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世界观】青春,盖革,托卡列夫(3)
写在前面的话:
本篇为架空世界,所涉及势力,人物均与现实无关

2.逃离(上)
在年轻的安全主管宣布散会的那一刻前,海莲娜从未想过,她的生活,会被如此轻易地改变。
如同灵魂被从躯壳里剥离了出来,她只是木讷地随着人群一同走出了会议室,此后,人们大多有着自己的去处,可她在迈出建筑的大门后,便慢慢止住了脚步,环顾起周遭熙熙攘攘的人流,却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人们淡然地从呆立着的她身边走过,径直奔向了不远处的建筑——勤务塔,燃料储罐,停放车间...随着人流渐稀,自由港又“醒了过来”,就好像那些人说的一样,国家还在,一切都会好,什么都没变,唯留她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阴云笼盖的天空。
老实说,海莲娜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迟疑,犹豫不决的人。
但从海岑崴到阿穆尔,她的人生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况,一夜之间,好像二十年来稳固不变的生活,过往的生涯,在未来闪着光的莫斯科,全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幻影,她无数遍向自己重复着,这种时候只要像所有人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回到岗位上,等待一定会来的救援...
但...
——与那些散去的人群不同,刚刚还在席间安抚众人的官僚们此刻出现在了海莲娜的视野里,不紧不慢地向着远处的停放车间走去,政治委员巴普洛夫看到了在空地上呆立着的她,但出乎她的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质问她为什么没有回到岗位,而是在愣了几秒后,笑了出来。
“我就知道,海莲娜,你是个聪明人,不愿意去陪那群人送死。”
这句话让海莲娜茫然的眼神里又平添了几分疑惑,黑色的眸子在阴天里仍泛着点光,看上去仿若墨岩。
巴普洛夫看着她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你应该也猜到了,那小丫头说的是对的,不会有救援了,莫斯科那群该死的家伙已经把我们忘了”
“那求援...”,海莲娜试探地询问着最后的希望,可她自己的话语都是那么的无力——离自由港最近的城市在上百公里外,靠这里仅有的几辆小车去穿越秋季的茂林,很可能有去无回。
“想活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办的。”,巴普洛夫压下声音,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海莲娜,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知为何,海莲娜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可未等她做出答复,巴普洛夫便已随着其他官僚一同离开,唯留她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她想追,但终究没有迈开那步。
接下来的大半天里,巴普洛夫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她几乎把自己沉浸了进去,以至于同事叫她都需要喊上个三四次,她才会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喂,我说,你不会真的看上谁了吧,海莲娜”,狭小的医务室里,坐在一旁的实习医生用手在她的脑袋前晃了晃,以提醒海莲娜自己在跟她说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那个样子,是在想谁呢?”。
“没有的,不要瞎猜了...”,海莲娜一面回答着,一面把对方的手拿开,可脸上只是有些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在这种地方,你八百年也不会遇到好人的。”
“啊?不会吧,当初来的时候,他们可是跟我说这是个好地方来着...”,实习医生的脸色有些失落,但旋即又升起了某种希望,“喂,刚才我听别人说上头准备放弃这地方了,也就是说,等连队来接我们,就能回欧洲了。”
“你在想什么啊...安全主管的话你难道一个字也没听见吗?”
“不要管那家伙的丧气话啦,可能都是骗我们的吧,毕竟打仗那会他们就没少骗我们...喂,海莲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实习医生转过椅子面对着海莲娜,棕色的眼睛里还闪着某种亮光,“你说,到了欧洲,我们是不是就自由了,可以的话,我还想回伏尔加格勒看一眼呢,毕竟这次实习出来都快一年了,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所以你怎么样,打算去哪呢...”
年轻的实习医生仿佛开了话匣子一般,把这半天积攒的所有话与期待都一股脑的吐了出来,海莲娜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扯着一个不变的笑容,表示自己有认真在听。
“欧洲,欧洲...”
太阳很快便落下去了。
九月刺骨的寒风里,巨大的停放车间矗立在夜色中,十几米高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此时从外向里面看,一眼便能看到那颗被热护套层层包裹的R7火箭,正静静地躺在起竖车上。
但此刻的焦点并非这个大家伙。
平日里最为边缘的一条铁轨上,几个祟祟的黑影正伏在一辆动力轨道车旁鼓捣着什么,而巴普洛夫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轨道车上紧凑地摆着几桶柴油,打包的压缩饼干与水,尽管轨道车设计并非用于长途旅行,但带着这些东西,足够他们沿着大陆桥行驶上百公里。
他有着光辉的履历,用大半辈子打造的完美的政治面孔,当然不会跟那些在这地方坐以待毙的家伙一个下场,只需要再十分钟,他便可以悄无声息地从自由港消失,几天后出现在莫斯科的办公室里,巴普洛夫如此想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千公里外,基辅的别墅与黑亮的伏尔加人跑车在等着他。
当然,这并不是最令他感到愉悦的事情。
细碎的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巴普洛夫抬头看去,他仅仅愣了零点几秒便笑了出来——月光下,来人娇小的身影被包裹在厚厚的大衣里,却仍时不时打着哆嗦,略显滑稽。
是海莲娜。

3.逃离(中)
星星,是野地里唯一闪着光的东西。
出于隐蔽性与节省物资,轨道车上的光源大都被掐灭了,除了一盏用于查探铁轨的大灯,便只有墨般漆黑的夜色,伴着车轮下“咔咔”的响动与呼啸的风声,两旁那若隐若现的白桦林的影子飞速地向后涌动着,与身后的基地一同远去。
海莲娜缩在座位上,尽量使自己不去直面那无边的黑暗。其他人倒是坦然的多,在如此黑暗里,他们仍能谈笑风生。而内容,大抵是关于过去的调侃与局势的闲谈:极权而好战的政府在战争里湮灭了,而新的自由政党上台后,承诺了保全过去高官所拥有的“公有财产”——他们在旧时代所占有的地位与财产,在新时代仍然没有改变。
巴普洛夫聊得明显比别人更起劲——毕竟他有着比别人更光辉的过往,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东欧,数十年的军队干部任职足以使他在新生的联邦里获得一席之位。
但此刻……
巴普洛夫扭过头去,看向身旁的海莲娜,尽管她极力躲闪着他的目光,但这种遮遮掩掩反倒更激起了他的兴趣。在微光下,她的轮廓有些模糊不清,但那双眼睛却仍泛着奇异的光,像某种宝石或是其他的东西,吸引着人去观赏,去摩挲...
