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中篇3—6—意料之外的感冒
“呃……哈。史达林,早……”
克拉拉伸了个懒腰,一起床,她就看见了同样刚起床的史达林。库兹涅佐夫和多米茨睡在桌底,两个人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见没事可做,她喝了口水。
“克拉拉早,今天打算杀多少啊?”
即使是刚起床,史达林还不忘挖苦一下“他”。
“那就四百万吧。”见他挖苦自己,克拉拉自然也就不甘示弱,呛他两句:“多了也没意义。”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明白'了?”
史达林特意把“明白”二字念得很重,见克拉拉要起床穿衣服了,他背过身去:“快点。”
“怎么了?没碍着你吧?”她一边用打趣的语调说,一边快速地穿好衣服——是有格裙的校服,和伊扎诺娃那套纯白色的不太一样。
“不管怎样,你快点。”
克拉拉总感觉头晕晕的,虽然她正在努力地保持自己的清醒,可没什么好转。全身都有些酸痛,四肢也略有些无力——感觉是生病了。
“怎么了?不打算跟我去外面走走?”史达林主动地邀请道。本指望让她陪自己去图书馆,却没想到克拉拉一口回绝:“不…我不去了,再睡一会儿。”
“怎么啦?没精打采的?”
史达林不是傻子,他也得过感冒,他看得出克拉拉的异常神态。他几乎可以确定是感冒,但还是有少部分情况,例如她在骗自己:“你没事吧?”
“唔唔,可能感冒了。”
“呀……”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实有些热:“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子,我去拿体温计。”
熟练地抽开一个抽屉,史达林拿出了社团配发的水银温度计,就好像演练了很多次一样。事实上,他确实演练了很多次——这是库兹涅佐夫教他的,在特殊时期要对克拉拉大献殷勤。而库兹涅佐夫的话则是伊扎诺娃教的,她说:“这能有效地缓解两人关系”。
体温计是拿到了,但还有个问题,谁来塞?
“喂,醒醒!”
“一边去,我正睡着呢…啊嚏!”她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干喷嚏,什么也没打出来:“呃,做什么?”
“体温计是你自己来塞,还是我帮你塞?”
“嗨!两个大男人,怕什么,你来!”
克拉拉并没有忘掉自己的身份,她只是没有塞体温计的经验——要知道,“他”很少感冒的。
“那好,我来了啊……”
克拉拉顺从地拉下拉链,史达林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入克拉拉的腋下,不时会无法避免地碰到她的肌肤。而克拉拉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不会放,怪谁?
令史达林没想到的是,克拉拉的皮肤既白又细腻,就像著名中国诗歌《长恨歌》里写的那样:“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每将温度计伸入几毫米,敏感的克拉拉总是会发出一些奇怪而娇气的声音,弄得他有些下不来台。
“就在这里了,胳膊举起来。”
克拉拉举起了另外一侧的胳膊。
“哎哟……”史达林直接抓起她的左手,将温度计的水银球放好,然后让她夹紧——她夹得太快了,甚至把他的手留在腋下:“喂,先放一放。”
“哦哦…”她连忙放开,然后在史达林的专业指导下慢慢躺好:“不好意思了,让你犯这么大的难。”
史达林总感觉有人盯着他,于是往后看,恰巧看见了略略抬起头的多米茨:“别躲了,我知道你在看。”
“你刚刚对她做了什么?”
“嗯…没做什么啊。”
多米茨显然是不信的:“那你还强迫她开拉链,还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我都看见了。”
“我……听说她感冒了,我给她测个温度。”
“感冒了,所以更好下手了?”这时候的多米茨只听了个八分懂,就猜了个意思。
克拉拉看了多米茨一眼:“对,就是他,这个坏蛋就知道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下手,就知道欺负我这个良家少女,多米茨救我啊!”
“嘿,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算了,谈谈条件吧。”
见诡计得逞,克拉拉差点就发出一阵大笑:“今天晚上什么都别做了,陪我去看流星雨吧——啊嚏!”
“就这样?”“不然呢,难不成我想让你娶我?我可不是这样的人,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静坐了三分钟,史达林掐好了时间,站起身就要给克拉拉拔温度计,克拉拉表示“我自己可以”,就自顾自地拔了出来,甩了两下。一抬头,她看见史达林用看弱智的眼神盯着她:“干嘛啦?”
“你拿出来还甩?甩完不就都没啦?”
