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一）

我看过一次烟火。 她说那是她专门为我准备的，在无数次的思考与犹豫后选定的配色。蓝色与红色交相辉映着，穿插着细微的星星点点的黄色。她说蓝色是我最爱的颜色。红色和黄色是因为正值新年，图个喜庆。 我不善社交，即使面对最好的朋友也是一样。我很少回答她的话。她也从不要求我回答。我相信她是能看透我内心的人，因此我只是盯着天上的花火。挽着她的胳膊。 “很美吧？” 我只是点了点头。 灯红酒绿的街道和她均匀的呼吸。入侵了记忆深处的花火和说不出口的挽留。黎明的低体温与跳动的心脏。 似乎都被留在了片尾。 休假结束的时候我去机场送她。如同循环播放的卡带，她总在离别时对我说同一句话。 “等我学业结束，我回国找你。” 我从未排斥过她似是深情告白般的诺言。因为她说出口的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我又独自在没人的地方放过几次烟火。更绚烂，更华美。却也比不上那天的万分之一了。 思念综合症发作的太过突然。泪眼朦胧下的黄昏是调色盘上没混合均匀的颜色。混乱又明亮。 她钟爱黄昏。 但她却入了夜。 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医生的话我却没有听进去半点儿。只知道她多半没救了。我看到医生眼中的怜悯和惋惜，这对我来说也是种安慰。 “等你醒来我们再去看一次烟火吧？等你醒来我们再去看一次烟火吧。” 逐渐消失的呼吸和趋于冰冷的体温。在病房守候着等待噩兆降临的每日每夜。 等你醒来我们再去看一次烟火吧。 做着已经无用的祈祷。心跳趋于零发出的警报声过于刺耳。急匆匆进入病房的医生和窗外烟火炸开的巨响。 我在这样的喧闹中无声的哭着。 别离是电影中惯用的套路，却是现实中最令人绝望的风景。如同被乌云遮住的太阳，饥肠辘辘的夜晚，转瞬即逝的花火。 上帝安排了一幕幕的别离，只为上演感人的戏剧。 可我还没有告诉她，那天的烟火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我举办了一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葬礼。我燃起只属于她的烟火。化为星座献给不知何处的她。 在你心中，这会是最美的风景吗？ 我不可能得到你的回答。 我依然喜爱着绚丽夺目的花火，将其闪耀映入眼底。 但也见不到似那天灿烂的花火了。 上帝啊，求求你救救我。 救救我未说出口的思念，救救易碎的生命，和稍纵即逝的花火。 救救那再也见不到的风景，和无法微笑的她。 真美啊，对吧？在意识海中与她的对话堆满了大脑，又是凭借着对未来的希望乐观的活着。但每每举起相机又看不上那些风景了。 这往后我看过太多太多的风景。我曾在参天的大树下驻足，閤眼感受穿过碎发的风；我曾接住过飘落的樱花，仔细嗅闻过那并不明显的香气；我曾仰望天空，看着白云一片片从头顶飞过。 但我再也没去看过一次烟火。 新年的钟声响起，窗外烟火声太过响亮。我默默拉起了窗帘。再没看过那五彩斑斓的花火，再没碰过那段记忆。 混乱的大脑和颤抖的身体。闪闪发光的街牌和昏暗的公交车站，拖着颓废的身子蜷缩在黑暗的一角。发誓不再触碰热闹的街市也不再突破自己。 太阳什么时候升起，海水什么时候涨潮，暴雨什么时候停下。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么朋友，也未曾想过摆脱那样的状态。直到我遇到她，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瞳眸，闪着的微光，只一下便照进眼里，刺进心里。 她在深渊里拉住我的手，离开时也叮嘱我不要回去。我一遍又一遍在梦里拥抱她。哭着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抬手拨开我乱七八糟的刘海，抹了一把我的眼泪。她让我别哭，再去放一次烟火。 我为了她又放了一次烟火。那道闪光刺进眼里，眼睛刺痛的落了泪。但又终于不再焦虑起来。叹口气笑笑摇头又紧盯着天上的花火。 就像曾经一样。 自那天之后，我又在梦里见到她。她弯眸笑着。我听见她对我说，她对我说。 “无论如何，别放弃。” “听我说，我永远在。” 大概吧，她是阴雨转晴时撒下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