逐渐入了神,而对面的少女,则双手托着腮撑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地倾听着我的讲述。窗外的夕阳放射的光亮越来越弱,天色已经逐渐被黑暗覆盖。
“是一个在努力着到达对岸的人呀,嘿嘿。”少女单手捂嘴轻轻一笑,“加油哦~”
“那当然。”听到陌生人真诚的鼓励,我的信心也增长了些许。同时,我对这位素昧平生的少女,也来了兴趣,于是便问道:“那你是为何要上这艘船的呢?如果只是即兴的话,何必大费周章购买这难以到手的船票呢?”
“就只不过是路过,忽然想去而已——直觉告诉我,在这段旅途中,我会遇见新的故事。我是一个喜欢邂逅的人。”少女拿起了吉他,伸出手对我邀请道,“陌生人,你的故事我很喜欢。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来吧,我有一个礼物想送你。”
我有些迷惑地跟着少女,走出船舱,踏上有些阴冷的夹板。太阳最后的余晖,也终于消失在天边,黑夜正式接管了这片天空。
霎时,冷风忽然呼啸了起来,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珠,在狂风的拉扯下被拉长成一颗颗子弹,噼里啪啦地撞到甲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远方时而会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
狂风骤雨来了。
一股无名的恐惧在我内心无限蔓延,迷茫和害怕侵蚀了我刚刚对未来的希冀和渴望。我有些想要退缩了。
可我身边的少女,却没有因这疯狂的天气而有丝毫动摇。她岿然不动,在这恶劣的环境中稳稳地架着吉他,弹唱着她刚刚没有弹唱完的歌曲:
“你的故事我都记得,我都记得,
就像被写在脑海的书页中,
我都记得,我能读懂,
即便还有一些困惑。
哪怕明天各自远走,
编织的花环也埋进泥土中,
可我们背包仍凝望着。”

干净的嗓音穿透了雨夜,也安抚了我焦躁不安的内心。
雨点拍打的声音、狂风肆虐的声音、电闪雷鸣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变得越来越模糊,只有那悠悠的弦音和天籁的歌声,依然清晰地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我竟然在这狂风暴雨中,体会到了恬淡和惬意。
我张开双臂,闭上了眼,拥抱这轰轰烈烈的倾盆大雨。雨点淋湿了我的衣服,寒风想要夺走我的体温,但我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寒冷与畏怯。
歌声越来越淡,肆虐着的风雨,似乎也消停了。
我睁开眼,虽然依然是夜晚,但是城市的光亮,从远处直射到船上的我的眼瞳中。
那是来自对岸的光。我终于熬过了最后一场狂风骤雨,这意味着我快要平安到达自己期盼已久的对岸了!
得好好感谢那位陌生的女孩。
可我东张西望,发现甲板上,早就没有了女孩的身影。我又回到船舱里原来的位置,那里只留下了喝了一半的茶。
我又在船舱里环顾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感谢,她就消失了。
但她的歌声,却从此刻在了我的记忆中。
“你的故事我都记得,我都记得,
就像被写在脑海的书页中,
我都记得,我能读懂,
即便还有一些困惑。
哪怕明天各自远走,
编织的花环也埋进泥土中,
可我们背包仍凝望着。”
也许,未来的哪一天,她会对着某个人讲述着,这个普通的我的故事,努力想要到达对岸的故事,然后轻轻地拨动吉他的弦,再次用音乐为陌生人洗涤心灵,最后悄悄地消失。
我想,她一定是一个故事的收集者,也是一个把治愈和温暖,带给世间的仙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