“唔诶?那怎么办?”克拉拉一慌,温度计也被她甩了出去,幸亏多米茨眼疾手快,接住了,然后摔出一把银灰色的手枪——走火了,开了一枪,把刚刚翻了个身的库兹涅佐夫吓得连忙爬起。
“诶?你有枪的?”克拉拉也吓了一跳,足足出了一身冷汗:“我还以为只有我有。”
“其实吧,我也有。”史达林从背包中掏出一把袖珍突击步枪:“库兹涅佐夫也有一把手枪。”
“都是有枪人士呢……啊嚏!”
“只能再量一次了…”史达林拿过温度计,带着希望看了一眼,然后失望地甩了甩。
“啊?还要?”克拉拉表情有些挣扎:“我自己来。”
小心翼翼地把温度计塞回腋下,她又开始了等待。
过了四分钟,多米茨的茶水也开了。多米茨先是为她端上杯茶,然后帮她取出温度计。
“还好,三十八度五。”他说。
“这还好?你是不是对医疗有什么误解?”
多米茨可就不服了:“才三十八度,波罗的海舰队士兵日常感冒加发烧,不都治好了?”
“那你倒说说,怎么治?”
听他们聊得这么起劲,克拉拉也不得不插句嘴:“我都病成这样了,救一救啊。”她还顺便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有什么招数,说说看。”
“不要紧,这温度计有毛病,多一度,也就是说,体温是三十七点五,还好。”史达林用体温计测了测他自己的温度——三十七点三,肯定不是真实温度。
“嗯…我的元首,把这粒药吞了。”多米茨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恰好有盒药,数了数,大概还剩下八九十颗,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兵站拿的。他轻拍了一下克拉拉的肩膀,她便转过身来。
“啊……”她张开嘴。
把药丸放进她的嘴里,然后喂她喝下一杯温水,最后再扶她躺下:“这样就差不多了。”
史达林好奇地问道:“什么药?”
“潜艇兵配发的抗生素和消炎药——治感冒的。”
“啧,要是我那会儿也有这个就好了。”他说。
眼见克拉拉差不多睡下了,史达林便带着库兹涅佐夫出了门,他要去找音乐社的人说一声,还要去弄一个病毒检测盒来——据说有这种东西。屋子里只留下了多米茨和克拉拉,多米茨自顾自地读着书,他还没把自己的大作读完,他打算学海军指挥系了。
克拉拉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把白净饱满的双腿从被子里伸出来,吓了多米茨一跳。
“哎哟,着凉了可不行。”
小克拉拉此时也晕乎乎的,没办法和大克拉拉在脑子里聊天,但她还是隐约听到了多米茨的话:“感觉这也是个好人呢。”她想道。
她又翻了翻身,几乎是把被子抱在怀里,短裙已经翻了起来,只是还没露出点位。克拉拉实在是个使人神往的姑娘:丰满的身材,并不尖锐的性格,青涩而稚气未脱的脸蛋,还带着由内向外的霸气,实在是令其他人眼馋。多米茨自然也受到了些许影响,可克拉拉是他的元首,他不能轻举妄动。
“看史达林早上那个急急忙忙的样子,说他对克拉拉没兴趣,我是不会相信的。”多米茨扯住被角,把被子夺了过来,然后找了一床事先准备换洗的大号棉被给她盖上,她不久便老实多了。
守了她一个小时,伊扎诺娃推门进来了。看到屋内还有人,便觉得有些奇怪——最近几天克拉拉都要去练习唱歌,于是选择上午上课。平时这个时间她都已经到教室了,怎么今天还没醒?
“怎么啦?出事啦?”
“克拉拉感冒了,我在这里陪她。”
伊扎诺娃松了口气:她以为是有人图谋不轨,想要对克拉拉做些什么事情,没料到是这样。不过,秋冬季节天气转冷,确实挺容易感冒的。
“要吃药吗?我这里有。”
“呃……有什么药?”
“这个,特效退烧的。”伊扎诺娃给了他一盒绿色包装的药片:“针对从去年夏季开始的病毒型流感,对一般感冒效果也很显著。”
多米茨翻来覆去地端详着这个包装盒,发现包装上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仔细一看,有些眼熟,像是传说中的中文:“这是什么字呢?”
