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致《教育杂志》编者—与周谷城的是“中央集权制”还是“封建國家”之争1930.07.2

编者先生： 在《教育杂志》第廿二卷三号上看见周谷城君来函和先生的附言,我不能不说几句话。

我在《新月》二卷十号里引周君的文字,并不曾指出他的姓名,因为我当时注意在就事论事,并不在攻击个人。我自信当时不曾动什么意气。不料先生却说,“这问题很简单,不过是两个名词之争,胡适君似乎犯不着这样的盛气。”我要告诉先生,这个问题并不是很简单的。一班浑人专爱用几个名词来变把戏,来欺骗世人,这不是小事,故我忍不住要指出他们的荒谬。

周君压根儿就不懂得什么是封建制度和封建国家。他把“中央集权制度”认作封建国家,便是根本错误。请问:“由中央划分行政区域,设为种种制度,位置许多地方官吏,地方官吏更一方面负责维持地方次序,另一方面吸收地方一部分经济的利益,以维持中央之存在”,这是不是“中央集权制度”?这种国家叫做“封建国家”,见于何书?出于那一位学者之手笔?我想请先生或周君明白指示,开我茅塞。

“封建的形式”诚然是到秦始皇时才完全毁坏,但“封建的实质”在秦始皇以前早已崩坏了。七国时代的社会早已失掉封建社会的性质了。政权早已归于各个国家,土地已是人民私产,人民除了奴婢之外已是自由人。因为实质早已崩坏了,故汉以后虽有“列爵封土”的形式,结果只是诸侯衣租食税而已,终不能恢复古代的封建社会了。

胡适 十九,七,廿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