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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里同学摆烂去补习班,于是我在家卷起了小说(肆)

2023-08-08 06:59 作者:灵剑万邪  | 我要投稿

烟火·落花

阅前须知: 文中人物对话时,有时会讲述曾经的故事;有时会讲述回忆。若直接以说话的方式叙述,或许会使对话过于冗长,抑或是会因视角的主观性而对整个事件了解不足、细节缺失。 因此出现上述情况时,往往以上帝视角而非文中的讲述者视角进行叙述。人物确实讲述了这段故事或进行了这段回忆,但原本的说辞会与文中写出的内容有较大出入。 其标志在于:无双引号的一定是客观情况,双引号中的内容可能是人物刻意隐瞒,也可能原话被作者篡改过。 例如一个人物如果在无双引号的地方从未以全名代称过,他的名字就是假的或者半真半假。 这并非什么悬疑,只是为了叙事方便为之。 ——————(这里是分割线)————— (书接上回) “爹原先住着的村落唤作丘畦乡,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隶属于砺县——中原一座大县,以产铁闻名遐迩。” “那时,距离前朝灭亡,还有十四年……” 某天,青年去县城,大概是购置一些油盐酱醋。刚进城中,耳边便传来了阵阵打铁与叫卖声。 在寻铺子的路上,一张黄纸吸引了他的注意: 告 示 家中幼子,年始龀,昧愚性痴,书经未习。兹诚延渊识先生,屈赴敝宅,为其开蒙。薪资供养面议,鄙人定当厚遇。 砺城律家印 腊月初八 十余日前贴出的了,不过既然未被回收,想来还没有合适人选吧。 律家乃是砺城望族,若能谋得这份差事,倒也不错。青年于是改了主意,揭下告示,调转步子前往律府。 到了律府家宅前,青年将自己打着补丁的旧棉袍拾掇一番,望了望那围墙高耸的深院。一瞬间,他幻想起祖上繁盛之时的模样,又自嘲般笑笑,不再多想。 守门人见他气宇轩昂,相貌不凡,又是儒生衣装,晓得他是来聘先生的。恰逢这大过年的,告示都张榜出去十多天了,也没什么人来,就算他衣着破旧,还是照例通报一声,得到允许后便放行了。 青年并未介意守门人轻蔑的目光,大抵已习惯,这上门做先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律家的门槛那般高啊——实际上不过两尺——但不知为何,青年生出一种一生也跨不过的错觉。 一恍神,青年已立于院中。映入眼帘的,只是朱红金光一片,炫目不已。雕梁画栋里,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身穿裘服,肩拥貂绒,两旁婢女替他端着汤婆子。他从口中缓缓吐出一缕青烟,放下手上的烟枪,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似乎还真有何非同寻常之处。 毕竟是自己印告示请来的,也不可怠慢,便踱着步子进了会客室。婢女退至道侧,示意青年跟上去。 会客厅内,炉火噼啪作响。中年男子坐卧在太师椅上,挥手让下人离开。 “鄙人即是律家家主——律钟晤。想必先生是看了城里张贴的告示前来的吧。请上坐。” 青年不失礼节地与律钟晤对视着,揣测对方是何种性格:面容坚毅,五官端正,并无明显的富贵之相,甚至显得古板,像座模刻的石偶,确然与寻常地主老财不同。 他忙作揖道:“不敢,先生称不上。小生陌谋意,卑字缘觉,虽然看着有些经验不足,不过已过而立之年。略通诗书,亦常从授人子弟之事。”说罢,在楠木椅上谨慎坐下。 律家家主一挑眉,言道:“不想陌先生如此富于春秋,已有不少的经验了,实是后生可畏啊。” …… 才谈了不久,过程还算顺利。青年知道事情已稳了一半,以他的见识来说,若雇主有一定文化素养,接下来应该到提问环节了。 果然,那家主开始问问题,不出意料,都是些老掉牙的东西,不外乎四书五经、朱子格言之类。 令他稍有惊喜的是:其中也不全是理学,也夹杂一些百家典籍中的内容,若非他涉猎广泛,还真答不出来。可见这家主,也许整个律家,可能都是常读书的,这倒让他生发不少兴趣。 律钟晤见他对答如流,眉头渐舒,最后兴致上来,要他当场作一篇赋。 青年满口答应,思量了半柱香的工夫,即讨来笔墨,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地写满整张纸。 家主正拨数着佛珠,闭目凝神,听到一声“完成”的大呼,睁开双眼,凑上前去。 只见纸上的墨迹行云流水、矫若惊龙。细细一读,大概是描述从云端鸟瞰人间的景象。其韵调严整,对仗工致,时而引经据典;时而推陈出新;时而没入烟火;时而直上九霄,眼前幻现出这般灯火万家的图景,余韵无穷。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以为是哪位汉时骚客的手笔。 “啧,真是绝了!”家主不禁赞叹,“陌先生不愧为青年才俊,果真拥真才实学!此赋不仅视角奇特,还兼应了春节时阖家团圆的景,妙哉,妙哉!” 