“哦,这是中文,上面写的是金银花感冒冲剂,不过添加了针对流感的成分——你也吃一包,万一克拉拉真是流感的话,你也免得受罪。”
“好的好的。”“不要紧,拿就是了,我是社长。”
多米茨拿了四包,把伊扎诺娃的嘱托记在心里,然后提上热水瓶,出去打水。“今天是我来照顾,哎,可惜咱元首那堆亲卫都不在,不能分忧。”
正想着呢,多米茨便优哉游哉地排起了队。开水的位置只有三个,现在正是早上,打水的人多。他四处环视着,隐隐约约地,他好像看到个熟面孔。
“……保卢斯?”多米茨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能让克拉拉知道,若是让“他”知道了,“他”肯定会把保卢斯一枪打死——不过,说不定呢?
“嘿,老兄。”他走过去,碰了碰保卢斯的肩膀。
“谁…我去!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是他,他认人倒是认得挺快的。
“你怎么来的?”多米茨问。
“睡了一觉,”保卢斯说:“然后就来了,我是在杂物间里醒的,没人看见,然后就溜出来了。”
“走,先装杯开水,我带你去见见故人。”
二人聊了聊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聊了聊他们现在的具体处境。好不容易打到了水,多米茨便拉着保卢斯往回跑。虽然时间还早,但喝药这事可拖不得。
路上遇到了去上课的伊扎诺娃,多米茨就添油加醋地介绍了一番,还让他和她打了个招呼。
“感觉挺不错的啊?”
多米茨苦笑一声:“嗯,是不错,就是挺费钱的。”
保卢斯觉得有些疑惑:“此话怎讲?”
“一套好看的衣服都要近两百马克——这是我们现在四个人一周多的饭钱。”多米茨本来想说克拉拉的衣服价格,但想了想,还是没说,毕竟是别人帮她买的。
“这点小钱都不花,她们恐怕瞧不上你啊、你怎么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多米茨掏出钱袋子,给他看了一眼:“诺,就剩下一百一十了,再多没有了。”
“呃……好吧。”
走进社团活动室,拿了两个雕花玻璃杯,先是垫了垫了薄薄一层凉水,然后将感冒冲剂倒了进去。克拉拉一人一杯,他和保卢斯喝浓缩版。
他示意保卢斯不要说话,然后来到把自己裹起来的克拉拉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吃药了。”
“吃什么药?”克拉拉微微地睁开眼睛,那副神情让多米茨觉得她很疲惫。平时,克拉拉会好好地把自己的长双马尾扎好,还会把衣服的褶皱小心地抚平,平日的作息也很规律,饮食也主要吃素食,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而现在,她散着头发,衣服也被她弄得皱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会觉得她很邋遢。
用温水泡好了药,小心地托举到她面前,一只手将她扶起来,让她靠着墙坐好,最后才喂她喝下去。
“嗯……”克拉拉觉得这药十分甜,比以前的那些前线用药甜多了:“你好像带了个人回来?”
“哦?难道您看不清吗?”
“呃呃,烧糊涂了,让我看看…”
她感觉自己的体温有所上升,最终决定让他过来。
保卢斯没看出来她是谁,也不明白多米茨为何要这样细心地照顾她。多米茨招手让他过去,他也就没什么防备地走了上去:“叫我干嘛?这是谁?”
“他”聚精会神地看了一眼:好家伙,这不是传说中的保卢斯么?“他”瞬间怒火中烧,也不顾这副身体有多酸痛了,站起身来就想打他。不过,“他”现在的身体状态着实不行,多米茨又不能拉架,只能静待时机。
这时,史达林开门进来了。趁他还没认出眼前新来的保卢斯,她要好好地借力打力一回。
“啊呀——!”她大叫一声,忍着腿疼跑了两步,一头栽进史达林怀里——这点面子不顾也罢,“有坏人要欺负我!快帮我打他!”她对史达林说,斜眼瞟了身后的保卢斯几眼。平心而论,“他”装得不错。
虽说总感觉她在骗自己,但确实有个生面孔,多米茨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上吧!他一个箭步冲到保卢斯面前,一拳打在他脸颊上,虽然不是重拳,但史达林的身体素质摆在那里,这一拳几乎把身高一米九五的保卢斯打了个踉跄。意识到这是个不好惹的对手,保卢斯连忙进入防守态势,就在这时,他被史达林成功认了出来:“哟,这不大元帅保卢斯吗?”
他把克拉拉推到一边——如果克拉拉比较矮小,那么这样的举动自然比较讨喜。可克拉拉的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二,史达林只有一米六五,看上去就颇有做作的嫌疑了,虽然真不是做作,克拉拉现在没力气。“怎么,你也来了?哦对了,介绍一下。”
史达林轻轻地牵过克拉拉的手,把她拉到身旁:“你们的大元首,虽然有些难以接受。”
保卢斯惊了一小会儿:“啥?您就是希…唔唔!”