“唔...”,喘息声中,手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隔着薄薄的布料,巴普洛夫感受着她那随着呼吸而急促起伏着的身体。海莲娜没有看他,只是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可这并没能阻止对方的手“探索”自己的身体,而结果,就是她身体上的敏感点很快都被“照顾”了一遍...
当轨道车缓缓地刹入“谷仓”的停泊轨道时,已是接近后半夜了。大半个夜晚的行程早已使几位官僚疲惫不堪,在骂骂咧咧的声音中,他们大多走下车去,试图在“谷仓”里搜寻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们很快便证实了塔季扬娜的观察结论:补给连队在撤离“谷仓”时搬空了这里的所有东西,从粮食到武器,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营地,以及一群疲惫的人。尽管如此,那些官僚还是决定找个地方睡下,为接下来穿行数百公里的茂林做准备。于是,不到半个小时,刚刚有些热闹的营地便再次冷清下来。
但巴普洛夫仍坐在车上,打量着瘫软在座位里,眼神已经有些迷离的海莲娜,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相比他见过的其他女孩,她显得更为动人,但...
“唔...已经可以了吧...”,海莲娜的声音明显有些发颤。
不知道为什么,巴普洛夫想起了他在外宾商店看到过的那些精致的黄金首饰,那时他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只知道在橱窗外站着,观摩它表面泛着的流光。他以为那仅仅是用来让大家看的东西,直到有一天那东西消失了,再出现时,它被戴在一具尸体的脖子上。托卡列夫弹从那肮脏的家伙头顶穿过,却丝毫没玷污它的光彩。
艺术品是不能只欣赏的。
如此想着,他解下了皮带。几乎是同一瞬间,海莲娜原本迷离的眼神转为了一种混杂着惊讶,恐惧与恶心的神情——那东西软趴趴地垂在那里,泛着某种腌黄瓜的气味。
“请不要,请不要...”,海莲娜一边尽力驱使着身体后退着,一面重复着一句话。
艺术品应当是被把玩的。
可巴普洛夫只是笑着展示了一下,便蹲下去,开始在物资箱中寻找着什么。耳边,海莲娜的恳求声却渐微了——也许是意识到了这是交易里必要的一部分,也许只是认了命,无论是哪种,他都欣然接受,翻找的过程也变得不紧不慢。
手握筹码的人拥有着把玩艺术品的权力。
终于,一瓶刻印着英文的胶囊出现在了角落里,巴普洛夫终于笑了出来,他握着这个小瓶,准备站起身来向海莲娜展示,可他笑的实在是太开心了,以至于丝毫没有听见那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咚!”,一声闷响自他的后脑传来,未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便瘫软在了地上,眼角的余光中,海莲娜已抓起了他的一只手臂,另一只手紧握着的10ml医用注射器在煤气灯下正泛着光。她的眼神里不再有迷离与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巴普洛夫从未见过这种表情的海莲娜,甚至从未在哪个女孩脸上见过这种神色。
他也没有时间细想了。
——像以往的所有工作一样,海莲娜将注射器稳稳地推到了最底部,随后吃力地将瘫软的巴普洛夫拖下了轨道车,像在扔一团垃圾一样。
随之扔下来的,还有一只棱角染着血的烟灰缸。
巴普洛夫想喊出来,可全身上下的肌肉早已失去力量了,随之传来的便是一种极为强烈的困意,眼前一切的景象在此刻模糊了起来。
艺术品...应当...被把玩...
世界完全黑下来了。
……
无边的黑夜已然显出了颓势,天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轨道车早早地被抛弃在了离基地几公里的地方,海莲娜踱步在基地铁灰色的建筑间,就像她刚刚得知那个消息时一样,可又有些许的不同,脸上少了点无谓的期望,多了几分惨白。
然后,一道光自她眼中闪过。
还有最后一条路。
十分钟后,她叩响了那扇门。
“在吗,塔季扬娜,我...我有点事想找你商量...”。