青年长出一口气。适才一气呵成的文章虽非他笔力所不能及,但数月不提笔,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写出此种水平,属实是他自己也未料及的。也许是先妣在天之灵护佑吧。 家主满意道:“毋须多言,先生大才,我已知晓。缘鄙人平日事务甚蕃,膝下幼子疏于教管。今犬子亦至当学之年,理应读圣贤书、习先哲语,而苦于无师教之。故恳请陌先生委而赐教,引其开蒙,鄙人将供养三餐,酬金五十两一月。先生意下如何?” 青年恭敬地鞠躬道:“愧不敢当,老爷真是折杀小生了。” “欸!哪里的话。”两人推受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荣幸之至,”青年再躬身道,“老爷如此抬爱,定不负所望,能否先引小生一见律公子?” “不急,”家主一拍手,进来一名仆役,“先带陌先生下去梳洗一番。” “诺。” 仆从带青年出了门,走进一所木屋:“先生请沐浴更衣。” 青年入屋内,一座汤池,池水正暖。解衣入池,顿感身心通透。 他坐在池水中,清洗着身体,心中思衬:看来这律家家主还是十分重视文化的,确实谋得一份好差事。但即使他表面尊敬我,其暗地定然仍将我当作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稍有点文采罢了。 毕竟人家是老爷,有钱有势,如此待我只是为显出他自己的修养不俗。像这样的大财主,从前也见过不少,要是真把自己当贵客,指不定哪天就被逐出门了,还是恭敬些为好。 两刻钟后,仆从将青年引到宅后的花园中,说是老爷突有要事,就让下人带他来见小少爷了。青年不易觉察地笑了,似乎早料到会这样,但他现在换上了新衣,神清气爽,便也不再多问。谢过那仆从,径直向园苑中央的石亭走去。 亭中坐着一名男童,穿的厚厚的,正捧着一本小书摇头晃脑,约莫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十分秀气。他身旁立着一个老婆,向暖炉中添了些火炭。 青年走近,听到小男孩读的内容,大概是《千字文》一类的启蒙读物,还读得有些磕磕绊绊。这不免令他失望,看来地主家真都是傻儿子。 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并非长辈强迫,而是自愿在此读书。这又令青年宽慰不少:好在这位少爷的教导用不上他威逼利诱了。 老婆子注意到青年,伏身向男孩耳语了句。男孩抬头,见青年走来,鞠了一躬:“律启理见过先生。” 青年见他毫无盛气凌人之意,满是赞许,忙扶起男孩,笑道:“你我皆不是什么腐儒,何必讲这些迂折的礼数。直截了当点,我既是老爷花钱雇来教你的,拿人钱财,就一定会尽我所能地教授,而如果启理小少爷愿意配合的话,我可以保证,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不会太无聊的。” “我名陌谋意,微字缘觉,还望合作顺利。”说着,青年朝启理伸出了右手。 律启理日前听闻他爹要给他寻个先生时,慌得不行。他知道自己脑子笨,于是开始临时抱佛脚,以免在初见时被先生刁难下不了台。 也不知从他哪听来,“先生”是类极恐怖的人物。印象中的先生应是那种老宿儒,长着一张国字脸,行为一板一眼,说话晦涩难懂——可现在这位看来和蔼可亲、相貌俊朗,还说着要寓教于乐的青年是怎么回事,这真的是我先生吗?走错门了吧喂? 犹豫了一小会,律启理还是愉快地选择相信他,握住了青年粗糙厚实的手掌:“陌先生好!” 青年也不多废话:“刚才听启理诵读,虽有些困难,但绝大部分都已掌握,不用继续了。”他转向老婆子:“贵府中可有书库?” “有的。” “请引我前去。” 片刻后,青年回到亭中, 手上拿了本书:“律家书库还挺大的,实是生平仅见。” 启理扬了扬脑袋:“基本都是祖上留下的,父亲也常搜集,有不少孤本,可惜他没空看,总是忙这忙那,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听到“有不少孤本”,青年瞬间来了兴致,决定今天的课业教完后进去细看一番。他递出手上的书:“这是《周书》,《尚书》中的篇目。” 启理接过手中的书,看了眼封皮:“《书》不是五经之一吗?据说还是很古的文言。” 为何一开始就选《尚书》,青年自是有一份考量:“我认为以启理少爷的能力,其中文字应该问题不大,如若逢生字不懂,恰好可以讲解一番。再者,它的内容其实并不乏味。” 启理在石桌上摊开书,仰头询问:“《牧誓》讲的是什么?有趣吗?” “启理,”青年正色道,“你可曾听说过帝辛?” 启理挠了挠头:“帝辛?好像有印象。” “后人把他称作——‘纣’。” “这我知道!纣是个很坏很坏的暴君,杀人如麻,还会把忤逆他的人丢进锅里烹。” “对啊,”青年颔首道,“既然他这样残暴无度,苍生百姓不堪其苦,就会有人站出来,而这个人,就是周武王。他所率领的奴隶平民组成的军队与商纣王的大军在牧野这个地方展开一场浩大的战争,后世称之为‘牧野之战’。” “大战开始前,武王整合军队在牧野进行了宣誓,以鼓舞士气,同时也表明自己替天行道的态度,此篇记载的就是这件事。” 