多米茨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库兹涅佐夫则是示意他不要喊叫:“不要直呼真名,会有危险。”
等保卢斯理解了一切,二人便把他放开。
克拉拉勉强地插着腰,叉开腿,不太熟练地摆出了一个小圆规形:“啊嚏!……哼!”
“我的元首,你怎么变这样了?”
克拉拉大笑两声:“你说呢?”
十分爽朗地笑,就像刚在凯旋门阅兵时那样。不过带着些鼻腔堵塞的感觉。
“那这位是?”保卢斯看向史达林。
“哦?我可是特意给你举办过受降仪式呢。”
全是熟人,保卢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搔了搔他短而整齐的头发,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多米茨。
“好啦,您的病还没好呢,走,继续去睡一觉?”多米茨会意,连忙救场,拉着克拉拉就走。
“诶诶?要不,我们出去晒晒太阳?”
“可以,来,保卢斯,你带几张靠背椅出来。”
知道是在为自己分散注意力了,保卢斯肯定顺水推舟地办事去了。史达林没办法,只得让库兹涅佐夫多拿几本书,几个人跑到活动大楼旁边晒太阳。
音乐社社长找过来了,虽然听说了克拉拉的事,但还是想让她背背歌词。克拉拉直接就答应了——为了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实力,她还是得吃点苦。
慢慢地过了一上午,克拉拉觉得好些了,于是去伊扎诺娃的寝室洗了个热水澡,再吃了一次药。下午又去画室听了一节博士课——据说是埃及那边来的。这边的局势太乱了,克拉拉理不清,也就只能用地理位置来大概了解——好像是隆美尔的非洲军?
晚饭后,她闭目静思了一会儿。
“仔细想想,史达林他们的动作怎么都开始亲昵起来了呢?手伸进腋下塞体温计,扶我喝药什么的。总感觉不太对劲。喂,小克拉拉,你说呢?”
“大概是因为你变了很多吧,变成了受大多数人喜欢的样子。”小克拉拉说,她让“他”睁着眼睛,因为不睁着眼睛的话,她无法构建房间的模型。
“我以前就是这样啊,大家都支持我拥护我,还不是和史达林他们打个你死我活的?”
小克拉拉“噗嗤”地笑了出来。她说话好像变得越来越成熟了,但还是带着点孩子气,喜欢在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时刻莫名其妙地大笑。
“你身边的人,像多米茨,保卢斯他们,并不能代表大多数人啊。”小克拉拉说:“你现在可不只是有了一套可爱的外形,还有了一颗可爱的内心。不过,你刻在骨子里的那些想法是改变不了的。总而言之,现在的你是一个真正'可爱'的人,不仅仅是肤浅的外貌。”
大克拉拉可感觉不到这么多。无论是面对保卢斯的那招借力打力,还是亲自赚钱养活四五个人,抑或是让原本不共戴天的人住进自己的心里,“他”现在都觉得是十分正常的,没什么奇怪。可以前不是这样,在过去的日子里,谁反对他他就干掉谁,为了自己的疑心与利益就可以抛弃身边的人——相比起来,“他”早已经不是那个“他”了,成为了另外一副模样。
“肩膀借我靠一会儿,行吗?”小克拉拉突然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怎么啦?”
“你已经二十个小时没和我聊天了,我好害怕…”
尽管只是在脑子里这样做,过去的他也是坚决不会同意的:这种举动简直就像是无理取闹。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同意——总感觉他欠了她一些东西。
“靠着吧,想靠多久就靠多久。”
小克拉拉果然靠了上来,用一只手摩挲着他另外一边的肩膀:“现在的你很可靠呢。”
“……过去也很可靠。”他说。
“才不是!现在的你最可靠啦。”她说。
克拉拉睡着了,十分钟后,史达林回到活动室,才发现躺在墙角的她,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他还是决定把她抬到床铺去——万一又感冒了呢?
“嘿嘿~”小克拉拉突然笑了两声。
“什么?”
“史达林先生抱了我们呢!”她说。
“切,明天再找他。”大克拉拉假装不屑地说。
几乎是守在她身边,睡不着的史达林就在她旁边的窗子那儿蹲了几个小时。月光透过窗照进来,照在熟睡的克拉拉脸上——脸上带着可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