启理听着,不禁有了兴趣,低头看向书本,尝试起阅读。 青年微微一笑,举头诵道:“‘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这句话懂吗?” 思考一会,启理点了点头:“是说甲子这天黎明,武王带军队,呃……到商朝都城郊外的牧野,然后开始宣誓。嗯,懂的。” “看来悟性还不错嘛。‘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其中,‘黄钺’是用黄金装饰的大斧,‘白旄’是用牦牛尾装饰的令旗,这两件物器象征着上天所赋予的取代虐纣,帅师讨伐商军的使命。武王所说的‘逖矣’,即是路途遥远的意思……” 启理非懂似懂地点点头,眼前浮生出一片原野:一众军士风尘仆仆,眼神却坚毅非凡,他们面前的高台之上,立着一名威严的男子,手执斧旗,身被甲胄,霸气逼人,有如中天之阳。 “后文的‘御事’、‘司徒’、‘司邓’、‘司空’等,都是商周时的官衔;而‘庸’、‘蜀’、‘羌’、‘髳’等,都是西南地区的邦国,他们一同加入了这场改朝换代的战争。想象一下,武王面对着这支万邦雄师点兵……” 那威武的男子检视着军队,气氛庄严肃穆,他呼唤将帅、领兵,与诸国之名,士气渐涨。 青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语调:“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 男子的身影在启理眼中突然与青年重合,他横执手中的斧钺,向千军万马大呼:“举起你们的金戈!排紧你们的盾牌!立好你们的长矛!我们,要在此地宣誓了!” 突如其来的大吼把老婆子吓了一跳。启理如痴如醉地幻想着,久久不能平静。青年于是趁热打铁,讲述了武王宣誓的具体内容,解析了其中晦涩难懂的字眼。 看着启理求知若渴的眼神,青年乐道:“孺子可教也。” 又叙说《史记》中的记载,补充了牧野之战双方交战时的过程:纣王以临时组建的奴隶军应战,虽人数众多,但根本无心交战,甚至大批倒戈武王一方,为他们进朝歌开道。武王军人数不多,胜在全军一心,为民之所向,这才打倒了帝纣。 “其实我也有些怀疑,关于帝辛的记载,其中酒池肉林、炮烙剖心之事,《尚书》竟无一字提及。且武王伐纣时所罗列的罪名,也并不能看出帝辛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纣乃商朝亡国之君,后世加以毁谤也属正常,只是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假。” 青年语重心长道:“常言,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书》并不完全客观,不过其文学与史学上的造诣仍是不可否认的。它的许多篇目并不枯燥乏味,所以我用它作为你的启蒙典籍。” 启理认真地听着,也不知明白了多少。 …… “呼。”长出一口气,他讨来杯茶,吹着:“时候不早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 启理没有回房,而是坐在原地自己翻看着《周书》,兴趣盎然。 青年默不作声地盯了这孩子一会,又转过头,随意环看园苑里衰败的花草,权作消遣。 忽然,满目的苍黄中,他捕捉到一抹绿意,青翠欲滴。 难道是什么松柏竹杉吗?他疑心道。定睛一看,那翠色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决意一探究竟,又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声音,指引着他前去。 青年轻手轻脚地走过苑中曲折的小径,绕过一棵粗壮的梧桐木,终是觅得了那抹翠色。 “啊!”翠色的主人轻讶一声,也把青年惊到了——准确地说,是惊艳到了: 那是怎样的一名少女呀!着一袭翠绿色的衣裙,没花哨的纹饰,身段纤弱似细柳,面颊柔美而略带红晕,五官更是精致得如同造物主亲自琢雕一样。 她的双目若琥珀般澈明,墨黑的鬓发在脑后挽成云鬟,乌辫垂至腰际。神情略有一丝慌张,却又更显娇美。 青年见过不少女子,自认眼光高于青天。可见到这少女,他不禁看痴了。 少女发觉青年看着自己,双颊瞬间变得酡红,“啊”一声后,便如受惊的小鹿般逃开了。 揉揉眼睛,眼前再无少女的踪迹。青年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晃晃脑袋。一低头,却瞥见一柄乌木梳。拾起,还残有余香。青年回过神,自语道“没想到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女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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